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的风烈烈呼啸, 大地旋转着在不断接近。]
[是谁在下坠?]
[他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只剩下一种决绝到极致的复杂情绪沉甸甸的逐渐填满他的胸腔, 像溺水般灌满他的口鼻,让他的四肢像灌铅般的沉重, 让他失去力气放弃了挣扎……于是时间也好似被这一刻阻隔, 空间也为这一种情感停滞了。明明一直在下落, 却像在空中保持了静止, 被包裹在浓烈情感中的他,在这一息濒死中达到了空白的永恒。]
[下一刻。]
[仰望着蔚蓝天空的他, 看见了“书”。]
——
荒海回过神,看到红发男人在应声回答他:“——我在。”
不管是不是换了世界和躯壳, 月半的回复还是这么熟悉。
荒宰的神情稍微柔和下来,他便这么望着熟悉的基友,冷静而简短的吐露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我身上带着‘书’。”
月半:“??!”
红发男人缓缓回神,半晌木讷的从唇齿间憋出一个千转百折的字:
“…………哦。”
虽然初听,月半完全被这跳跃性毫无逻辑的震撼结论惊到了,但仔细一想, 基友身上有书怎么了?他们好歹也是穿越者,是主角有个金手指也可以理解, 说不定就是书让他们穿越的。再怎么也比基友突然获得千万份平行时空太宰治的记忆被覆盖成“太宰治综合体”之类的结果要强。
这样就足够了。
月半恢复了淡定,开始聆听。
接下来就变成解答疑虑的过程了。基友荒海抬起他接触过‘书页’的那只手, 青年白皙的指尖上仿佛还留有之前的触感,他的手却随着动作落在自己脖间挂着的那条红围巾上, 捻起一角, 垂下眼帘, 有些自嘲的说:
“刚才书页给了我一些暗示, 我再次感觉到了昨天的那种吸引力,才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月半有些茫然。
怎么会再次感觉到吸引力呢?昨天把他们吸引到小巷地带的原因,不是佐藤老板写在‘书页’上的话吗?事情已经终结了啊。
“不是。”荒宰清晰的否定了他的猜想,幽幽纠正道,“一直吸引我的其实是书页本身——而且书页吸引的也未必是‘我’。”
“?”月半眼神放空。
他放弃了思考,老老实实听基友说结论。
“有一样东西,和‘书页’是母与子,多与一的关系。”荒宰的语气像是叹息,他抚着那条红围巾的手仍然没有放下,“——书原来在我身上。”
所以书页一直吸引的是荒海身上化为红围巾的书,而佐藤老板写在书页上的文字压根没对荒海生效。在荒海刚才终于触碰书页的那一瞬间,书页与书相接,一些被荒海自己尘封起来的记忆……就悉数复苏了。
他终于明白了,穿越后他该做什么。
“我们该做什么?”月半老实的跟着问了一句。其实他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额前的呆毛都精神抖擞的微晃了晃:
所以果然是书导致他们穿越的。
不容易啊!!这都穿越快第三天了,终于像穿越前他们看过的那些小说套路似的,有一个‘系统’开始发布主线任务了!就是他们的这个系统连话都不会说,不仅得靠他们自己找过来,还得靠他们自己辛苦去猜。
月半想想就觉得心酸。
绷带青年极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能说,他换了个方式表达:“过后我带你去做。”
月半瞬间了然,默契的点点头。
在文野世界,牵涉到‘书’的事情一般都小不了,想想if线里面知道相关秘密的人超过三个世界都得崩塌,他们这个主世界肯定也有相关禁忌,导致书只能如此曲折回缓的请他们过来帮忙。说不定是拯救世界之类的事呢?
既然事情严重到甚至无法说出口,那么他们两个只在心里自己想就好了。他们穿越前的剧透记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就算无法打开也可以被自己一直翻阅。
无法交流?
那么就不需要交流。他们两个可是挚友,只要默契的各自思考就可以了,他们会同心而行的。这点别人做不到,但月半很信任自己和基友。
“……”绷带青年看着基友猜测,垂下眼帘,不置可否的沉默了。
“不过话说回来,荒宰。”月半收敛起那些跃跃欲试的心思,感觉有点牙疼了,他费解的疑惑道,“如果不是佐藤老板的案件让我们误打误撞接触了书页,才知道你身上藏着‘书’,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有这个巧合,那他们原本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这些事情啊?!
