第31章 补

陆暃心里那点酸楚, 瞬间就被面前这只噘着嘴的小傻猪冲得烟消云散了。

晚餐吃得差不多时，陆砚刚好推门回来了。

呦呦看到了一月未见的陆砚，开心得要命：“陆砚哥哥, 你终于回来啦！”

陆砚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袖子随意卷起, 后背包里背着笔记本电脑和许多文件, 他忙碌了一天，见到软乎乎的小团子，也瞬间就露出了笑意。

“呦呦, 有没有想大哥？”

呦呦费劲地从儿童餐椅里往外爬，陆暃怕她磕着，忙起身把她抱了出来。

小团子从二哥哥怀里直接扑进了大哥哥的怀里，她紧紧搂住陆砚的脖子，感觉自己幸福极了。

“有哇有哇, 呦呦每天都想大哥哥的, 大哥哥是不是太辛苦啦, 呦呦觉得你好像更瘦了！”

陆砚最近是挺忙的。

白天做项目，晚上写毕业论文，公司学校两头跑, 确实是有点累。

方才他也是尽快结束了组员会议，紧赶慢赶想要快点回来见妹妹的。

此时此刻抱住了这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只觉得这一个月来所有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他一时没克制住, 低头轻轻亲了下呦呦的额头：“呦呦真的很棒, 在节目里表现的很好，帮你二哥增色不少, 他现在连黑粉都少了一些。”

大哥哥的夸赞听得呦呦美滋滋的, 她小手抱紧了陆砚的脖子, “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

声音之响亮，弄得毫无防备的陆砚瞬间烧红了脸。

“陆砚哥哥肚肚饿了没有，我们都吃饱饱咯，陆砚哥哥快吃饭！”

方才在一旁插不上话的施宁也终于得了开口的机会，温声道：“小砚，你的菜我留了一份出来，在厨房里温着。”

陆砚忙道：“我刚在外面和同学一起吃过了，留着当宵夜吧，我晚点洗了澡再吃。”

施宁便也没有勉强。

这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气氛，让每个人的头都有些晕晕的，仿佛很不真实似的。

……

既然大家都吃饱了饭，呦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她的行李箱，掏出她给大家带回来的礼物了。

“妈妈妈妈，这是呦呦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身体越来越好，要吃胖胖哦！”

呦呦小胖手捧着一条莫兰迪色的羊绒披肩，塞进了施宁的怀里。

施宁心脏一颤，胸腔左侧有一阵隐隐的闷痛。

她病了这么多年，依赖许多药物，进食又很困难，人自然是消瘦虚弱的。

她因为虚弱的缘故非常怕冷，哪怕是在烈日炎炎下，她都需要穿长袖，在有空调的环境里，她更是通常都需要外套或披肩。

呦呦还这么小，她才三岁……

竟然就在短短七日的相处中，将有关她的这些生活细节尽收眼底。

施宁心里十分惶恐，她抱紧了呦呦送她的披肩，声线有些颤：“呦呦……谢谢你，妈妈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跨越时空来到我的面前。

就像是身处于黑暗了许久的环境里，突然被点燃了一束微光。

……

呦呦送给大哥哥的是一套名牌西服，还搭配了一对精致的玛瑙袖口。

陆砚有些哭笑不得，他除非去什么重要场合，否则很少穿这么正式的着装。

“呦呦……你很想让哥哥穿西装吗？”

呦呦叹了一小口气：“陆砚哥哥穿什么都是那么帅，呦呦都喜欢！但是哥哥以前一直都是穿西服的呀，二哥哥说，你的西服都是私人订制的款式，很贵很贵！呦呦现在还没有很多钱，等呦呦以后发财了一定会送陆砚哥哥好多好多好看的西服哒！”

陆砚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忍俊不禁。

他大概猜得出呦呦的思路了。

该不会……她以为自己现在不穿西服是因为买不起吧？？

不过他欠银行那笔钱目前还差好多没还上，确实也买不起太奢侈的东西就是了。

陆砚温声道谢：“谢谢呦呦，哥哥下次竞标的时候就穿你送的这套衣服。”

“嘿嘿嘿~”呦呦笑得很满足。

录真人秀赚到的钱钱可以给她最爱的家人们买礼物，这感觉实在太赞啦。

……

至于小妄哥哥的礼物，呦呦是纠结了最久的。

陆暃作为陪她选礼物的人，对此心知肚明。

因为录制期间在沙娜岛当地没有什么可以购物的地方，而且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礼物都是呦呦在机场挑选的。

