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衬衫的身份, 其实就是私矿主老板的儿子。
在他心目中,自己爸爸干坏事不是天理难容,不是道德沦丧,只是在给他创造好的优渥的生活条件, 而老陆的突然袭击, 就是断人财路。
关键, 后来,他爸爸被枪毙了,老陆不仅断人财路,还真杀人父母了。
这样的仇恨, 可不就是不共戴天了吗?
卫孟喜想到这个, 惊出一身冷汗,这个花衬衫,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卫小陆来的,她不得不再次感谢自己当时把彩霞叫回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你这家伙,当时怎么不说呢?”
老陆装蒜, “说什么?”
卫孟喜想起,自己那段时间忙着文具厂的事,对家里的事知之甚少, 老陆的工作更不用说,她一直插不上嘴, 也就不问,只是从电话里知道他去检查,还高兴得很, 觉着自家男人出息, 居然年纪轻轻就能当专家了……
却不知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经历了什么。
被人故意封住井口,困在井底,不仅随时有塌方冒顶瓦.斯泄漏的风险,就是那里头的氧气,也是稀薄的,要是时间一久,没有被队友们发现的话,不被埋在
活活闷死。
卫孟喜忽然想起来,难怪后来去深市玩的时候,他们一起在羊城老街上散步,他忽然握着她的手说什么“立马死了也值”的话,当时她还生气他胡说八道……看来,他真的差一点点就……
那次,是劫后余生,所以从那以后,他忽然没有以前那么工作狂了,每年都要抽出半个月时间陪她和孩子出去玩。
原来,一个人的改变,不是无缘无故的。
卫孟喜抱住他,“你这傻子,你说你是不是……”
“没事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明天还要上班,赶紧进去吧,别着凉了。”虽然,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抱抱她,亲亲她,把她揉碎进自己身体里,骨头缝里,但他不能。
时机不对,他刚才看见,小雨伞又没了,而这几天正是她的排卵期,他算得很准的。
卫孟喜可没想这么多,抱了一会儿,都听见公鸡打鸣了,这才回房去,眯一会儿,还得起床给孩子做早餐呢。
果然,第二天一早,三个女孩醒来就问春苗找到没,“找到了,卫东找到的。”
呦呦于是“喔”一声,难怪平时每天都是第一个起的小四哥,今天居然睡懒觉,“那我把鸡蛋给我四哥留着,让他在车上吃吧妈妈。”
平时卫孟喜是不允许在车上吃东西的,怕急刹车什么的会卡喉咙里,但今天就算了,“行。”
早饭每人一杯牛奶,一碗加肉的面条,一个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还有两个鸡蛋,卫孟喜自己都觉着多,可四个大崽居然觉得还只是刚好够吃。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卫孟喜再一次感慨,开着车出了矿区,一路上听着卫东跟俩姐姐吹嘘自己昨晚有多厉害,各种成语三十六计都给他用上了,牛不死他。
到体校门口,他“哗啦”一声拉开车门就跳下去,刚好遇到几个高高大大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几人见面先互相捶一拳,然后嬉笑打闹着走进学校。
体校这边,几乎聚集了全省大部分的高个子青少年,根宝小眼神那叫一个羡慕,看谁都觉得人家又高又帅,偶尔见到一个普通身高的,他就更加好奇了,要是看着人家亲自走进体校,他立马就扒着靠椅问:“妈妈,他也是体校的吗?”
卫孟喜哈哈大笑,安慰他不急,会长高的,因为爸爸是高个子,他肯定不会矮,毕竟上辈子一开始也矮,是直到初三毕业上高中那个暑假忽然才窜高的,“多喝点牛奶,多吃鸡蛋,多运动,你肯定也能长到一米八。”
根宝默不作声,然后悄悄从书包里掏出两个暖融融的水煮蛋,摸了摸。
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卫孟喜都知道,每天煮几个鸡蛋她知道,谁吃几个她也门儿清,她就是知道根宝会故意偷藏鸡蛋留着课间吃,所以才故意多煮两个的。
反正,只要他喜欢吃,能吃得下,多吃几个也没啥,多喝点牛奶也不是事儿,主要是怕他短时间内摄入太多蛋白会消化不良,本来就容易便秘了,还要再吃四个鸡蛋,岂不是会加重便秘?
但柳迎春也说了,他便秘是肠道长,跟吃啥关系不大,只要他自己不觉得难受就行。
下了车,亲眼看着他们走进学校,卫孟喜这才开始往书城几家书店去,回来还没来得及盘账呢,她得好好看看,还有几家鸭脖加盟店,她也要去看看,生意好坏无所谓,主要是卫生和食品安全 ,不能砸了她的招牌。
开着车转了一上午,眼看快到卫小陆放学时间了,这才往家赶。
结果,刚进矿区就被龙公安拦住,“小卫,你家陆科长呢?这秦小利已经撂了,但他坚持有话要对你家陆科长说。”其实,也是大清早陆科长来告诉他们花衬衫身份的。
花衬衫名叫秦小利,是石兰省下某一地级市下某村人,就因为对老陆怀恨在心,当时他父亲被抓时,他听见别人无意间说起陆广全是金水煤矿的,于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在想办法想要报复回去。
他最想做的肯定是直接弄死老陆,但金水煤矿不是他能来的地方,来了他也基本没有能与老陆见面的机会,无论是老陆的办公室还是井下,他都混不进去。
而恰巧,这几个月卫小陆的广告在电视上轮番轰炸,他看着那小姑娘,是越看越眼熟,怎么这么像大仇人陆广全呢?那鼻子眼睛和眉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于是,他开始来矿区蹲守,把目光对准老陆的家人,那段时间刚好卫孟喜一直在深市,四个大的又都上初中早出晚归,他只见着老陆每天送闺女上下学,帮闺女辅导作业什么的,就觉着这怕是陆广全唯一的孩子,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宝贝一个黄毛丫头?
