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棋局刚结束,另一边美酒佳肴便已备好。
“大当家的,开饭了!”
卫骁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白明微也不推迟,落落大方走在卫骁身边。
这饭桌就摆在院子里。
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前是那张虎皮大椅,桌子的左右共摆了三张稍小的桌子,专门为白明微等人准备。
就在他们的席位面前,长长的桌子摆了几条,每一条可以坐数十人。
桌子的旁边升起几堆篝火,架子上绑着数头肥羊。
但凡在这金鸣山有头有脸的人,都聚集到这里。
满桌的肉与美酒,散发出浓烈的香味。
席开后,卫骁站起身,端着一碗酒讲话:“这一碗,敬我卫某人的贵客,白大姑娘!”
接着,他一饮而尽。
在众端起酒碗,大声起哄:“敬白大姑娘!”
待众人喝过之后,白明微也端起大碗,朗声道:“这一碗,我敬大家,敬我们这千里相聚的缘分,我干了!”
说完,白明微端起碗豪迈地喝了起来。
在众又是一阵起哄:“大姑娘好酒量!弟兄们佩服,今日不醉不散!”
白明微端起酒碗笑道:“这么多人灌我一个,可不公平,总得也把卫大当家灌醉了,才过瘾不是?!”
卫骁不甘示弱,端起酒碗大笑:“那就让你们和白姑娘一起来跟我喝,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卫某人灌醉了!”
白明微将酒碗碰在卫骁的碗上:“多说无益,走一个?”
两人同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
白琇莹望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长姐,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她的长姐吗?
这还是那个知书达理,仪态样貌皆出众的大家闺秀吗?
这还是那个拥有女子礼仪规范之美誉的长姐吗?
她将目光移向桌面,几大碗都没怎么切的肉,以及一大坛可以淹死人的酒——这么粗俗的饭菜,怎么入口?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身侧,只见那气度高华,清朗如月的男人,此刻正握着一根大棒骨优雅地啃着,不禁又是一阵诧异。
白琇莹捏起筷子,一片哄闹声中,她却没有任何胃口。
风轻尘察觉白琇莹的异样,却只是抖了抖袖子,什么话也没说。
仿佛他关注的,除了眼前的饭菜和白明微,就再也没有旁人。
白琇莹终究不堪忍受,起身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白明微发现了,冲着风轻尘的方向叫了一声:“风轻尘。”
风轻尘叹了口气,提着一根大棒骨也随之离开席位。
白明微端起酒碗,继续与众人畅快饮酒。
不一会儿,便有人不胜酒力直接瘫倒在地。
然而,白明微和卫骁却似乎千杯不醉,喝了一坛又一坛。
气氛始终欢快而热烈。
没有人在意那已经憋得尿裤子且闻着肉香饥肠辘辘的刘尧。
这边,风轻尘找到了白琇莹,他啃着棒骨,站在白琇莹身边一言不发。
白琇莹却低低地啜泣着,眼泪行接一行涌下。
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大树,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等到她哭得差不多,风轻尘才将骨头扔了,擦干净手问道:“哭什么?”
白琇莹声泪俱下:“我心疼长姐。她是相府的嫡长女,不仅出身高贵,更是深受祖父的疼爱。”
“她就像白府最璀璨的明珠,美丽、高贵、优雅、博学、善良、谦和、大方、正直……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子,站在我就算跑断腿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是此时,算什么?这乱七八糟的世道把她逼成什么样了?看着她端着大碗和一群男人在喝酒,我……我就忍不住难受。”
风轻尘听完,只是问道:“她这样,便不是你的长姐了么?”
白琇莹立即道:“她是!但我心疼她!她本该被人羡慕着过完安稳的一生,不该承受着这一切!”
风轻尘没有言语,静静地站在一旁。
仿佛,别人的喜怒哀乐全然与他无关。
白琇莹望着他淡然到冷酷的模样,忍不住吼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这种冷心绝情的人也不会懂!”
说完,白琇莹提着裙角离开。
风轻尘扬唇,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怎会不懂?
只是已经看得透彻。
他知道为了活下去,该抛弃哪些无用的东西。
而这没有意义的讲究,便是最该抛弃的。
白家荣耀,所以供养出这一颗璀璨的明珠,白家的光辉,让这颗明珠夺目光彩。
可如今白家要垮了,没有那些虚名与荣光,这便是一颗掉进尘土里的珠子。
若是不做出改变,要么永远埋/入土里,要么吸引禽/兽捡去,最后失去光彩,沦为一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
只有抛开骄傲学会与沙砾共处,只有努力融入不同的环境,才能让岁月在其上沉淀光彩,迎来日后的绽放。
如此简单的问题,他的小姑娘早就明白了。
可这个蠢女人还不懂。
风轻尘不准备多言,掠到树上倚着枝桠。
听风穿林打叶,听小姑娘爽朗的笑声。
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像一个淡漠旁观的局外人。
白琇莹擦干眼泪,回到席位之上,她端起酒碗猛灌一口,却被那酒呛得她涕泗横流。
灼辣的液体从漫过舌尖,流入喉咙,然后灼烧着胃部,她更难受了!
她不是不理解长姐的改变,她是真的心疼长姐。
若世道不欺人,何须把这么完美的长姐逼成这样子?
如果此次北伐侥幸生还,那京城中又得有多少闲言碎语落在长姐身上?
她是真的心疼啊!
白琇莹越想越气,又喝了几碗,结果成功把自己放倒了。
酒过三巡,越来越多的人醉倒。
直到最后,便只剩下白明微和卫骁。
卫骁他抱着一只坛子,对白明微竖起大拇指:“白姑娘,真是好酒量!”
“砰!”的一声,酒坛子坠地,而卫骁也跟着倒下。
白明微挑唇一笑,将剩下半碗酒灌入口中。
可紧接着,一股清冽的液体,从她的指尖流下。
原来,她就不曾喝下多少,那本该下肚的酒,都被她用内劲从体内给逼了出来。
白明微坐回椅子上,望着倒了满院子的人,眉眼沉沉,目光静静。
眼底一片雪寂。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