月半都怀疑他和基友在主世界住上一辈子,从来碰不到书,那这辈子岂不是都没“主线任务”了?送他们过来的‘书’亏不亏啊?
“确实——谁知道呢。”
荒宰的语气恢复得懒懒散散,就像完全没动脑子想这件事似的。他无辜的耸耸肩膀,转头看向身后远处敷衍的抬了一下手,示意这边的事情说完了。在读不到唇语的遥远距离外,慢悠悠晃在后面坠着的武侦宰和坂口安吾三人得到了信号,才终于不再拖延时间,加快脚步过来了。
这件事仿佛暂时告一段落,但也只是表面上。因为有一些事情荒海没有对基友说出来,他也不能说。
……他终于可以肯定,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手笔。
是他导致自己在穿越中失忆,又是他给自己留下了种种暗示,只为促成今天恢复记忆的结果。这样才能告知他自己,在穿越后要去做某件非常重要的事。
所以这不是巧合。就算没有今天佐藤老板的书页事件,按照荒海记忆中给自己预设埋下的后手,他也会慢慢对自己着手进行调查,从而找到“书”去验证情况,最后发觉自己身上的红围巾的异常,然后恢复记忆。
这一切是必然。
“……”想到那些记忆,荒海的眼神晦涩了下去。他算计的思索着什么,那双空洞平静的鸢色眼眸中这时倒映不出任何东西,变得空无一物,死寂的让人毛骨悚然。
“——荒宰?”
月半敏锐的转头看向绷带青年,感受周身冷了冷,好像基友的气场不大对劲。但他看过去的时候,荒宰疑惑的神情没有什么异常。
月半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表情不变,仿佛很随意的换了个话题抛出来:“我对传统的严肃文学没有过了解,荒宰,你觉得我应该写点什么稿子?”
——不能怪他在刚得知了“书”,“主线任务”之类的爆炸性大消息后还能把心收回来,安安稳稳的讨论着这些琐碎小事,而不是想立刻冲过去干大事。因为他和基友刚来到文野世界两天,人都还没站住脚,房子里必备生活用品没有安置,以后怎么活下去养猫都还不知道,没有工资。
一切都迫在眉睫。
这个时候你告诉我,穿越过来其实是‘书’想请你们帮忙做大事?
就算月半不是原著织田作那样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沉稳性子,他也不至于这么膨胀自大,目空一切。如果那不是急到上来就要做的要事,那么等他把基本盘先整好再深思熟虑怎么做吧。
“什么什么?”后面走过来的武侦宰听到了这一句,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从和坂口安吾相看两厌(?)的恹恹状态中瞬间挣脱出来,眼睛都亮出了小星星,他憧憬的问,“织田作要写书了吗?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你太高看我了,太宰。”月半转过来脸,也想虚心向这位文野本土人士请教一下行情,“我只是想通过文字工作养家糊口,给人代笔撰稿都行,但是我不了解横滨的情况,也不擅长严肃文学,还不知道初期写什么比较好。”
红发男人充满信任的目光落在了武侦宰身上,问:“太宰,你知道吗?”
穿着沙色大风衣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卡了一下壳。
荒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褪去了刚才的沉重气场,他不急着和同位体争风吃醋,而是向同位体暗中投去兴味的眼神,等着看好戏。
“嗯……当然了。”下一刻,武侦宰脸上的恍然毫无异常,仿佛他刚才的一瞬卡顿只是因为陷入了沉思,他轻松地说:“能写的有太多了,而且种类和报酬都不一样。比起我简单给你描述……织田作,不如等你忙完了,我们找个时间把那些招聘信息一条一条的都指给你看看?”
