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终考核

桑德和法伊皆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听得入迷，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甚至不自觉的将头前伸了一些。

周围一些其他的神官和牧师悄悄竖耳倾听，他们虽然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凑过来听，却也被这段精彩的史诗所吸引。

没办法，这也是老伊恩的故事讲的太过精彩，可能与他数十年的教学经历有关，在忽悠人和烘托氛围这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就是我呀！”老伊恩突然惊喜地笑道，就像一个孩子在铺垫了一大段之后，骤然揭开谜底的兴奋。

法伊呆住了，过了好久才醒转过来，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看了眼桑德。他是知道桑德对家族的名誉和声望有多么看重的，生怕这小子极度愤怒之下出言冒犯老伊恩。

桑德仍然呆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已经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可老伊恩却十分欣赏他的这种反应，听众的呆滞和入境正是对一名演说者最好的激励和奖赏。

他继续栩栩如生地描绘着自己的故事：“那个时候，我正好送走了布莱尼兹大神殿的一批见习学员，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放放风。在某一处荒野，正好就碰到了一群佣兵团正在招揽人才，暗鹰之翼是七八个佣兵团中最弱小的那一个，屡次遭到其他佣兵团的打压。

作为纳鲁的仆人、光辉圣洁的代表者，能容忍这样不公的情况吗？

那必然不能啊！所以我，伊恩老人家，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这只暗鹰之翼。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以最严苛的军事标准训练他们，很快整支佣兵团的战斗力就提升了一大截。

但是，实力的提升是急不得的，我们需要资源，需要装备，可荒野上的佣兵团都穷的要命，哪来的钱。

我正为此事苦恼，却突然得到消息，门迪家族的灰流金城堡正在遭遇围攻。

那可是贵族啊，再穷的贵族也比我们这帮连饭都吃不起的佣兵富有吧！

于是我就将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头上。而那条甬道也正是我在苦思冥想破城之计时巧合发现的。

我足足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将里面的魔物清理完，并且使自己的佣兵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一举突入城中。

你们简直想不到，灰流金城堡可真是富得流油啊！你们知道我们抢到了多少财宝吗？

总计25万金币的艺术珍品啊，简直难以想象！

当然这也是我老人家安排得当，在乱战之中还不忘特意组建出一支搜刮小分队，专门用来偷窃珍品的善果。”

故事终于告一段落，老伊恩长叹一口气，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水一口灌下肚，他的双眼依旧明亮，脸上则挂着唏嘘和怅然的表情，似乎对这段精彩过往仍然抱有极深的怀念。

尤其当说到训练暗鹰之翼、发现甬道、准备合理的战术一举攻破灰流金城堡并且夺取大量财物时，老伊恩的脸上都露出自得的笑容，仿佛在为自己的智谋惊叹。

听众们的反应却各不一致，在后排旁听着的神殿高层们各个表情肃穆。

然而他们明显是装的，而且憋得很辛苦，却看在法伊的面子上终究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而分殿殿主自己则完全呆滞，法伊的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他也算是门迪家族的一员。不过对家族的归属感一直不算很深，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伊恩大神官又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也就只能当听个笑话。

而桑德，还是有理智的。他及时将紧攥成拳的双手背在身后老伊恩看不见的地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然而，老伊恩是何许人物？方才讲故事讲的兴起，一旦冷静下来，却一眼就看出了桑德嘴角的抽搐。

他立马惊慌失措，捂住嘴：“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忘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至少现在，我们之间还拥有着深厚的友谊。”法伊眼看桑德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立马在旁边打圆场。

正在此时，却有一道声音凌空传来。

“伊恩老师！”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向这边走来。

高大的那人身材魁梧、相貌忠厚，周身闪烁的金色光耀极为强悍，至少也是20级以上的强者才能拥有的气息。

而领先他身前一步，那道略显瘦削的身影，则是一位清秀至极的美少年。美的令人发指的脸上挂着极具诱惑力的微笑，自然蜷曲的金发肆意披散，既有少男的风流倜傥，又含少女的柔美婉约。

“哦，小凯尔文怎么也来了？还有奥德里安也在。”老伊恩惊喜的道。

法伊和桑德对视了一眼，看老神官的样子显然是认识两人的。

奥德里安微微欠身，向伊恩行了一礼，然后习惯性的忽视了其他人，默默站立到凯尔文背后最适合观察全局的位置。

“老师，我已经不小了。”凯尔文开着玩笑凑近老伊恩的身边。

老伊恩则兴奋地抓过他的手，满目喜悦：“是啊，已经不小了，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了。”

