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耶格尔军营中的那一战,让亚戈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紧握在手中的力量。
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还远远不能跻身于强者之列,可若是真放到战场上,也算是一名不错的士兵了。
十级的神圣武士,和十级的蛮族首领,竟然双双败于他的剑下,然而亚戈却只有五级。
这一半源于亚戈本身的剑技强悍,另一半则要归功于血色黎明。
在神殿呆的久了,难免会生出错觉,觉得神职者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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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神殿高层的大人物,下至负责看门守卫的基层圣武士,再加上与自己一同进修的贵族同僚们,哪一个不能随手来一两记神术,甚至其中不小的比例都拥有圣血。
可到了外面,亚戈才确确实实感受到光辉之子是多么的稀有。
格瑞修炼到十级,体内神力用尽也不过释放两次惩击,压榨一下潜力撑死也就三次。而五级的亚戈至少能释放五次以上,何况经过血色黎明加成的惩击,一次可以当两次来用。
凭借血色黎明,亚戈竟然已能跨阶完成战斗,实在连他自己都有些错愕不已。
冈特突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亚戈大人,我们的食物不多了。”
“还有多少?”亚戈不动声色的问道。
“大概两个礼拜的量。”
亚戈皱起了眉头,这并不是个宽裕的数字。
他们深入沙漠已经走了一个礼拜的路程,即使返程稍快一些,也最多节省一天时间。也就是说,如果考虑到回去路上的食物消耗,那么整支部队所携带的干粮,最多还能支撑他们继续向沙海深处前进三到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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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亚戈的军费全部来源于老管家的资助。
这位数十年来一直为耶格尔尽心尽力的老人确实是位值得尊敬的人物,从未有过贪污受贿的污点,每月的薪水更是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常年处理财政问题的老管家深知,与中部的众多豪门相比耶格尔究竟有多穷。所以他从来不愿因为私欲,多花黑熊城堡的一分钱。
老管家从不参与西蒙子嗣之间的明争暗斗,这次却破天荒地资助了一下亚戈,尽管数额不多,但贵在心意。
倘若他向西蒙开口,以自己的多年来的资历和苦劳,必定能要到更多的资源。但是老管家很清楚,亚戈是不会愿意他这样做的。
那个倔强的少年目前所有的财产,是身边这支七十人的部队以及他们身上的装备,再加上血腥收割者和老伊恩送的项链,也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可欠下的债务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十万金币的神殿学费、伊兰妮的医治费用,甚至神圣武士和蛮族部队在耶戈尔军营中停驻的那两个月来所有的开支,全都要归在亚戈头上。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亚戈在神殿中本就没多少开支,学费也是西蒙垫付,可当建立了自己的军队出门远征,才知道最难的不是杀敌,而是赚钱!
冈特和格瑞已经严令部下控制每日的进食量,但即便如此,花费所有积蓄买来的干粮也支撑不了多久,并且这项举措还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战士们的积极性。
神殿出身的武士哪怕干的是最基层的活,衣食无忧总是没有问题的。而沙海中环境艰苦,又要求他们缩衣少食,不禁让这些格调颇高、实则没踏上过几次战场的武士大爷们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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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方面,高地蛮人个个可都是大胃王。一名高地蛮人的食量相当于成年人类的三倍。吃的少了,那就没力气,没有力气可还怎么打仗?
亚戈无力的扶了扶额头,又问道:“水呢?”
相比于食物,水源才是更加严重的问题。
格瑞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一幅地图,这幅地图是他从军营中一名老兵手上搞来的。早在等待亚戈醒来的那段时间里,格瑞便筹备着有关战争的事宜。由此也可以看出,武士队长确实是个心思缜密、值得信赖的人。
地图很有些潦草,但是大致可以分辨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继续向西走大约一天的路程,便会到达一处小型绿洲。
绿洲,那可是沙海中的生命之源,不仅能提供足够的食物和水源,而且舒适宜人,十分适合战士们住上一晚稍作休整。
若是帝国的正规军能将绿洲占领下来,建立坚实的城防基地,便能成为为士兵们提供补给的中转站。若是占领的多了,还能形成一片相互策应的网络,将影响的范围扩展到无尽疆域。
但是西蒙并没有这么做。帝国最前沿的哨站整整齐齐的设在边境线周围,而再向前一步,则是中立的灰色地带。倘若真的深入沙海,那便全是豺狼人的天地,人族得不到任何有效的补给。
有人猜测西蒙公爵不在沙海中肆意扩张,是有意为之。他故意撤销了对前往沙海中狩猎的年轻贵族、世家私军、或是自由佣兵的保护,目的就是借着豺狼人锻炼整个西境的实力。
如果没了这片残酷而又血腥的试炼场,失去了忧患意识的西境恐怕很快就会丧失活力,而那时又该如何应对来自中部豪门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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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绿洲内部,则是完全安全的。沙海中的势力鱼龙混杂,地位尊崇的贵族世家、光辉圣洁的神殿武力、到处游窜的血腥佣兵,还有一些背后颇有势力的走私犯以及豺狼人、远古巫族之类的异族,都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中活动,并将彼此看作食物或是财富。
除了西蒙这样的绝对武力,就没人敢在绿洲中为所欲为?
