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姜仪漠然地笑出声来,眼底的嘲讽同时也刺痛了自己的内心。
“无论是不是他做的,都已经太迟了。他从未告诉过我,他做过些什么。那些年我因他受到的煎熬和痛苦都是真的,但凡他能多说一句,只说一句,或许我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何况,即便当真是他,那又能如何呢?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仍旧还与别的女子牵扯不清。甚至,和苏灵羽有了孩子,订了亲。还有个朱雀……背地里未必没有更多的女人。如此他越爱我,我反倒是觉得越恶心!”
因为她不知道,战无歧在爱着她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爱着其他的人。
这太恶心了,和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感觉。
她倒情愿从头到尾,战无歧对她只有利用和冷漠。
宋珂然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感情的事,旁观者无法插手,只能让这两人自己去理清楚。
而且,小师姐被伤得太深,越是和战无歧相关的消息,无论好坏,都只会越是让小师姐痛苦!
“小师姐,无论如何,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宋珂然道。
苏姜仪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去和孩子们玩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珂然见状,也只好转身出去了。
苏姜仪安静地在药房里,开始研磨药材。
在熟悉的药味中,心绪逐渐平定了下来。
现如今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阳阳的药方要拿到手,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哪儿来的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
重新打起精神来,苏姜仪将研磨好的药粉倒入药瓶中,粉末忽然往一个方向扬了扬。
她马上回头:“谁?!”
站在身后的,是战无歧。
男人身形高大,藏在了半片阴影之中,映衬得那张本就阴沉的俊脸,更是犹如鬼魅一般的森然可怖。
苏姜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堂堂战王,有正门不走,偏要爬窗?怕被人看见?”
战无歧眉心蹙了蹙,语气带出几分不悦:“还在生气?”
苏姜仪嗤笑:“战王多虑了,我并没有生气。”
战无歧冷着脸道:“本王都可以解释。你想要听什么?”
苏姜仪却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什么都不想听,请你离开。”
战无歧身形一闪,下一瞬,便出现在了苏姜仪的跟前,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在了药柜上。
“苏仪,你我之间非要这样才能说话?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战无歧语气寒沉。
苏姜仪掀起眼帘:“王爷若是想要听好听的话,去找朱雀、找苏灵羽,甚至九公主都行。我生来便是如此,不会说好听话。”
战无歧心底涌起一股暴戾,俊脸倏然沉下,唇齿带着寒意:“本王对你的纵容还不够吗?先问丝竹,只怕你忌惮丝竹的身份,不敢反击。她身后牵扯到的并不仅仅是朱雀,还有云翟楼!本王担心你,你还想要本王对你如何解释?”
苏姜仪轻描淡写:“那我多谢王爷的体贴。现在,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
战无歧抿着薄唇。
黑眸中怒火在熊熊燃烧,却拼命地压抑了下来,“还是你仍在介意八年前那件事?当时你刚到京城不久,贸然动手,得罪了人,京城权贵界限分明,只怕难以再接纳你。本王不想让你被人排斥!”
苏姜仪的心底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
她索性也不再想着推开他,只用一双藏满了疲惫和无力的眸子,看着他。
“第一,我不知道你说的八年前的那件事是什么事。第二,若那女子当时遭遇的事情和我一般,那我第一次想要听到的话,绝对不是一句自以为关心的责问!战无歧,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你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即便是好话也非要往难听了说,站在你战王的位置上,施舍的关心都是难得。你自以为的关心退让,也不过是从你的高台之上,往下走了一小步,如此便要我感恩戴德。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只有你养的狗,才会因为你的三两句好言语,对你摇着尾巴不计前嫌。但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不可能忘记你给过的伤害,对着你仍旧亲密无间。我做不到!”
以前爱他的时候,他如何都行。
可如今不行了!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即便她再卑微,也无法得到他的真心。
“或许我们继续纠缠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我都需要时间,去理清楚这一堆乱麻。而你真正在意的也不是我,是你心目那一个六年前的王妃!”
时过境迁,他们都不可避免地变成另一个不一样的人。
但战无歧仍旧固执地认为,她还是六年前的她。试图通过弥补如今的她,消除从前的愧疚。
没有意义。
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去做的事,后来再补上,都已经太迟太迟。
没有人会在原地停留,等待着另一个人伸出来的手。
战无歧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底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死寂般的静默之中,他开口问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他的确曾经伤害过她,但他的初衷是为了她好。
只是当时迫于形势,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有些事不能让她知道。
不过是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便再无可回头么?
苏姜仪面色平静:“是。也希望王爷好好想清楚,你究竟爱着谁。如今你所做的种种,于我而言不过是徒劳。你搬到隔壁也好,你所谓的担心我、替我报仇也好,我并不需要。而且,你每次出现,只会给我带来痛苦!”
不断提醒着她,她的愚蠢与可笑。
战无歧凉薄地冷笑了一声,忽然松开手。
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大半的光线,背对着苏姜仪,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但他的身体绷紧,倾泻而出的冷意无可隐瞒。
“那便如你所愿。”
徒劳?
徒劳!
既是如此,那这段感情便就此画上句号。
他这辈子从未对人低过头,也便唯有苏姜仪,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若当真是折磨,那便算了。
战无歧转身要走,在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偏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