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盛哲开了几把游戏, 却总是静不下心去玩。
他隐约感到不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找个时间和盛与澜聊聊。
晚餐时间到了。
盛哲从二楼往下, 看到盛与澜移步从云以桑身旁经过, 抬手替她轻轻抽出座椅。
随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云淡风轻。
盛哲:“?”你到底想干嘛?
云以桑:“?”
连佣人的活你都抢?
女佣默默把手伸了回去。
盛哲下楼入座,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盛与澜。他倒要看看盛与澜玩什么把戏。
坐他对面的盛慕茫然的扫了一眼屋内佣人,觉得气氛有一点古怪。他才刚回家, 对一切毫不知情。
菜肴上了大半, 晚餐开始。
管家和女佣都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强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的势头来准备这场晚餐。
盛与澜手腕强硬,行事却体面优雅, 总是维持着气度和游刃有余的姿态。
管家跟了他十几年,也没看懂回家后那一幕。
别人家的管家那,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笑。”
而盛家里,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先生这样阴阳怪气。”
瓷器和勺筷的碰撞声在屋内低低响起。
气氛异常温馨和睦。
管家愣愣的看着盛与澜抬手夹了一筷子菜给夫人,心说不是一小时前刚吵过架吗?
难道在背后偷偷和好了?
盛哲木然的吞咽着食物, 只觉得人麻了。
这体贴的姿态,这老父亲般的细心, 这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浅笑。
这人到底想干嘛?又刻意又完美,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面对盛与澜格外关切的照顾, 云以桑没有丝毫不适的接受他的示好,松弛又随意,吃饱后就放下筷子起身。
看她准备上楼,盛与澜也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结束用餐。
“听说你投资的战队马上就要比赛了。”盛与澜忽然开口。
云以桑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是啊。”
“你们会取得好成绩的。”他肯定的说, 慢条斯理,“我要去国外出差了,你有什么喜欢的礼物吗?”
最近过得太舒适,猛地一问,还真是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云以桑胡说八道,“那劳烦盛总给我带个国外的星星吧,不然月亮也行。”
盛与澜抬眸望向他,很认真,“好。”
这是什么离奇对话?
看这一对狗男女离开,盛哲也结束了这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餐。
上楼回房间,盛哲发现自己放在屋内的手机里,冒出两个来自林森雨的未接电话。
刚瞟了一眼屏幕,又一个林森雨的电话打了过来,铃声刺耳。
盛哲;?
好家伙,搞电话轰炸是吧?
盛哲烦了,直接把手机静音扔在一旁。
他晾了林森雨一整天,等到第二天快下班,还剩个五分钟实在无聊了。
这才接通林森雨的电话。
“盛哲?我靠,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从来没被人这样挂过电话,林森雨怒火中烧。
“我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手机坏了不成?”盛哲说,“有什么事快说,没事我就挂了。”
林森雨哽了一下。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平时看习惯了,别人舔着个脸讨好自己的样子,遇到盛哲这块硬骨头,她真的又烦又气。从小时候起,她就很讨厌盛哲了。
可这些年盛家势力渐长,她从“不能和盛哲撕破脸”,发展到了“必须要讨好盛哲”。
林森雨倍感羞辱,只能强忍着愤怒开口。
“你们家为什么不让盛慕来我妈的生日宴啊?他怎么也是我妈的孙子吧?”
“是因为我之前做的事吗?”
这件事,盛哲并没有不了解多少。
他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去问盛慕和他爸啊,你问我干嘛?”
我敢问他?