“好主意。”月半眼睛一亮,赞同了。
还是武侦宰思路清晰,想的有条有理。
果然这件事问问太宰会不错。
他自己穿越前写的都是普通的娱乐小说糊口而已,穿越后虽然知道在日本文坛当作家是件受人尊敬的事情,却也自知自己不是那块料。他要是能言之有物,脱颖而出,穿越前岂不是早出名了?至于像那些小说套路里写的,将前世的智慧总结成符合横滨世情、针砭时弊的文字之类的……
月半只是个普通人,自知他只会写出表面唬人的假大空,做个纸糊的老虎架子。或者——当他撅弃了生活压力后,能不能凭借本心写出自己的真实感悟之类的?月半自己也不清楚,毕竟他没有过这种前提条件,自然无从谈起。
总之,或许他依据前世总结出的浅显智慧结晶在如今荒芜的横滨中已经够用了。那也不是他在穿越初期该干的事……起码他不能好高骛远,还是得先老实码字养家糊口,等一段时间后彻底摸清了横滨中的人文风情,社会底蕴,把那些都吃透了再开始造东西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织田先生。”听完了对话,坂口安吾领着檀一雄默默无闻的过来低声道了别。
时隔四年,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的见面果然是不欢而散,一两句对话都等同于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坂口安吾自然也待不下去了,再加上刚才异世界太宰身上的异状,他急着携带书页回去报道,并且上报最新资料。
“好,坂口先生,等我们安顿好了再请你们来参加乔迁宴,祝愿你们到时候不忙。”月半连忙说,没有过多挽留。他同情的隐晦瞥了一眼坂口安吾和檀一雄如出一辙的发际线,深度为他们在异能特务科中的工作强度而感到担忧。
再怎么说,两人也是他在文野世界中交到的新朋友。
“等下我就不过去了。”紧接着道别的居然是武侦宰,他用很爽朗的语气说出了很狗的话,“国木田正在四处抓我工作,织田作,有空了我再过去帮你的忙哦。”
“不用来了。”荒宰毫不客气的嘲讽他,“——你只会给我们帮倒忙。”
“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比某个总惹织田作担心的家伙顺眼多了。”武侦宰笑意吟吟的和他针锋相对。
月半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俩吵架,也不出声阻止。
从一个角度看,这是宰厨基友在兴致勃勃和太宰治本尊斗嘴的快乐场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两个太宰治在互相阴阳怪气,猫猫贴贴。
双倍的快乐!!
月半看得只剩下了老父亲般的慈爱神情。
敏锐的两个宰齐齐觉得周身一冷,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们明智的止住了斗嘴的话语,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红发男人,相看两厌的互相“嗤”了一声,结束了。
没有斗嘴可看的月半遗憾的跟上基友离开。他不解地感慨一句:“不知道武侦宰来了一趟是干什么的。”
早上月半都发消息说今天突然有事,不能和武侦宰一起去买东西了。武侦宰愣是凭本事跟了过来看热闹。现在他们事情忙完又可以去超市了,武侦宰反而匆匆离去了?
荒宰笑而不语,暗暗冷笑。
干什么?
谁让太宰治刚才在那里打肿脸充胖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硬撑吧,活该他临时加班。
“走!我们去买纸卷,绷带和蟹肉罐头!”荒宰干脆的把武侦宰抛到脑后,如数家珍的说着,神清气爽的走在了前面,大衣的衣摆都神气得在他身后扬起了一角。月半这次倒没有反驳他,而是默默倾听,从善如流。
荒海是他的基友,两人是平等的身份,月半之前担心他的身体管来管去已经足够了,总不能还要越俎代庖的不准对方买蟹肉罐头——基友也没说一定是现在要吃。
织太二人挚友组来到文野世界的第二天,就这么在曲折复杂的书页事件中度过了。
……
又一天的早上。
睁开眼醒来的月半先看到了不熟悉的天花板。
“啊,第三天了。”红发男人翘着呆毛的坐起来,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挪开用奇形怪状姿势贴着他睡觉的小白猫,又避开枕头上团成一只母鸡睡姿的大黑猫,最后越过把肚皮袒露出来睡的正香的大白猫,小心翼翼的终于下了床。
就算已经来到文野世界三天了,月半还是觉得恍若隔世,光怪陆离,不太能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了个纸片人的现状。
好离奇啊。
外面的客厅传来两人低低的交谈声,是一道有点熟悉的男声。看来基友已经醒了。月半用手拢了两下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礼貌一些,走出卧室看了看。
“太宰?”他大为意外的唤了一声。
坐在客厅里的来人赫然正是武侦宰。而且看起来,刚才他和荒宰两个人交谈时的气氛还很平和。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青年有四岁的年龄差,一个面容略成熟,一个眉眼还没长开,当他们撅弃前嫌平静的交谈着时,那场面就像一副画似的和谐。
“呀,织田作。”武侦宰过来这么早,却没有他平日昏昏欲睡的懒散模样,而是心情很好的打了个招呼,神采奕奕,“刚才我还和荒宰君讨论到这个,你就醒了。”
“你们在说什么?”
