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战无歧那双幽冷的眸子,分明是在盯着她看。
犹如蓄势待发的野狼,随时便要扑过来啃咬!
苏姜仪心头升起一股自己即将被秋后算账的危机感。
不等她细想,便听到燕武帝问道:“证据呢?将证据呈上来。”
苏姜仪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垂下头来,“证据不在民女手上,在民女儿子身上。民女担心,若有人发现民女,只怕会派人盯着民女。东西藏在孩子身上,比放在我身上更安全!”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她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孩子!
燕武帝道:“传朕旨意,将苏医女的孩子召入宫中。”
苏姜仪双手一紧。
她本不想将苏星星给牵扯进来,但若要让战无歧相信她,必须要让星星露面。
战无歧最是清楚,她的弱点就是两个孩子。若非是迫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孩子们的事!
可要想让这场戏做得越真,丢进来的筹码就要越大,他们母子三个才会越安全!
苏姜仪绷直了背脊,看着福寿出去传唤。
殿中一时寂静,段绫儿是个待不住的,扭了扭身体,道:“皇上,绫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能答应绫儿。”
燕武帝看过来。
段绫儿眼巴巴地望着苏姜仪:“皇上,绫儿与苏姐姐一见如故,对苏姐姐在京城中的处境甚为担忧。正好绫儿要在京城长住,不如让苏姐姐陪一陪绫儿。绫儿恳请皇上,让苏姐姐搬到绫儿的府上,与绫儿作伴可好?”
段绫儿在京城是有府邸的,往年她若是要来京城,便会居住在自己的府邸中。
燕武帝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战无歧的脸色。
果然见他面色沉冷,燕武帝心头不由得畅快。
近来他与战王之间的气氛焦灼紧张,朝中亦是见到了几分端倪。
不少人都主张要将虎符交还战王,尤其是那群不长眼的武将,非要说虎符在皇族手中,无法发挥最大优势,气得他几次想要拿战王发作,可惜都拿不到由头。
这战无歧就是一条泥鳅,时不时出来恶心他几下,偏偏滑头得很,叫人根本无可奈何。
这一次段绫儿进宫,他本以为会拿捏住战王的把柄。谁知竟是为了这样的小事!
囚禁民女这等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坏就坏在苏仪本就和战王有渊源,他若是借题发挥,难免叫朝中大臣们轻视小瞧。
好在这段绫儿识趣,主动提出要将苏仪带走。虽说无法对战王的追随者们造成任何影响,但燕武帝深知这小女子对战王的重要性!
若是苏仪离开了战王府……只怕战王会发疯了去!
因此,燕武帝格外愉悦地表态:“正好,朕还愁无人招待你!既然你提出来,那就让苏仪陪你!战王,此事关系到我燕国与大理两国邦交,你应当不会反对吧?"
战无歧眸光暗沉,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盯着苏姜仪看了几眼,菲薄的唇角一扯,俊美的脸上便流露出了几分轻嘲,淡声应答:“臣谨遵圣旨。”
燕武帝心头冷哼,这一次,算战王识相!
可不知为何,段绫儿和苏姜仪心头都升起了一股不安感。
太轻松了!
战无歧简直就像是在配合她们似的!
两人面上并未声张,彼此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暗示都不敢有。
苏姜仪心头疑虑重重,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跌进了精心编织的蛛网之中。她犹如被狩猎的幼虫,浑然察觉不到猎手在逼近。
强烈的不安让她不由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攥紧了拳头,眼前一阵阵发黑。
战无歧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她却不敢露出半分端倪,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维持面上镇定。
良久,终于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苏小公子到了!”
苏姜仪绷到了极致的身体骤然一松,抬头看去。
苏星星被福寿引入殿中。
小家伙仪态端正,似模似样地跪下行礼,奶音也跟着变得严肃,“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武帝在他身上多看了眼,隐约觉得他有几分熟悉。
一时也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带了几分叫人不喜的气息。
因此也没了多废话的心思,只抬了抬手,直奔主题:“平身。朕听闻你手头上有空智犯罪的证据,可是带来了?”
苏星星朝着苏姜仪的方向看了眼。
苏姜仪点了点头。
苏星星才开口,奶音清脆:“皇上,草民是有证据。是娘亲让草民保管的,上头写着很多字儿呢!”
他似乎是一个愚钝的五岁幼童,稀里糊涂地将账本掏出来。
看着福寿公公呈上去后,胖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点尴尬,挠了挠头:“草民不爱上学,连字儿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这上头写的都是些什么!”
燕武帝在翻开账本的第一眼,心中便是起了杀心。
无他——
这账本上不光是有京城寻常百姓的名字,还有不少世家夫人被记录在册。
甚至宫中,亦有两三人!
若是被外人得知,燕国的脸面、皇族的脸面都要没了!
好在这孩子不认识字儿。
燕武帝心中庆幸,料想一个五岁的孩子也不会撒谎,面上却提醒道:“虽说你年纪小,但也要多读书。跟着你娘到了公主府后,不可再懈怠!”
苏星星双眼一亮,根本压抑不住欢喜,脆生生地应道:“多谢皇上,只要能离开战王府,草民日后一定好好学习!”
燕武帝又偏头看了战无歧一眼,果不其然见到战无歧的脸色更沉。
他满意地笑了一声,故意去戳战无歧的肺管子:“哦?听你的意思,你对战王府很是不满?朕想听听缘由!”
苏星星的确很是不满,既然有人主动问起,小家伙也真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道:“皇上有所不知,草民和娘亲都是被战王给抓过去的!战王好不要脸,非要给草民当爹。草民好几次告诉他,我有爹爹的,他非是不听!
他不光折腾草民,还对娘亲不好,天天给娘亲冷脸看,天底下最最讨人厌的就是他了!”
燕武帝听着这话,简直是宛若找到了知音。
忘年知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