林森雨刚想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脸色难看,对着空气发泄了十几分钟。
这一晚,林家老太太唉声叹气了一晚,几个小辈也都被家里的低气压搞得心情郁闷。
盛慕不能来老太太生日宴,老太太难过死了。
老太太面上不说,看林雨桑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大家也都在怪林森雨,回国没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还惹怒了盛与澜。
林森雨被这些人当做罪人似的,实在遭不住了,才舔着个脸打电话问盛哲。
没问出什么,反倒被嘲讽了一顿。
林森雨唯一庆幸的是,林老太太顾及脸面,再生气也不会让她让她去盛家赔罪。
这一天,林森雨带老太太出来逛街,转换一下心情。
她们在国贸奢侈品店的门外,看到了苏特助。
上一次事之后,林森雨对盛与澜的人又恨又怕。
“那不是盛与澜的助理吗?”她小声说,只希望林老太太给自己撑腰。“妈,之前盛与澜就是让这个人来见我,真是狗仗人势。”
“盛与澜也在这?”林老太太一惊。
她像没听懂林森雨的话似的,拍开林森雨的手,就往店外走去。
林森雨都愣了。
她呆呆的看着林老太太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想起来追上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站在店门外,眺望四周,精准的找到了盛与澜的身影。
“妈,你去哪?”林森雨不安的问。
她显然没想到,自己妈妈会这个反应。就好像……盛与澜的事比她更重要似的。
林森雨很无语。
“我去找盛与澜。”说罢,林老太太就中气十足的迈步走了过去。
林老太显然还没放弃,一直在想办法让盛慕来见自己。
奢侈品区人不多,苏特助也注意到了林氏母女。
他下意识的想赶过去,想起刚才盛总让他离开的过程,又犹豫了。
二十分钟前,盛与澜亲自开车送云以桑来逛街,
苏特助赶过来,接到盛与澜。而盛与澜在车内两个电话解决完下午的事,又不急不缓的推开车门,“走吧,上去看看。”
一间间奢侈品店扫过去,见到云以桑的那一瞬。
苏特助才惊觉盛与澜是想干什么。
不对。苏特助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说工作最重要吗?
不是最讨厌浪费时间吗?
苏特助在那头脑风暴,对着这三个月间的回忆一帧一帧的查找起盛与澜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奇怪。
在和苏特助相隔几米的地方。
云以桑穿梭在闪闪发光的展览柜前,一件件的挑着衣服或包包,盛与澜立在一旁等她。
云以桑换好一条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时,苏特助仍然在发呆。
盛总到底是怎么了……苏特助想得很认真。
一道熟悉的、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背上,苏特助打了个寒颤,回神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盛与澜。
苏特助被看的一愣。
“你去车上等我吧。”盛与澜语气淡漠。
“好勒。”
苏特助当时只觉得气氛不对,离开店面后,脑中立马开启最高等级的红色警报。
怎么了啊这是?他惶恐又警惕,同为男人,那一道带着占有欲的眼神他很熟悉。
可他真的是在发呆啊,盛总不是误会他什么了吧?
这时,苏特助看到林家人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林老太太今年快六十了,保养良好,看起来像四十岁出头。
苏特助就看着,林老太太昂首挺胸,宛若斗鸡一样的雄赳赳的走过去。
还没进店,就……被盛总拦在门外。
十分钟后,林老太太沉着一张脸从苏特助面前走过去,眼神飘忽。
背也驼了,气势也灭了。
另一头。
云以桑一口试了好三套裙子和一件风衣,还有一堆高跟鞋和包。
柜姐贴心的在她旁边帮她拎着衣服,戴着白手套,甚至还想帮她换鞋。
云以桑人美气质好,穿什么都好看。
柜姐对云以桑从头夸到尾。她也觉得这些都很适合自己,让柜姐把这些东西全包下来时,一扭头,看到盛与澜不见了。
云以桑:“?”
你过来不是来给我买单的吗?
她目光一移,盛与澜的身影又忽然出现在门边。
他大步迈了过来,顿下脚步,不急不缓的掏出了一张卡给柜姐。
“谢谢老公。”
发现能白嫖,云以桑变得乖巧许多,“老公,你刚才干嘛去了啊?”
盛与澜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语气随意,“没什么,接了个骚扰电话。”
您这私人手机还会接骚扰电话吗?