“房子。”武侦宰示意月半可以一边去洗漱一边听他们说话,不需要见外。他不徐不疾的解释道,“这边的麻烦虽然我帮你们抹平了,但条件只建立在森先生不主动去调查你们住的位置。”
“一直住在港//黑的地盘上还是不保险的,所以我给你们找好了新住处,是我曾经安置的一栋房子。想去看看吗,织田作?”说这句话的时候,武侦宰的嗓音莫名有些低沉,“我开了车来,可以带上孩子们。”
月半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基友荒海。
荒宰对他点点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这栋房子本来就是我买的临时落脚点。”划重点——这是荒宰他在港//黑处理文件的时候大胆做了手脚来的赃款,不用白不用,不住了也不可惜,反正不是他的钱。
月半若有所思。
所以,他们确实需要一个更可靠的长期住处啊。而且需要尽快进行,虽然武侦宰没说过麻烦,但第三天就这么建议了,肯定是转移走越早越好。
“好啊。”月半没有拂去武侦宰的好意,他决定等会可以的话,看完房子就把孩子们留在新家里,这样不需要往返折回了。反正这个房子里只有他们新买的少部分必需品,完全可以打包就走。以后出其不意把这栋房子当成一个偏远的暂歇落脚点好了。
车窗外的现代建筑越发减少,变得稀疏,绿色和山脉逐渐填充起了视野。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了新的房子处。
它的位置偏离了市区,坐落在镭钵街越过了一座小山后的半山腰上,那里看起来并不像是给富人们修的别墅区,也不是统一规格建好的样板房子,只是被移居到这里的人们三三两两建起了普通房子罢了。
上下山的大路修得不太好,有些颠簸。但武侦宰的那栋房子却格外的宽敞明亮,它是一栋带庭院的老派木制住宅,除了客厅外还有六个房间。最重要的是——
‘在二楼的书房里,可以隔着写字桌看到海。’
月半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爱好遭到了非常沉重的一次暴击。
可、可恶!
被书籍和纸张挤得满满当当的书桌,一抬头就能透过窗口看到远处漂亮的蔚蓝色海平面。书房里独占整面墙的并排四座大书柜,点缀角落的绿萝和落地灯,还有旁边写字台上贴心备好的墨水钢笔与工作电脑……
这谁能遭得住?
这里简直是月半梦寐以求的书房!!
他撇开了脸,心中有些羞愧感动,也有些沉甸甸的。有心拒绝,又顾虑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看出来了,基友也看出来了。很明显的,这栋房子中透着特定的爱好。月半很意外他从原著中认识的那个太宰治居然能默不作声的将房子布置成这样,心意可见一斑。月半心知肚明,这房子大概原本就是武侦宰对他故去挚友织田作的梦想的美好寄托。
……因为那是无法弥补的缺憾。
武侦宰真正想要看到的一幕:与他熟识的那个红发男人、再也无法真的坐在靠海的窗口边写小说了。
所以这样特殊的一栋房子,月半和基友真的能接受坦然的住下来吗?