五年前，凯尔文刚刚步入神术领域时，梅耶尔家族为他请的老师便是伊恩神官。

伊恩这种级别的强者，光用钱财和权势已经很难打动他。毕竟想要邀请他的家族多的数不胜数，就算梅耶尔是豪门，也不可能强人所难。

他之所以肯教凯尔文，更多还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孩子。再有一点私心的话，则是圣歌起源实在稀有，即使在人才辈出的神殿也不多见，所以老伊恩想借着教导的机会仔细观察一下。

而凯尔文自然也受益匪浅，可以说老伊恩是他整个神职道路的奠基人。

“伊恩阁下总是这么随性洒脱。”凯尔文打趣道，他和伊恩之间的亲昵显然证明两人的关系非同小可，让周围的一众神官不禁艳羡。

“哈，你不是也差不多吗？我听闻你几个月前就来到了西境，明明任务完成了却也不肯回去。怎么？发现什么新奇的事了？”

谁知凯尔文竟真的点了点头，想了想之后才道：“我在神殿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哦？”老伊恩满脸惊喜：“所以，你就参与了西境神殿这一批次的见习武士训练。可是以你的实力，应当碾压这里的小子们才对。”

老伊恩的话可谓毫不留情，直接点出了中部与西境在神职者储备上的巨大差距，让周边的一众神官们又是一阵脸黑。

“这不是关键。”凯尔文摆了摆手：“关键在于我认识的那个家伙真的很不错，战斗的天赋极其强悍，甚至觉醒了第二序列的圣光。”

“第二序列的圣光？”老伊恩沉吟：“这在西境可确实不多见。不过，与你的圣歌起源依旧差了档次吧！”

凯尔文摇了摇头：“若是豁出性命作战，我与他之间的胜率大概在五五开。”

伊恩又惊讶了，他可是很清楚凯尔文拥有同阶之内近乎无敌的恐怖战力：“竟然还有这种事？”

凯尔文点了点头，可是旁边的桑德却突然插话道：“伊恩大人，我在祭祀课程的模拟战役当中，就是与身边的这位凯尔文殿下一同并肩作战的。凯尔文殿下的战技天下无双，一对双匕锋利灵巧，同阶之内根本无人能够抗衡。相比之下，我的神术就黯淡了许多，总是令自己自惭形秽。我想趁此机会请教一下伊恩大人，一名祭司在团队中的作战定位到底是什么？”

老伊恩转过头，微微蹙眉。虽然对于桑德贸然插话的行径感到有些不满，却还是出于礼貌准备细心的回答两句。

可谁知凯尔文却突然打断：“我认为一名祭司，既然享受着尊崇的地位和团队的优先保护，那自然要为团队尽心尽力，就算不能很好的帮持大家，也不至于天天在暗中搞些小动作，干出在队友们背后捅上一刀这种恶贯满盈的丑事。你觉得呢，桑德？”

凯尔文特意加强了“暗中搞小动作”这句，目光灼灼毫不退让地直视桑德。

桑德突然有些心虚，愣了一下，才慌忙点头：“是，是。凯尔文殿下说的对极了。”

老伊恩的目光则来回在两名针锋相对的年轻人身上盘旋，似乎闻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几人又随意闲扯了几句，最终的大考即将开始。

于是凯尔文和桑德分别告别伊恩，走下了观众席位。

法伊也站上了主持台，他清了清嗓子，随后具有磁性的声音跨过无穷距离，以适中的音量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今天，是神殿大考的最终日。我很高兴能在这里与大家相遇，我尚且记得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批新生时……”

经过了足足十分钟冗长而又无聊的寒暄和客套式发言之后，法伊终于切入了正题。

“神殿的最终考核将以团队作战、模拟战役的形式展开，整支团队的胜负和个人表现都将成为评分的重要依据。

此时，换上了刺客轻装的凯尔文已经站在斗技台上，听到法伊的话。不禁流露出不屑的冷笑。

法伊果然在考核制度上动了些歪脑筋。模拟战役，这是最不有利于亚戈的战斗，因为亚戈是必定和他分到两边的。这样一来，战斗就变得格外艰难。

凯尔文自己不稀罕什么名次，只是借着闲心洒脱的玩上一遭而已。但是亚戈和桑德之间的排位却事关重大，除了个人实力之外，整支团队的胜负手也极其关键。也就是说，如果凯尔文这边赢了，那么亚戈的个人表现就算再惊艳，也很难争取得到头名。

果然，法伊进行了分组。

“第一组，凯尔文、桑德、福奇、格林、德安德雷……”