云以桑好奇。
看柜姐把包好的购物袋递过来,云以桑刚想去接,盛与澜抢先一步单手提了过去。
“走吧。”他说。
之后云以桑再去奢侈品店购物,一进店,柜姐就认出她来。
“您是盛太太吧?您是我们品牌的vv客户,我带您去看看我们品牌的最新款……”
云以桑发现,自己不仅不用配货就能随便拿限量款,还不用付钱……
云以桑:“。”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柜姐热情:“以后,您的消费都记在盛氏的账上就好了。”
难道这就是她亲亲老公办的?云以桑感动不已。
——记盛氏账上。
多么让人有安全感的几个字。
云以桑第一次体会到财务自由的生活。
运动会结束的那一晚,盛与澜让管家从盛氏财务那定期领取的转账,其实也是给云以桑留的。
云以桑一开始没明白,拿着银行卡去询问盛慕,“我是现在给你,还是等你成年后再给你?”
盛慕看向云以桑的眼神复杂,怜惜,欲言又止。
最后他直接表示自己并不缺钱,“妈,你自己收着应急吧。”
他甚至掏出一个保险柜给云以桑看,一打开,里面是小几十张存折。从瑞士银行到美国花旗银行,每一张存折的金额都高达八至九位数。
这还只是盛慕这十几年收到的压岁钱,他名下的房产和股票没算进来。
云以桑愣愣的看着盛慕,“哪怕拥有这么有钱,你也一定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盛慕愣在原地,神情凝重,“是这样的,妈妈。”
她怎么会这么了解他呢?他人的理解,灵魂的共鸣,威严又慈爱的父亲……这些东西他全都不曾拥有。
“你看你就失去了烦恼。”云以桑一脸认真。
盛慕:“……”
云以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原来她是这个家里最穷的一个。
不过,云以桑忽然能理解盛慕那视金钱如粪土的价值观了。
这样长大的小孩,世俗对他而言缺乏存在感,有些理想主义也在所难免。他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充斥着对常人而言过于遥远和不真实的地方,像天国。
……
……
在云以桑和盛慕没留意的时候,盛与澜出差去了。
某天盛哲下班回家,撞见苏特助来给盛与澜拿行李。
盛哲随口问了句,“我哥什么时候的飞机啊。”
苏特助,“明上午。”
那天上午是周末,盛哲不用上班。
他一早醒来,发现云以桑和盛慕竟然都在一楼,云以桑醒着,盛慕也没有出门。
这可真难得啊。
难不成是来送盛与澜的?
盛哲装扮好自己下楼准备出门时,云以桑和盛慕已经坐在同一条长椅上,他们身前是一架钢琴。
盛哲停下脚步。
那一架钢琴向来是盛慕在用。他从小就很有音乐天赋,学什么乐器又快又好,三楼还有好几间为他打造的练习室。小时候,盛慕极其受盛家重视。
盛哲还是第一次见盛慕教别人弹琴。
他在楼梯间站了几分钟,听着时而悠扬时而磕磕绊绊的琴声,缓缓走向屋外。
所以也不是来送盛与澜么?盛哲心下只觉得盛与澜有些可怜。
云以桑前几天就和盛慕约好了。
所以她才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早起。
事情的起因,是盛慕在弹琴时听见云以桑在低声叹息,“真好听,我要是会弹琴就好了。”
那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很微弱。
盛慕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云以桑,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我小时候路过琴行,心想我要是会弹钢琴就好了,坐在里面弹琴的女孩子看起来贵气得像公主一样。可是我爸妈舍不得买钢琴,我家只是普通工薪家庭。”
云以桑抬手在钢琴上比了个手型,却并没有按下去。
“那时我报了少年宫的钢琴班,很便宜那种,一个班很多人。学了一期后,我老师一直劝我爸妈给我买钢琴。我看着他们的脸色,立马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了。”
盛慕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想了想,忽然抬头注视着云以桑的眼睛,“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云以桑笑了笑,没太当真。
盛慕却翻看起行程表,再抬头时小脸紧绷,很认真。
“对,明天……不对,明天我有拍摄,那就周六吧。”
云以桑愣了下,很快也笑着点头。
于是他们就一起坐在钢琴前,一小节一小节的弹了起来,琴声时快时慢,错落有致。
云以桑觉得很奇妙,人的境遇当真能这么快改变吗?