“感觉怎么样?”武侦宰还在关怀的问道。他跟着月半和荒宰在大房子里转了两圈。这里其实除了交通稍微麻烦,其他都很好,而且他昨天紧急加装了一些安保措施,可以交给两人,日常防范孩子们遇到危险。
这些他也不耐其烦的一一说了。
“很好。”月半吸了一口气,和基友对视一眼,还是决定不辜负武侦宰的好意,以后再好好回报回去。因为,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再推拒这番浓厚的情谊就要伤人了。
“那你们可以商量着买东西入住了。”武侦宰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真挚很多的轻快笑容,他的眼神扫过还空荡荡的房子,正想说些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收敛起神情改口道,“对了,我还有事情要先去忙,等会让国木田直接把车开到山脚的超市门口停着等你们。”
——是的,破案了,这其实是国木田的车。
穿着沙色大风衣的男人说完就匆匆的离开了,急得像是有什么重要大事还没做。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月半:“?”
武侦宰真的不要紧吗?日程这么忙碌的吗?在第一季动漫里看不出来啊。
“……噗。”荒宰听完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撇开脸看破不说破。
武侦宰这是还在心虚。
那家伙不加班搞完是不可能过来和基友多待的——尤其是,估计武侦宰特别想跟着今天去超市大采购,哎,就是做不到。酸死武侦宰!
谁让他昨天硬着头皮放大话!
……
时间到了两个小时后。
荒宰和月半顺利完成了大采购。半山腰和山脚的距离步行其实也没有多远,不足十分钟就可以到了,但没有车的话,根本不能来回运输东西,就算打到了出租车其实都放不下。
小型电器,锅碗瓢盆,卫生纸绷带药品衣架防尘罩,床头柜长地毯……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必备品这次都添置了。荒宰和月半满载而归,把物品都堆在了国木田的中型商务车上。
“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不放心想留下来帮忙搭把手的国木田目瞪口呆,他开始暗中怀疑,港//口/黑/手党的薪酬有那么高了吗?那可是日结啊。花到现在都没花完?
“没有呀。”荒宰按捺着雀跃情绪的淡定回答,语调快乐奇异的像是在唱歌,“我用了太宰的卡——啦啦啦~”他心情愉快得真的唱起了歌。
月半:“?”
国木田:“……?!”
好家伙。
太宰治居然也有卡?先不说他有卡这件事,那卡里居然还是有钱的吗!而且还能被异世界同位体撬过来乱花!
好你个绷带浪费装置,天道循环,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震惊国木田一百年。他突然有点想哈哈大笑,扬眉吐气的像是自己报复了回去似的。
月半心头一动。
等等。说起太宰,既然国木田在这里了,他可以直接问问国木田先生,武侦宰这两天是在忙什么?
“别提了,那家伙人虽然在武装侦探社里,但不知道在捣鼓点什么,把工作都推给敦去做了!”说起这个,国木田态度又开始恨不得骂骂咧咧,被气得火大。
他就讨厌这种不直接说话的谜语人!
事情就是从昨天开始的。国木田下午在街上四处抓逃班的搭档太宰治,因为受了乱步先生的指点顺利找到了人,捉回了武装侦探社。沙色大风衣的鸢眸青年却神神秘秘的说有要事去办。
紧接着太宰就拉着他杀到了书店和报亭,把每一样当前火热的杂志报纸小说文集都买了下来,回去后就开始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嘀嘀咕咕,如临大敌。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在搜集什么资料,忙碌得分外焦急,苦大仇深。在武装侦探社都工作两年了,国木田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有干劲。
这么有难度,或者有挑战性吗?
国木田虽然大为震撼,头次见到太宰这么慷慨解囊,但还是隐约意识到这是件正经的事,只好悻悻的离开不打扰搭档了。到了今天,太宰虽然知道外出办事了,还是见缝插针的缩在宿舍苦读,刚才让他来开车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些细节国木田倒不会在没有太宰允许的情况下告诉别人。所以国木田不知道自己也规避了红发男人得知真相后愣在当场的情景。
成功保住了太宰治在月半心中的可靠印象呢,可喜可贺!