毕竟,就算你把整块绿洲打下来也没用,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过不了几天必定会易主到别人手里。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放弃了占领绿洲的强烈愿望,学会了和谐共处,共同分享食物和水源。
当然,这仅限在绿洲之内,一旦踏出了不经明文规定的安全区域,血腥的战斗和厮杀又会一触即发。
很多时候,绿洲外的几股势力杀的昏天黑地,而绿洲之内的人们则吃着浆果,喝着清水,看的津津有味。
亚戈仔细看了看地图,格瑞的意思就是在明晚之前到达那片绿洲稍作补给。再依靠这片宝贵的生命之地作为据点,在周围游荡几天,一旦狩猎到一头豺狼人就算成功。
亚戈表示了认同,毕竟第一次征讨沙海,要求不能定的太高,还是以练兵和熟悉沙海的作战模式为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打破了沙坡之下的和谐与安宁。
亚戈几人心头一紧,纷纷站起,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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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和蛮人皆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而位于全队最边缘的一名武士正在仰天悲嚎,他的头盔滚落在地,而失去钢铁保护的脖颈正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在他的肩头,隐隐探出一只长着锋利指甲的狼爪。
“敌袭!敌袭!”格瑞第一时间大吼起来。
战士们纷纷结束休整状态,从地上站起,拔出武器,神色凝重地望向那边。
“终于来了!”亚戈将血腥收割者轻轻握在手中,舔了舔嘴唇。
一只硕大的狼头突然从那名武士背后探出,血腥的狼嘴狠狠扎向武士的脖颈,如注的鲜血飚飞而出,直上几米的高空。
武士的瞳孔骤然放大,似乎想要发出垂死的哀号,可是喉咙已经被完全撕烂,只能发出“呜呜”的破风声。
豺狼人手段狠辣,不仅完成了致命一击,同时用四肢钳制住武士的肩膀、腰腹、双腿,尽管锋利的爪牙无法突破重甲,但是光凭蛮力就足以让一名八级武士动弹不得。
武士终于绝望,用最后的余力抽出背后的重剑,朝豺狼人的头颅横斩而去。这一斩又狠又快,完全心存死志,不留任何余地。可是重剑刚到一半,就被拍落在地。
又一只豺狼人突然从侧面出现,一把拍掉了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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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的氛围突然变得肃杀,亚戈早已横剑在前,做好战斗的准备,只是心中有所疑惑。
明明武士队长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豺狼人们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亚戈疑惑地望向格瑞,只见他脸色铁青,似乎也很是不解的样子。
两只豺狼人一把抛下已经失去生机的武士,没了武士的遮挡,豺狼人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亚戈眼前。
这些人身狼头的生物格外高大,将将超过两米,皮肤呈棕褐色,不少斑点附着其上。四肢修长,硕大的手掌跟脚爪末端,各长了四根长约一尺的锋利指甲,犹如匕首一般。上身赤\裸,布满爆发性的肌肉线条;下身只拿几块勉强能称之为“裤子”的破布围了一圈,很有故事中原始部落的味道。
豺狼人的脊背上生着一层鬃毛,跑起来随风舞动。它们天生佝偻着背,尤其在进入狩猎状态时,更是会将头压低在胸前,然后以凶残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们的猎物。
正如当下。
那只完成了噬喉的豺狼人竟当着众多武士的面,肆无忌惮地将利爪放入嘴中舔舐。硕大的瞳孔中竟露出人性化的笑意,满是嘲讽和挑衅之色。
“上面!”不知是谁喊道。
亚戈倏地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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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耀眼阳光的照耀下,亚戈依稀能看到,本来空无一人的沙坡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黑点!