十几岁的她眼中,自己和那种住别墅配置管家司机的豪门少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曾经的偶像。
真不敢相信她有一天能和自己偶像肩并肩坐在一架钢琴前四手联弹。
悠扬又割裂的琴声里,盛哲轻手轻脚的迈出大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盛与澜。
“卧槽!你差点吓死我!”盛哲慌忙的捂住自己的嘴。
盛与澜斜倚在门旁,漫不经心的扫了盛哲一眼,又将视线投向空中。
看起来似乎在这听了好一会。
盛哲上了自己的车,启动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大理石台阶上,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低垂眼帘,阳光把他的影子斜斜的投在门缝之间。
远看更像孤寡老人了。
盛哲回家时,盛与澜已经不在盛家了。
其他人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盛哲甚至怀疑,盛慕和云以桑都没有发现盛与澜出差这件事。
“你有看到我哥吗?”盛哲故意的问。
云以桑抬头在屋内找了一圈,“他不在哎。”
她甚至还好心的建议道,“要不你微信问一下?或者问一下管家?”
盛哲:“……”
盛哲按耐不住,告诉云以桑真相后,云以桑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她误认为盛与澜这一整天都不露面,是因为生她闷气了。
原来不是么?
盛与澜出差的第二天,是盛慕学校召开家长会的日子。
盛哲不在家,云以桑去学校,家里只剩下放假回家的盛慕一个人。
这时,林森雨登门拜访了。
在管家戒备的眼神中,林森雨控制住表情,“我来找盛慕。”
盛慕就在客厅,听到声响后缓缓从管家身后走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
“小慕啊,我是来给你.妈妈……道歉的。”林森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又抬头看了眼屋内。
确认盛与澜不在,她彻底放轻松了。“总得让我坐下吧,坐下聊。”
林森雨刻意选在这个盛与澜出差的时间点过来。
那天在商场分别后,林母就让她去给云以桑道歉。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要让盛慕参加她的生日宴。
林森雨委屈、羞辱又不敢置信。
“凭什么我林家的千金,要去给一个小门小户嫁进盛家的人道歉啊?你疯了吗?”
“盛慕不就是你孙子吗?我可是你亲女儿啊。”
林母脸色难看,红着脸训斥道,“你还知道盛慕是我孙子啊?你真是蠢得像头猪!”
“你看看你!让你回国好好工作,结果你说想结婚。你结婚找哪一家少爷不好,找盛与澜还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现在北城都知道你倒贴犯蠢的事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回来了。”
“你再看看你哥那两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每次和别的太太聊起盛慕的一半都达不到。你爸顶多再过个五年七年就要退休了,你不行,你哥一家子也都不行。”
“我能指望谁?当初,要不是盛与澜插手,盛慕爸爸妈妈去世后,本来是由我们林家抚养盛慕的。哪知道那盛与澜真就愿意当盛慕的监护人。这么多年了,盛与澜没结婚之前,盛慕还愿意把我当外婆看待。这一结婚了,连我生日都不让他来了?!
林母越说越愤怒。
“好手段啊。我就没见过那么厉害的女人,上次我去找盛与澜他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盛与澜竟然也被那女人拿捏的死死的!”
林森雨都被骂懵了,“有那么厉害吗?”
“不管厉不厉害,这不能开个这个先例。不然,以后盛慕的心只会离林家越来越远。”
林老太太一锤定音,“两天后盛与澜不在国内,你去盛家,就是给云以桑当面道歉,都要让盛慕松口。”
收回思绪。
林森雨冲着盛慕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小慕啊,我这次来是想给你.妈妈登门道歉的,之前有些事我做错了。你.妈妈想让我怎么道歉都行,哪怕在网上公开。”
“但你外婆是无辜的啊,她一直很想你。前几天,因为太想你了还得了风寒。她这次生日,你真的不去看看她吗?”
林森雨说着开始卖惨,眼帘低垂。
管家看傻了,来这一招?