总之。
除去了之前书页事件的刺激逃亡后,月半和荒宰在二次元世界中的生活开始变得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稀奇了,宿命的巧合或者什么事件来袭都不存在——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俩的日子很是平静忙碌。
两人每天要做的就是整理新家,并且不断把缺少的物品记录下来,有空再去超市添补,这个过程其实是很让人有归属感的。荒宰在最近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兼职——是的,不是全职,因为他还打算当一个画师,这是他穿越前考虑的职业,所以他偶尔跑去社里打工,平时更多的在郊外晃来晃去,美名其曰采风。
就这样,荒宰赚到的钱也足够日用了,港//口/黑/手党那边的打零工自然就断了,荒宰对他的几次白嫖港//黑加上用完就扔很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而那边的武侦宰,在恶补研究了一通横滨的文学市场、确认自己言之有物后,他才再次登了门。鸢眸青年信心满满和月半讨论了大半天,看着月半从那叠厚厚的报纸上挑出了几个合适的招聘信息。
“这些都是我能做的。”红发男人神情有些罕见的不自然,把视线撇开了,月半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挑出来的几个。
“我看看!”武侦宰对此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兴趣。
他跃跃欲试的接过报纸,还在微笑的表情就凝固了。鸢眸青年的目光怀疑得逐渐呆滞,嘴角弧度下滑,最后瞳孔中都失去了高光:“……”
这都是什么玩意?
‘不入流小报撰稿人:报社会固定给出一些热梗和人物,需要根据条件编造离奇故事,越离奇越好,提供出大量此类文稿。’
‘作家枪手:需要给文稿审核和润色,必要时添加有趣情节,模仿文风——需一定文字功底,但要舍弃自己的名字和版权。’
‘自由作家:只有一个要求,根据报纸风格,投稿文笔必须香艳。’
武侦宰真的看得瞳孔地震。
他的眼神变得木然,逐渐死去:
没想到啊,织田作……
原来你是这样的织田作!!
“咳。”月半干咳一声,抬头看看窗外平静的横滨海,再低头看看这张漂亮的实木书桌,突然心虚的觉得自己在这样好的书房里写这些玩意……还真觉得对不住武侦宰和织田作本尊。
但他一个初来乍到急需快钱的小透明新人,嗯,当然只有这些活能干了。所以不管武侦宰当时向他投过来的眼神有多么复杂和痛心疾首,那其中的情感有多波澜壮阔和哑口无言。月半还是去应聘了,在一周的勤耕不辍下来,他成功的给自己结算了一批微薄稿费,至少武装侦探社那边的委托费他可以交上了。
到了这里,两人也差不多等于初步在文野世界站住脚了。不再像刚来二次元时那么兵荒马乱,万事不足的状态了。
他们也终于有闲余工夫可以腾出手……去进行主线任务了。
荒宰特地挑了一天不需要去武装侦探社兼职的日子,月半也把他写的稿子结算了一批,暂时没接新的。本身他最近就写得面如菜色,幻肾很虚——撑不住撑不住了,一滴都莫得了,他心如止水到能马上出家立地成佛,等这次忙完回来必须该换换写的稿子的类型了。
两人在客厅里汇合,月半安详的问:“我们应该怎么做?”
荒宰没有作声。
他早就摘下了那条质地昂贵的红围巾,捧在手里,心神一动间,红围巾的拟态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漂浮在他手掌上几寸的“书”。它也从“概念”上散发着光芒,人眼看到的却是很普通的书页,大脑被欺骗造成了一种强烈的不适和割裂反差感。
月半谨慎认真的观察了一下“书”,由衷的赞叹道:“‘书页’就是从这里散落出去的吗?它上面写了什么字,我们的任务?”
这本洁白的仿佛是无字天书般的“书”,隐约可以看到它半掀开的众书页们,其中一页很明显的留有黑色的一行字迹,但看不明显。
荒宰也没有掀开去看的意思,而是重新把“书”变回了红围巾戴在脖子上,好似他只是为了展示给基友看一眼,然后才说:“这本是我们以前生活的现实世界的‘书’,它在把我们送到文野世界后,自身降维,已经不能用了。”
“所以,它只赋予了我记忆恢复,至于必须完成的那件事……被寄托在了‘文野主世界的书’里面。”荒宰冷静的幽幽说着,
“我这一周都在找‘主世界书’——”
就像书页和书会有吸引力一样,荒宰身上的现实世界书和主世界书也会有互相吸引力。
“我明白了。”月半恍然。
这是托孤啊!