“嗷呜……”
随着召唤般的长嚎响起,一只又一只豺狼人从沙坡背后钻出,而大多数则直接从陡坡上俯冲而下。
它们的锋利尖爪只在坡壁上轻轻一搭,就能轻松止住下落的趋势,两次三番以后,以极快的速度落到地面。
“真该死,列阵!”格瑞咒骂一声,精锐武士们以极快的速度摆好阵型,分成两排,彼此交错站立。
武士们先前的位置较为分散,尽管他们训练有素,组建阵型的速度已经极快,可是豺狼人却更加凶狠敏捷。
亚戈眼睛一花,就看见旁边有一头豺狼人从天而降,完全没有在坡壁上借力减速,而是直接砸落在一名神圣武士的身上。
那名神圣武士正想聚集到格瑞身边完成阵列,却被突然扑杀而下的豺狼人砸了个正着。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压倒在地,武士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额角已经溢出了大量鲜血。他的意识一阵眩晕,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只能感到手中的武士剑盾似乎在刚才的剧烈冲撞中脱手飞出,同时有一头极端凶恶的野兽正压在背上。
豺狼人的眼中透着幽幽绿光,那完全是看到了食物的眼神。居高临下的豺狼人将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在神圣武士的背上,用力的压制他起身。身下的这名武士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于是它毫不犹豫的朝猎物的颈部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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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嗷呜……”豺狼人突然仰起身来,发出极为痛苦的嘶吼。
它的嘴角正溢出丝丝鲜血,不过那并不是神圣武士的血,而是属于豺狼人自己的。
神殿可不是一般势力,神圣武士也不是寻常的兵种。一名神圣武士能修练到八级的境地,其中付出的艰辛不是一般战士可以想象。而经过神殿特殊训练的精锐武士们,个个都拥有极强的战斗意志。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被重击的武士本能般的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在完全没有身后视野的情况下,精准的卡进了豺狼人的喉头。
他的手臂上,套着钢铁铸成的护甲。
于是豺狼人悲剧了,猛力噬咬之下,它不仅没能品尝到鲜嫩滚烫的血肉,反而崩掉了好几颗牙齿。
可是武士也不好受,右臂上的护甲已经严重扭曲,薄弱的地方甚至出现了穿透,可见豺狼的咬合力有多么惊人。他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相反激怒了豺狼人,只是将自己更陷于危险的境地当中。
豺狼人厉吼一声,再次将狼头俯下,坚持要噬了武士的喉咙。
武士故技重施,抬手格挡,可是两股巨力同时从双手砸下,将他的手臂死死的摁在沙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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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武士惊讶地看到两只灰褐色的狼爪出现在眼前,豺狼人的手臂十分精瘦,却出乎意料的有力,竟然压制的他动弹不得。并且,那双手兼具了人类手指的灵活与豺狼尖爪的锐利两种特性,既可开膛破腹,又可灵巧的做出各种动作。
武士这下彻底绝望了,颓然闭上了眼,那闪烁着悠悠寒光的狼爪为他判了死刑。武士脑中一片嗡响,他能感受到恶心的涎水在脖间流淌,那滚烫难闻的腥臭气息已近在咫尺,几乎要将他熏晕过去。
呼!
一阵风声呼啸而过。
然而没等来破喉的剧烈疼痛,却有一股滚烫的液体突然铺盖在脸颊上。那液体鲜活热烈,具有极强的刺激味道,将武士的鼻子完全笼罩,并且有那么一丝渗进了武士的嘴中。
武士仍旧闭着双眼,紧皱眉头,可舌尖却传来点点腥甜之味。
他猛地睁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压在身上的桎梏已经消失不见。
武士心头大喜,骤然一个翻身,轻而易举的将豺狼人翻倒在地,然而翻身之后才发现那头豺狼人早已失去了生息。
倒在一边的豺狼人尸体令武士惊骇欲绝,因为那是一条没有头颅的尸体。武士迅速的四下张望着,果然在不远处的沙海上发现了它的狼头。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豺狼人还保持着极度兴奋和嗜血的表情,张牙欲噬的动作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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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份狂野,随着血腥收割者的一击,永远沉寂在了这个世间。
“多谢亚戈大人!”险死环生的武士立马看到了站在身旁的少年,以及从那血红长剑的剑尖滴落下来的两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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