安静许久,盛慕皱了皱眉,又恢复冷静道。
“好。”
“那你必须要给我妈道歉,在生日宴上。”
“……好。”林森雨牙都快咬碎了。
……
……
这时,北城市一中。
云以桑自己开车到学校,按照管家之前告诉她的班级,找到了高二七班。
她推开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十分钟后,云以桑发现自己走错教室了。
“哎?你不是盛慕家长吗?他是高三学生啊。”旁边一对家长诧异的看向云以桑,
“……”
云以桑:“盛慕跳级了?”
这是一对老夫少妻组合。老公秃顶啤酒肚,眼神油腻轻佻,老婆看起来很年轻,打扮时髦。
“对啊,他初中就跳了一级,你不知道吗?我都知道这件事。”妻子眼神责备,轻啧一声,“你快去吧,这会家长会肯定都开始了。”
妻子又回头和丈夫说了一句,“也不是每个后妈都和我一样,你看她,连自己孩子哪个年级都不知道。”
云以桑很冷静的戴上墨镜,准备从后门离去。
“嗯,谢谢。为表示我的感谢,祝你们两位以后百年好合。”
妻子不在意:“那当然。”
云以桑:“你们以后要是离婚了,我就再也不相信金钱了。”
“?”
说完,云以桑推门来到走廊。
这会儿,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家长都在教室里开家长会,学生也都离校了。
云以桑因为家长会静音的手机上,显示一个来自盛慕的未接电话。
和一条盛慕的消息。
【妈,你现在是在哪啊?是路上有事耽误吗?那我和老师说一声?】
云以桑回拨了个电话过去,两句话解释清楚后,问盛慕,“你们班的教室在哪啊?”
盛慕放下心来,在电话里给她指路。
云以桑并不急,在楼道里缓步往下,又看到一个女孩爬着楼梯上来。
整栋楼梯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你好!你是盛慕的妈妈吗?”
隔着一段距离,见到云以桑后女孩用力的挥手喊道。
从电话里听到女孩的声音,盛慕愣了一下,话也顿住了。
云以桑觉得女孩有些眼熟,“你是?”
“我是盛慕班上的同学,阿姨,我带你过去吧。”女孩兴冲冲的说。
盛慕这才回过神来,“妈,这确实是我班同学。你跟着她走吧。”
云以桑挂断电话,跟着女孩往高三教室走过去。
她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一层薄汗,马尾也有些松了。找到云以桑后她很雀跃,走路时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很可爱。
这是上一次和盛慕表白的女生。
叫……
“我叫任子雯。”她脆声说。
“嗯,我是盛慕的后妈,我叫云以桑。”云以桑也摘下墨镜。
任子雯扭头看了一眼云以桑,恍惚了下,眼睛都看直了。
云以桑冲她笑了笑,任子雯不太好意思的转过头,小声说,“我应该喊你姐姐才对,你看起来也像盛慕姐姐。”
“没事。”云以桑不在意。
高三和高二隔了两栋教学楼,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任子雯活泼又主动,说个不停,大部分都是和盛慕有关的,从他跳级、月考名次、再到他刚才发现云以桑没来时的反应。
“盛慕在班级群里问,有谁在学校吗?我就来了。”任子雯看教室就在眼前,顿了下,忽然问。
“姐姐,我可以加你个Q/Q或者微信吗?”
听见Q/Q这个远古又陌生的名字,云以桑感慨,果然只有小孩子才会用这个。
“好啊。”
两人加上好友,任子雯高兴的挥舞着手臂噔噔噔地下楼梯离开了。
年轻真好啊。小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满腔爱意真是怎么也掩盖不了。
整场家长会下来,云以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还好这家长会只是走个过场。
班级前几名作为重点堪称对象,本来都要和班主任聊一聊最近的学习状况。
班主任和云以桑表示,“盛慕的情况,上一次数学老师都和他爸爸沟通了。盛慕这孩子聪明又认真,一直是班上第一名,也没有需要再改进的了。只是……”
听到这个转折词,云以桑就做好准备了。
班主任又笑了下。
“只是他真的不考虑一下学校的推荐名额吗?”