“现实世界的书”有难关度不过去了,就将自己的两个孩子送到了隔壁亲弟弟“文野主世界书”家(?),接下来的难事都由主世界书来帮忙解释,辅助完成。
这样理解没毛病。
“那么你找到‘主世界书’了吗?”月半有些担忧的问。
他不知道任务到底是什么,让基友变得这么焦虑急躁,像是被催命一样赶着。因为鸢眸青年细看起来,似乎身形比上一周瘦削了很多,面容也变得有些憔悴苍白。只是他一贯很擅长忍耐和伪装,所以表情从来是若无其事的平静,让人以为这都没什么。
“我找到了。”说起这个,荒宰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微笑容,“‘主世界书’的吸引力无处不在,所以这一周我四处都跑遍了,也没发现具体方位。一直到昨天,敦君不小心撞到了我——我才明白它在哪里。”
绷带青年这么淡淡说着,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细长细长的柔软条状物,示意月半接住。
“这是什么?”月半牵住其中一头,仔细打量,隐约觉得眼熟,“啊,这是敦君那条能灵活漂浮在空中的……腰带?”
他隐约明白了。
因为中岛敦是“文野世界”中公认的主角,所以这本主世界书才悄悄跟在他身边,拟态为一根普普通通的腰带吗?就像现实世界书拟态成了一条红围巾留在荒宰身上……
月半的思绪突然有些卡壳。
‘话说为什么是首领宰的红围巾呢?’
没等他多想,荒宰已经保持着牵着腰带的姿势轻声问道:“织田作,你准备好了吗?”
“啊。”月半条件反射的收敛思绪冷静应道。
但他其实还不明白,准备?要准备好什么吗?
下一刻,在发呆的红发男人与绷带青年之间,被他们共同牵着的那根腰带就散发出了标志性的“概念光芒”,然后,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扭曲延伸感寸寸压着他们的皮肤蔓延出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要把人攥碎了。在那一瞬间惊到的月半甚至无法出声,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
那种感觉,比数倍的大气压还要可怕。
好在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闪过,下一刻,客厅里的荒宰和月半就不见了……
……
两人踉跄了一下,周身时空转换,他们跌落在了一条黑暗而崎岖的小巷子里。
“目的地没错,我们到了。”荒宰压低了嗓音说,听起来语气变得很复杂。月半这具身体神经反应能力和平衡性都很好,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基友,也抬头扫了一眼周围打量环境。
这条小巷十分黑暗,周围可以摸到墙上不规则突出的砖头棱角,远处唯一的光芒就是巷口外一个闪亮的灯光招牌,那上面画了一个头戴黑帽的熟悉人像,
“Lup。”
月半愣了愣,若有所思。他转过头同样压低了嗓音问:“我们不在文野主世界了吗?”
如果“书”有时空传送的能力,不至于把他们传送到这间熟悉的酒馆时,还顺带把天色调黑了。再说,既然这场景该和他们两个需要做的任务有关,月半很难不联想到什么“过去的时光”,“异世界”,“截取的历史副本”之类之类的。
到这里为止,荒宰就没有再以知情者的角度为基友做说明了,而是谨慎的摇摇头,并不直接下定论。两人悄悄的一路沿着黑暗来到了巷口,看向了外面。
两人神情微变,随即果断后撤,退回了黑暗中。
外面的大路上。
“怎么了吗,织田作?”一个右眼上绑着绷带,身披黑色外套的少年问道。
“……没事。”
穿着沙色大风衣的木讷男人收回了视线,一本正经的迟疑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二重身。”
紧随其后的坂口安吾大惊失色:“什么?!二重身可是个不祥的征兆……织田作,你最近得注意一些了。”
“原来如此。要注意不被他偷偷替换掉身份吗?”织田作之助有些凝重的陷入了沉思,“……”
“噗。”最开始那个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黑衣少年笑出了声,“织田作,如果你被替换了,我们会认出来你的,对吧安吾?”
坂口安吾恢复了淡定,有点自矜的推了推眼镜:“辨认可是我的强项。”
这么说完之后,安吾回过味来。
——等等,所以织田作其实是在按照他之前的要求,努力的开了个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