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经年缘来

子熙抬手摸索着拾起落到脸上的酸枣树叶子，执于眼前，愣愣的看着，似乎想要透过这青翠的叶片窥见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除去纵横交错的叶脉之外，便只有余光中那高挂于穹顶闪烁的繁星了。

溪流潺潺之声不绝于耳，偶有水花溅起的噗通声，想来是鱼虾玩闹所惊起的。

子熙起身行至溪畔，原本自在的鱼虾受了惊吓，挤作了一团躲在水草底下，明明怕人，却还好奇的探头来瞧，被子熙发现后又急忙退了回去，而其中一只却是在这慌乱之中被挤了出来，怎么也钻不回去，急得直打转。

此般情景，倒是让她想起了瑶池内的那尾小锦鲤，可比它们胆大许多。

子熙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酸枣树叶子放入溪流，那鱼儿便像是找到了避难所一般，摆着尾巴躲到了树叶之下，小心翼翼的随着叶片顺流而下，再不肯露面。

她弯腰掬起一捧清澈，映出漫天繁星，似捧了满手的宝石，光芒闪耀。

她将这清澈的溪水当做了铜镜，够头去细细打量，真就让她在这与画中女子相似的眉眼轮廓之中寻到了神女的一丝气韵。

方才她究竟入了谁的梦境，又为何能寄于神女的体内？

梦境里的“洛哥哥”是她所想的那个“洛哥哥”吗？

……

她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却寻不到可以解惑之人。

玉洛、蒲夷、师尊，都不会将真相告知于她，她甚至不需要试验便知结果如何。

两千年前那桩事以及前不久在凡界的亲身经历，他们闪烁其词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说明。

“谁？！”

察觉到结界波动的同时子熙便已站起身来，并将目光投向了异动之处，“是谁在那里？”

在她开口相问之时，那想要破开结界之人就已快速的逃走了。

但尽管如此，却还是被子熙捕捉到了一抹红色的衣角。

红衣……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这结界表面看起来是为了护住园内的花花草草，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护住她，玉洛离开之前设下的，除了他，没人能够进来，但她却能走出去。

子熙一脚方踏出了结界范围，便有一人突然从天而降，朝她面门袭来，她急急后退一步，对方的攻击便被无形的结界壁垒给尽数拦截，霎时间，如升空的烟火一般炸出了璀璨耀眼的火花。

子熙抬袖遮住了眼睛，待爆破的噼啪声归于平息之后，方才撤去手袖，定睛瞧向来人。

果不其然，她并未离开，只是故意露出衣角引她出去。

二人之间不过咫尺距离，却因有结界的存在而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面面相觑。

面对这旁人口中行事张扬、性情乖戾的妖族之君，不知为何，子熙眼前总是能出现一个淡淡的、小小的虚影，是梦境中看见的那蹲在雪地里，撅着屁股，倔强的刨坑的孩子啊！

“妖君。”她神色如常，淡淡出声唤道。

离凰已撤去了攻击，此时亦站在结界之外，毫不心虚的回望过去。

结界里那戴了面纱的女子明明看不见是何模样，而且此人的一言一行，乃至眼神语气，都与她记忆中的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但她总觉着，她就是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她住进了留嬉殿，或许是因为蒲夷对她的耐心相待，或许是因为玉洛小心翼翼的保护……

而最主要的，是因为那天夜里，她感受到的，那转瞬即逝的一丝丝熟悉的气息！

即便当时她被挡在了瑶池之外，即便蒲夷已亲口否定了她的猜想，但她偏偏知道，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所有的推测，合理的亦或是仅凭感觉的，都只是缺了一个确定的过程而已。

离凰紧盯着此人，迫不及待道：“让我看看你是谁！”

子熙抬手抚上载有玉洛神力的面纱，却是在犹疑一番后并未摘下。

她看得出妖君眼里的急切，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那一刻，她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玉洛柔情似水的双眸，看见了他身中礜鸩之毒，却故作轻松的笑……

忽然间，她便害怕了。

她未摘面纱，却取出了冰骨聚魂扇。

婚宴开始之前，妖君为夺取此扇而生生受了玉洛一掌，当场飞了出去，落地时吐出一口鲜血。

子熙想，这扇子于妖君而言，定是意义不同。

离凰在看见冰骨聚魂扇的当时便惊住了，她原本并不确定，只是从玉洛如临大敌般对她处处防备的态度之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因而才想着用冰骨聚魂扇试上一试。

彼时她抱着试探的目的对子熙出了手，看似凶猛，实则并无杀伤力，玉洛帝君一向冷静自持，任何的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会露馅。

可那时的他竟然未曾看出她只是虚晃一招。

若非自己时刻防备着，在他出手之时便收了势往一旁避开，否则便不只是吐血这么简单了！

白日里玉洛对她下了杀招一事着实值得深思，而此时，子熙拿出了冰骨聚魂扇，无疑是已亲自验证了她的猜测！

冰骨聚魂扇乃上古珍宝，绝世奇兵，自是有灵认主的，这世上能拿起它的人，除了柒熙以外便只有玉洛了。

便是她，自小跟在柒熙身边的小凤凰，也得不到冰骨聚魂扇的认可。

此时子熙撑开手掌，掌心悬浮的扇子散出莹莹之光，十二支扇骨温润剔透。

她看向结界外满脸震惊的妖君，问：“你为何想要这柄扇子？”

不曾想，妖君却是一改此前的张扬霸气，亦收起了从见面之时起便裹挟着的杀意，转而咧唇笑了，笑得那般开心，再一次开口，道：“让我看看你是谁。”

一模一样的话，语气确是完全的颠覆。

若说此前是命令的口吻，现下却已成了祈求。

子熙仍未取下面纱，只将执扇的手往前送了送，继续问道到：“白日里你让帝君将此扇归还于你，你是它的主人吗？”

此刻离凰的眼中已没有了冰骨聚魂扇的一席之地，只望着子熙，摇了摇头：“不是。”

见她此般反常的神态，子熙斟酌再三之后，指着自己，问：“那……你认识我吗？”

她知晓自己不该如此一问，但她还是这样问了。

离凰重重点头，答：“嗯，认识！”

在对方擒满了热泪的注视之下，子熙抬手缓缓取下面纱，问：“你是……堂庭山上的小凤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