“他这个成绩,不去尝试一下很可惜。两年里一直稳定在校前三,平均下来,成绩评分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他综合素质方面会差一点,毕竟他参加的竞赛和社团活动都太少了。”
“但综合素质方面还有一个办法。”
云以桑:“老师您说。”
班主任拿出校规册子,翻到其中一页给云以桑看:“市级以上的奖牌,在我们学校是可以算作综合素质评分的。今年内,你们可以让盛慕多去参加一些比赛,等年底学校就会开始名额评选。”
“我觉得盛慕还是挺有实力的。”
“好的,谢谢老师。”
云以桑准备回去把这项任务交给盛与澜。
“其他事就没有了。对了,把这成绩单拿回去看看吧,这次月考盛慕是学校第一名。”
班主任说,“本来以为他上个月请假变多了,成绩会退步。没想到反而进步了。”
请假变多么?
云以桑想起盛慕待在家的时间,其实是挤压学校上课时间换来的吗、
云以桑回家前加上了班级群,群里反响很热烈。
【欢迎欢迎。】
【终于看到盛慕家长了,我还以为三年下来我们都见不到呢。】
……
盛家之前都是管家在班级群里负责学校的事情。
晚上无聊,云以桑拿着成绩单研究了起来,边看边问任子雯。
靠着任子雯透露给她的情报,她大致了解学校里的情况。
盛慕是一中里的明星学生,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但他露面时间少,也不怎么融入集体。
大家对他的印象是神秘,高冷。
盛慕成绩不错,但考试拿第一的次数屈指可数,常年第三第二。
而常年稳居第一名的是另一个学神,叫祝锐。
这人也是学校的明星人物,走的却是和盛慕相反的路子。
祝锐是学校的学生会长,斯文秀气,和同学间的关系很不错。他是学生会会长,也是每周升旗的升旗手,很有威望。
比起盛慕那种家世事业都高不可攀、让人觉得难以触即的人。
祝锐这种各方面都是85分、待人友善热情的人,更让人有实感。
这一届的保送名单,大概率就是这两个人。同学们都这样认为。
【但祝锐这人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任子雯藏不住话,聊着聊着就什么都和云以桑说。
云以桑好奇了。【为什么呢?】
学校里每个人都会开玩笑的说自己喜欢盛慕,可真的敢动手去追盛慕的人,几乎没有。
祝锐的追求者却很多。
他总是对很多女生散发自己的“可得感”,让人产生一种只要自己踮起脚尖就能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任子雯吐槽。
云以桑笑了起来,小姑娘真可爱。
【那你觉得盛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任子雯想了很久,【很空的人。】
很空?还真是个奇怪又绝妙的比喻。
云以桑想。
之后云以桑和任子雯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高三生活异常忙碌,也只有家长会放假的那半天能喘息一下。
云以桑准备等盛与澜出差结束后,转达一下班主任和自己说的话。
盛慕如果真能拿一个保送名额,那他的压力会小很多。上一辈子,盛慕最后反正是考上名校了。
等了几天,云以桑没等到盛与澜回家,反而等到了任子雯的消息。
【云姐!你在吗?】
【你能来学校吗?盛慕那边出事了,被请到教导主任那去了。】
【妈的上课了,你要是看到了赶快来啊!!】
说了三句话她就下线了。
云以桑琢磨一下,以盛家在学校的影响力,学校到不至于为难盛慕。
但盛慕是艺人。要是真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后续的舆论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这还没到发第二张专辑被爆黑料的时候呢?
真是树大招风。这种身份重要又单纯的小少爷,就是一块肥肉,谁看到了都想咬一口。
思索的时间里,云以桑已经换好衣服拎着包,吩咐管家把车开过来了。
路上,她又觉得不对劲,“盛与澜出差也快回来了吧?”
不是说三天吗?这都五天了。
管家:“先生那边出了点状况,出差延期到一周。”
“……”
云以桑皱了皱眉,等车子抵达教学楼后,立即踩着高跟鞋在管家的接引下来到教务处。
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正站着一个叉着腰的男人,那是教导主任。
“到了吗……您是盛总夫人?您怎么来了?!”