在思考要送给施妄什么礼物的时候，团子可谓是绞尽团汁了。

这会儿，她小胖手捧着用深蓝色包装纸包装精致的礼物，像献宝一样献到了施妄面前，稚气的小奶音细若蚊吟：“小妄哥哥，这是呦呦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哦。”

施宁一直不忘关注施妄的神色。

施妄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好像没有多余的情绪，但施宁知道他对眼下的生活并不是很适应。

可是呦呦的热情是纯真而无害的。

施宁有些怕小妄的冷漠会伤到她。

她斟酌着开口：“小妄……要不要拆开看看？妈妈也很好奇呦呦送了什么礼物给你。”

知道真相的陆暃忍不住透露：“……我觉得这礼物你们谁也猜不着。”

陆砚也被他说的很是好奇：“这么神秘么？”

一头乌发中挑染了几绺银灰发色的少年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轻轻撕开了精美的包装，露出了礼物本来的面貌。

他眉目间有些许讶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陆砚倒是很吃惊：“《爱因斯坦传》？呦呦你怎么想到买这个的？”

呦呦歪着小脑袋，一脸傲娇的小表情，不假思索便奶声奶气地道：“因为小妄哥哥的偶像是爱因斯坦呀！他最崇拜爱因斯坦啦，房间里都贴着爱因斯坦的肖像照！小妄哥哥说，他研究弦理论就是因为爱因斯坦！”

“……”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施宁心里是很震惊的。

虽然在全家福里看见了小妄穿着博士袍抱着呦呦的合照，但那毕竟只是平面上的一张照片，当话从呦呦嘴里真正说出来的时候，真的会产生一种强烈的错乱感。

六年后的未来……真的是未来么？

亦或其实只是另一个平行时空？

毕竟，她从未听说小妄喜欢爱因斯坦，也不曾听他说对什么弦理论有兴趣。

倒是知道他有几个喜欢的游戏职业选手，对英雄联盟这个游戏很有兴趣。

施宁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只希望小妄能开心一点，如果这一生中能交到几个知心朋友就更好了。

但是面对如此的差异感，她心中也有不少复杂的情愫。

聪慧如陆砚，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这一个月和施妄的相处中，大致也熟悉了施妄的脾气。

施妄虽然对人冷了一点，但也不是会口出恶言的人，总的来说是一个对人客气疏离，教养还不错的孩子。

他语气温和地打着圆场：“呦呦，你三哥哥现在还小，他才刚读初一呢，可能还没确立自己的偶像哦，不过你送的礼物，他一定会喜欢的。”

偌大的屋子内，空气又有瞬间的凝固。

陆暃有些防备地盯着施妄，总觉得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隐隐积蓄着某种力量。

在陆暃眼里，十三岁的青少年正是思想三观都还不健全的时候，容易对事物产生偏激的想法。

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陆暃也不能允许他伤害呦呦。

施宁也有些紧绷，下意识望着施妄。

呦呦却不太明白大人们复杂的心思，她只是仰起小脑袋，傻乎乎地问：“小妄哥哥现在不喜欢爱因斯坦了吗？那小妄哥哥现在的偶像是谁呀？可以告诉呦呦吗，下次呦呦买别的礼物给你呀！”

在呦呦从前生活的时间线里，她刚出生的时候，小妄哥哥就已经在读大学了，只有寒暑假才回家。

虽然她也会跟小妄哥哥玩，但因为接触时间少，所以对他了解不多。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挂在房间里的爱因斯坦肖像，以及……那满满几个书柜的关于物理学的书籍了。

……

在几个人的目光下。

施妄低头看着这个眼神天真的小团子。

他扯了扯唇角，语气平和地说：“虽然爱因斯坦并不是我的偶像，但我会好好读这本书的，谢谢你的礼物。”

***

呦呦对施妄最终的回答非常满意，她蹦蹦跳跳地回房间洗澡澡去了。

入夜，陆暃心里还记得刚回来在小区里碰上施妄时的场面。

总觉得他看着那三只大狗吓唬呦呦，眼神毫无温度，冷眼旁观似的。

他惴惴不安，正好大哥在，便找到大哥提了一句。

“哥，你觉不觉得老三……好像不太喜欢我和呦呦？”

陆砚为人客观：“没有的事，他对谁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可能是性格就这样，我们两个哥哥和他分隔两地，也没有多少交集，如今难得聚在一起，多包容一些吧。”

陆暃想了想：“这倒也是，可能正是叛逆期吧，我在他这个年纪说话比他可冲多了。”

