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骁看着如此自信的白明微,一时有些恍惚。
白姑娘向来自信,但以往的自信,都显得有些沉重。
而此时此刻的自信,没有任何负担,有的只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看来这数个月,每个人都发生了变化,而这变化,是一次次战役的胜利所带给的底气。M..
最后,他把白明微的话一一应下,随即将这一战的情况报给白明微:
“此番我们歼敌六万人一千二百一十人,阵亡一千三百六十七名将士,重伤五千九百一十人,轻伤四万多人。”
“重伤的人已经安置在北燕守军的营房,黄大夫正带着军医诊治,先前风军师备下的药材还剩许多,将士们不会缺医短药。”
“最重要的是,我们缴获了大批粮草,就算我们的队伍壮大,短时间内也不会面临粮草短缺的情况。”
白明微闻言,面上一派麻木,生死在她这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了数字。
然而这不代表她不在乎死去的同袍,她只是已经习惯了杀戮与牺牲。
最后,她告诉卫骁:“这一次要好好犒赏战士,并抚恤阵亡将士。”
卫骁把粥推到她面前:“再忙也先吃饭。”
白明微刚端起粥碗,一团毛球窜进来,嘴里叼着一块小饼子。
看到小白,白明微眼眸不由得一软,随即噙满笑意。
她一直挂心着风轻尘这边,想着风轻尘怎样了,是否有七哥的消息。
但她终究没敢去问,害怕七哥依旧杳无音讯。
小白的主动出现,叫她本就不平静的心,彻底高高提起。
她放下粥碗的同时,小白跃到桌上,把叼着的饼子甩到她面前。
小白以饼向她传达意思,这事曾经发生过,她知道这饼上必然写着东西。
她颤着手去捡起桌面上的饼子,却迟迟不敢看上头的内容。
卫骁看出了她的异常,捏起她手中的饼子一看,只见上头有着一个似人像,却又不太像人的图案。
他眉头却皱了起来:“好端端的饼,在上头画个丑图案做什么?”
白明微的目光,刚触及到那个图案,双目骤凝:“七……七哥……”
白明微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图案,那是她和七哥两人之间的秘密,便是在阴山的一棵树上,发现了这个图案,她才坚信七哥还活着。
如今图案出现在小白的饼子上,意味着什么?
她“腾”的站起来,猛然出手按住小白貂的脖颈,声音隐隐透着激动:“小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小白貂猝不及防,脑袋磕在桌面上,险些把牙齿磕掉了,它火冒三丈,龇牙咧嘴就要去咬白明微。
白明微惊觉自己用力过猛,缓缓松开手,激动的情绪也随之平静下来:“小白,你想告诉我什么?七哥回来了吗?”
岂料,小白貂刚得自由,便抓起饼子往嘴里一塞,随即叼着饼子跑了。
白明微什么都顾不得,跟在小白貂身后追去。
“白姑娘,怎么回事?”卫骁塞了满嘴的饼子,他冲着白明微的背影大喊,喷出一堆饼屑。
见白明微并未回应,他连忙把剩下半碗粥灌进肚子里,随后起身追了出去。
七拐八拐,一路磕磕绊绊。
一人一貂奔在迂回的巷子里,跑在不平整的小道/上。
忽然,白明微却猛地止住脚步。
因为她突然想起,这个图案已经不再是她和七哥之间独有的秘密,风轻尘也知晓。
小白带来这个消息,未必就是她所想的——七哥回来了。
如果七哥真的回来了,为何不来找她?
风轻尘让小白来引她,是否因为七哥出事了,不方便动弹。
亦或者说,风轻尘带回来的,是七哥的……尸体!
思及此处,白明微心头一凛,随即加快脚步,不要命地狂奔,想要快点确认情况。
她迫切地想知道,七哥究竟有没有回来,有没有……活着回来。
念头一起,白明微脚步愈加急促,恨不得背上能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到目的地。
小白貂在一座小宅子里停了下来,抱着一块大饼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似乎因为奔行,它早已气喘如牛,但就算如此,它依旧不舍得放开手中的饼子。
随后而来的白明微,见到小白貂不再跑,当即也跟着停下脚步。
因为奔行太快,她急促喘/息着,胸腔如同一个风箱,整个世界寂静不已,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充斥着耳膜,如此的清晰。
她被雨淋湿的铠甲来不及换下,上面的雨水已被体温烘干,带着微湿的潮意。
此时身体的温度因出汗而升高,身上热气蒸腾湿意更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那腥臭之中,夹着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端。
小白貂叼着饼子,猛然撞开房间的门,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屋里灯光暖暖的从门缝透出来,照亮门前方寸。
白明微就站在光亮即将触及的地方,短短十数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她停下的脚步,再也没有挪动半寸。
顿了半响,她狠狠地掐在自己的手背上,肌肤的疼痛与鼻端难闻的味道,无不在提醒着她,眼前这透着温馨暖光的屋子,是真实存在。
透过小白貂撞出来的狭小缝隙,白明微遥遥望进去,先是看到一张小几,紧接着看到一张床,床上隐隐坐着一个人。
从身形上看,有几分像七哥,却又不可能是七哥。
那么瘦,那么单薄的人。
怎么会是七哥呢?
但明明是那么像。
“七……”
白明微张了张口,发出喑哑的嗓音,只是那一声七哥没有唤出声,便又哽了回去。
她鼓起勇气,踏着落在地上的暖光,缓缓走近屋子。
她把手放在门框上,又迟迟不敢推开。
她怕自己看错了饼上的图案,又怕里面等着的,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七哥。
尽管她坚信七哥还活着,但她也不敢保证,七哥真的还活着。
若是失望落空,身上这件刀枪不入的赤色龙鳞甲,也挡不住即将会受到的伤害。
久久踌躇,她深吸一口气。
终是把颤/抖不已的双手放在门扉上,猛然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