凯尔文一边步入指定的领域，一边暗想：果然和模拟战役的分组一模一样，甚至变本加厉，将德安德雷还有几名其他相对强大一些的见习武士都拉到了他这一边。

可现在，凯尔文已经无力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他最担忧的问题是……

亚戈他人呢？

早上他就没有到场，而现在凯尔文抬头环顾，整间大殿内依旧没有发现亚戈的踪迹。

自从那日亚戈从剧毒中苏醒之后，便再没有上过一天课，整日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据负责他起居的侍女说，直到深夜才会回来。

凯尔文两个礼拜以来一直没见过他，然而他也不想去管，可这都到了最终考核了，还不出现，是要闹哪样啊？

站在凯尔文身边的桑德则一阵窃喜，与凯尔文左顾右盼的焦急神色相比，桑德的姿势就要猥琐许多。他缩着脖子贼眉鼠眼的在大殿的几座大门之间来回扫动。

桑德正在内心向神明祈祷。

亚戈千万不要出现，千万不要出现！

自从投毒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之后，桑德收敛了许多，在神殿变得极为低调，什么社交宴会之类的一概不碰。

亚戈苏醒的消息传出后，桑德难以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连来自远古巫族的剧毒都用上了，亚戈那个混蛋还是不死！

然而他来不及愤怒，下午就收到了门迪家族送来的一批私人守卫，守卫们分布在他的居所四周负责将安全警戒提升了好几个级别。

神殿原则上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门迪家族将这批守卫送了进来，想必也花了不菲的代价。

桑德很是感动，这显然是家族害怕亚戈或是耶格尔对他展开报复，采取的保卫措施。尽管若是耶格尔一心想要杀他，这几名守卫必然不可能挡得住，但这也至少代表家族的一种态度。

而另一方面，他也同时收到了守卫带来的来自门迪伯爵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短，没有桑德预料之中的辱骂和斥责，甚至连情绪起伏都不明显，只是以极为平淡的笔触，告诫桑德不要一错再错，要是再出什么纰漏，家族将取消对他的一切支持。

桑德当时将这封信捧在手中，反反复复看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愤恨地将它撕成永远不可能缝合的碎片。这份看似平淡的信件实则极有力度，不加任何赘饰和繁荣的辞藻，反而极大程度的表达了伯爵大人的决心，对桑德来说是最为有效的威胁。

尽管桑德不愿相信家族真的会抛弃年轻一代中唯一的光辉之子，可是这次的失误实在太大，家族为他掩盖罪名甚至付出了一柄传说级武器的代价，父亲也势必会在家族议会上因此事遭遇一些声讨。

不过，桑德的眼中重新亮起了火焰。这一切都会在今天终结，因为他即将赢得神殿考核的头名。只要获得了布莱尼兹大神殿的进修名额，不管那些一直对他颇有微词的家伙们如何顽固，都得通通闭嘴！

分组很快就进行完毕，两支队伍分居斗技台的两侧。

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肃穆，今天可不是日常的训练而是最终考核，观众席上的伊恩大神官、法伊殿主以及许许多多的大人物都在目睹着这一切。

尽管很多人都无法争取到靠前的名次，但给这些大人物们留下个好印象，未来若是与神殿产生交集，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不管是哪位学员，比起三个月之前，都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的身体被锻炼得更加强壮，体内也充盈着光辉的神力。他们早已不是三个月前什么都不懂的臭小伙子们了，所有人都站在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上，武士在前，祭司在后，摆成完整的阵列。

可是，两边的力量对比却有着悬殊的差异。

站在右边的武士们，虽然个个将身体挺得笔直，身上弥漫着腾腾杀气，可是气势却完全被对方压制。

再看西边的阵容，弥漫而出的金光明显要更加璀璨，原因则是由于光辉之子的数量上了一个档次。格林、福奇、德安德雷三个人呈犄角之势排在阵型的最前，又有凯尔文和桑德坐镇中央，不禁让人怀疑，只要这五个人合力冲阵就能解决战斗了。

几位坐在观众席上的大人物们不禁蹙了蹙眉，隐隐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法伊。

这次神殿考核完全由法伊一手操办，其他人一概没有过问。神殿中人都知道法伊与桑德的关系，若是分殿殿主稍微偏心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法伊竟然会徇私舞弊到如此地步。

尽管很多神官和大武士们平日里深居简出，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学员，但是凭借敏锐的神力感知，他们也能看出两边的战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大人物们不禁窃窃私语，低声交谈着。

而坐在中央的法伊则保持沉默，他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伊恩。以老神官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可是伊恩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慈眉善目，一边啜着清茶，一边以欣赏和好奇的目光望着下边的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神职者们。

【作者题外话】：过渡章节，晚上的决战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