陆暃比较信大哥的话，便制止自己脑补下去。

虽然他总觉得老三最后那句“会好好读这本书的”……语气有点森森的，好像透着点讽刺似的，也不知是不是他敏感了。

施宁和呦呦已经睡了。

陆砚正在帮呦呦收拾她的小行李箱，顺带也帮陆暃收拾一下。

他翻出一个金色包装纸包装的礼物盒，狐疑地拿起来掂了掂：“这是给谁的？”

话刚说出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应该是给爸的吧，呦呦真是懂事。”

陆暃瞥了一眼，随口道：“是呗，给陆聿那老头子买的深海鱼油，我就觉得奇怪了，陆聿的年纪也不大，不就是刚四十出头么。那小傻猪拉着我疯狂逛机场的保健品，还问那些店员吃什么对心脏好，我也没听说老头子心脏有什么毛病啊？”

陆砚心下一沉。

爸爸的年纪确实算不上大，还属于轻中年，好像也没有吃保健品的习惯。

但想到呦呦是从六年后来的……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该不会，爸在六年后心脏出了什么毛病吧？

……

施妄今晚打游戏一直不在状态。

一向对游戏认真的他，今晚竟然连大招都失误了好几次。

不管玩什么MOBA游戏，他都是队伍的核心。

一旦他失误，基本这一局游戏就难赢了。

游戏体验不佳，他干脆直接关了电脑，躺上床准备休息。

合上眼，眼前却全是陆呦呦那副怕狗的模样。

又怂，又软。

和他记忆中的陆呦呦截然相反。

记忆中的陆呦呦不仅不怕狗，还养过好几只品种昂贵的大型犬。

她除了那几个塑料小闺蜜，就是天天跟狗玩儿。

就连他用竞赛奖金攒下的钱买的粉水晶，也被她戴在了狗的脖子上。

记忆中那个骄傲得目中无人的小公主，此时竟然变成了一个呆头鹅似的小团子，连路都走不稳，会自己左脚绊右脚平地摔的那种。

简直离谱。

不过……那个活得仿佛是世界中心的陆呦呦，竟然被他发现了弱点。

施妄觉得，有点意思。

*

他和施宁搬来这栋花园别墅，也住了有几天的时间了。

从一开始的失眠不适应，到前几天已经能安然入睡了。

十几岁的适应能力是很强，有时候他渐渐觉得，其实燕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像外国人口中传闻的那么不好。

他逐渐睡意朦胧。

却是入了梦。

这个梦，好像是衔接了他重生后拥有的记忆。

之前关于陆呦呦的记忆，止步于她十岁那年，死于绑架撕票。

但是对于她死之后的事情，就没有印象了。

这次的梦，他梦见妈妈在陆呦呦死后就疯了。

是精神分裂。

陆聿和陆砚他们在照顾妈妈的同时，一直坚持打官司上诉。

一审，二审……

最终仍是被法官认为证据不足，根据疑罪从无原则，判处被告人无罪释放。

得到这个结果后，施宁从医院的窗户爬出去，深夜坠楼。

人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而他，在终审半年后，再次上诉时，在法院外，持.刀将绑匪捅了。

竟是他为枉死的陆呦呦复了仇。

施妄从噩梦里惊醒，冷汗涔涔，连空调薄被都被湿透了。

***

次日，呦呦和施宁坐在软乎乎的大沙发里。

施宁怀里抱着大“嘟嘟”，而大嘟嘟怀里又抱着她的小嘟嘟，三只都一起幸福地看电视。

准确来说……是施宁在陪大嘟嘟看《小猪佩奇》。

呦呦这个小话痨，一边看还要一边给施宁和嘟嘟讲解，好像生怕她们看不懂似的，小嘴叭叭个不休。

陆砚突然从外面回来，对施宁道：“妈妈，老二说节目组有点事要借用一下呦呦，可能是拍摄宣传照之类的，大概两三个小时就回来。”

呦呦刚想说二哥哥不是去别的通告了吗，怎么没听他说有宣传照要拍？

不过她话还没蹦出来，就被大哥哥轻轻松松拎起来抱走了。

施宁没有丝毫怀疑：“去吧，记得让呦呦多喝水，入秋了，天气干燥。”

……

到了小区外面，呦呦才发现大哥哥要带她上的是一台黑色的长长的大车车。

在穿越之前家中的车库里，她也见过的。

好像是叫什么宾利的。

自动车门缓缓开启——

露出了一张面容肃穆的侧脸。

男人气质威严，仿佛生来就自带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

但一转头，却对呦呦露出了万般温柔的笑：“呦呦宝宝？”

“哇哇哇，爸爸！！！！”

小团子在陆砚怀里扑腾着小胳膊，恨不得立刻就扑进车里，扑到爸爸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