听见高跟鞋声音,教导主任一脸烦闷的转过头来,看见云以桑后立马变脸。
“不是我来,那应该是谁过来啊?”云以桑好奇了。
教导主任不安的搓手。
“我也不知道。刚才盛慕坚持说,让他来打电话,他喊他爸爸的下属过来处理。”
“但我刚才一看您这气质,就知道肯定是盛总夫人……”他真诚的拍起了马屁。
“盛慕在里面?”云以桑看了眼房间门。
“对对对。”教导主任说,“今天这事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是先出成绩排名,再让老师讲试卷,这上午刚发月考试卷,就有人举报盛慕的数学这一门作弊……”
云以桑诧异:“作弊?”
“对。”教导主任擦了擦汗,“他和另一个同学的分数一样,最后最难的两道大题,两人的所有解题步骤都一模一样。他们考试时坐前后桌,第一考场的摄像头是坏的。”
云以桑皱眉,“这么巧吗?”
教导主任听出了云以桑话里的不满,可另一个学生祝锐也是学校最看重的苗子。
结果出来前,他不敢给任何人扣帽子,只能无力的解释道。
“高三高二都有人举报这件事。另一位当事人也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觉得盛慕抄了自己。”
“而现在的问题是,学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大家都想要一个答案。我们现在把这两位同学分开了,等大家的家长到了,看看能不能一起协商出个结果。”
云以桑看了一眼管家,就推门进去了。
管家上前接替云以桑的位置,和教导主任商讨处理方式。
听到开门声,盛慕在逆光中抬头看了过来。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云以桑,他僵了一下,有些诧异又有些抗拒,“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云以桑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在他旁边坐下。
盛慕的眼神呆滞又委屈,像是刚经历过什么非常震撼他的事情。屋内的窗帘只留下一小道缝隙,阳光从中泻了出来。
云以桑和他坐得很近,能闻到一丝清冽花草的气味,让人放松了下来。
盛慕不知道怎么面对如今的状况,他只觉得自己狼狈又不体面。可等了半天,云以桑也没说什么,只有那一道让人安心的草木味陪着他。
他有些感动的开口,“你不问我吗?”
云以桑:“……刚在门口问完了。”
盛慕:“……”
盛慕抬起头来,对上云以桑的眼睛,云以桑正歪着头看向他,难得认真。
云以桑忽然笑了起来。
她轻轻揉了揉盛慕的额头,把他的刘海弄的凌乱。
“你是被诬陷的吗?”云以桑寻思盛慕就算作弊也不至于这么蠢。
“嗯。”
他重重点头。
云以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下次要是再遇上这情况,我教你一招啊。”
“什么?”盛慕紧绷的脸松弛下来。
“发疯啊。”云以桑开玩笑。
“你要实在被逼的不行了,你就站起来走到白墙边背圆周率,指定他们被吓得要死把你放回去。”
“……你用过吗?”盛慕睁大双眼,目光竟然是有些心疼。
“……”
云以桑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站了起来,摸摸盛慕脑袋走向房门。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梁笑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看到云以桑的瞬间,她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云以桑一动不动。
云以桑也缓缓收回了想推门的手。
梁笑是替自己老板过来的。
前些日子,她从盛氏总部被调往分公司,继续回到那家小公司老总手下工作。
那位老总曾经当过盛与澜的助理,以前还接过盛慕上下学。
盛慕急病乱求医,电话打到梁笑老板那了。
恰好是梁笑接的这通电话。
梁笑看着面前的云以桑,尴尬羡慕又不敢置信。
比起上一次见面时的随性,今天的云以桑美多了。
她妆容精致,容貌绮丽,珠宝耳饰在漆黑长卷发中闪烁着,身着巴宝莉的长风衣,气场全开。
淡淡的瞥着梁笑,让梁笑有一种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
“我……”梁笑想解释。
云以桑面无表情的盯着梁笑,像是在发狠,又像在发愣。
在梁笑说话之前,云以桑越过梁笑,找到屋外的管家说了一句话。
梁笑头皮一紧,以为云以桑要想办法对付自己。
“这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云以桑问。
梁笑:“……”
管家很为难:“我也不知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