于是,这才有拿发卡去哄骗卫小陆的情况。
可惜,卫小陆不爱贪小便宜,家里有的是,直接拒绝了。
当然,他哄骗小女孩,不仅是想找老陆的闺女报仇,其实也是个坏分子,想欺负人家小女孩呢,毕竟以前在老家就是个惯犯,他爹活着的时候帮他摆平过两次。
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为了不被矿区的人看出眼熟,他每次都不敢久留,只是断断续续在矿区混过几次,每次都想哄卫小陆不成的话就哄别的小女孩,可矿区的女孩本来就少,受小卫老板的影响,各家对女儿都很好,这种几毛钱的小东西不会短了她们,所以他愣是一次都没成功过。
直到最近来了一个江春苗,这孩子跟别的小女孩不一样,十三岁已经非常漂亮了,像个大姑娘一样,但某些时候某些行为又很像小孩。譬如,当她看见秦小利一堆漂亮发卡的时候,居然觉得很新奇,直接就开口问能不能给她几个。
这么主动像一个陌生人要东西的,秦小利也是第一次遇到,心说这姑娘是……开玩笑吧?
他当即试探着说自己是走村串乡的卖货郎,他的货都在后山存着,那里有更多更好看的,如果她想要的话可以跟他去山上拿,他送她几对就当交朋友了。
原本他是惴惴不安的,担心这么大个姑娘会警惕他,不上钩,谁知江春苗居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跟着他走了,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秦小利整个人都傻了,这……这姑娘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给骗走了,可她说起课堂上学的东西,又头头是道的说她考了第一名,马上就能跳级上六年级了,秦小利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最后,直到带她进了山洞躲起来,她才发现不对劲开始喊救命,可已经来不及了,秦小利自己带着绳子的,直接捆起来往他这几天藏身的山洞里一扔。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着这么漂亮个任由他欺负的小姑娘,他能忍住才有鬼!
不过,幸好江春苗还有两分急智,一直在用好话忽悠他,给他戴高帽子,说他这么仪表堂堂的大哥哥肯定是个好人,以前家境肯定不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巴拉巴拉,正好说中了秦小利的心事。
他爸以前开私矿的时候,他什么好日子没过过啊?要不是陆广全多管闲事,他现在都移民了!何必东躲西藏,这洞里到处是屎尿,他下脚地儿都没有,看着就恶心。
见捧他有用,且发现他好像有洁癖,江春苗就继续发力,趁着捧他的工夫,又故意在身上尿……尿了一泡。
秦小利本来还兴致大发,现在看她居然被吓尿了,立马就嫌她脏,也就暂时没了欺负她的欲望……想着先睡一觉,这么笨的女孩,跑不了。
等安全离开的时候能有条件洗澡再欺负,完事还能带回老家卖掉,自己反手就是一个赚。
“幸好,这秦小利自己有种怪病。”
卫孟喜一愣,“什么病?”
“他说他有洁癖,也不知道洁癖是个什么病,反正就是看不得脏东西,碰都不能碰一下,不然会恶心。”
卫孟喜嘴角抽搐,那江春苗这一次可真是撞大运了,不过,想到她这十三岁的半大姑娘在整件事里的表现,心里也跟龙公安的表情一样,这姑娘可真是……长点心吧。
在矿区,七八岁的小女孩都知道不能跟陌生人离家,哪怕要走也会跟爸爸妈妈或者邻居街坊们说一声,要让大家知道是跟谁走,走去哪儿,她倒好……
上辈子因为老陆早早的没了,就没人发现私矿死人的事,秦小利家没有破产,所以也就没有报复这一说,那江春苗或许就只是真的在同学家住了一晚,没被拐到山洞里。
不过,卫孟喜也不是说要求她必须是完美受害者,反正不管江春苗心有多大,都不能否认或者掩盖秦小利的险恶用心,看着毛头小子一个,谁知却是个坏分子。
卫孟喜打算去看看他真人长啥样,于是当龙公安带老陆去的时候,她也就跟着进去了。
此时的秦小利,一张脸被卫东凑成了猪头,又青又肿的,在凳子上都坐不住,只能“哎哟哎哟”的叫,有气无力的,右手还被一块纱布兜在脖子上,居然……被卫东给打断了。
卫孟喜心说,恶人还需“恶人”磨,秦小利的爹不是好东西,他也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就整天想着干欺负小女孩的事,这种人别说打断手,就是彻底打死,也不冤枉。
看见老陆进来,秦小利扯了扯嘴角,“姓陆的你终于来了?”
他没看见卫孟喜,所以全程看的都是老陆,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看着他,“姓陆的 ,你记好了,我,秦小利,跟你不共戴天。”
陆广全只是轻轻抬了抬眉毛,“是吗?那那两个被你父亲害死的人,是不是也跟你们不共戴天?”
老陆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但此时忽然就一股气直冲天灵盖,“你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不把别人当人看,以后也有人会这么对你们,你现在还年轻吧,以后社会会教你的。”
他也不想再说,可刚走了两步,秦小利忽然阴恻恻的说:“对啊,我还年轻,就是坐三年五年的牢,到时候你闺女也就十四五岁吧,你说我是……”
话未说完,就听“嘭”一声,陆广全一脚踹在他脸上。
他是坐着的,老陆站着,一个回身正好踹他脸上,他这一脚,是卯足了力气,夹着愤怒的,秦小利当时就被踹得连人带椅子的仰倒,牙也掉了两颗。
要不是卫孟喜抱着,老陆今天就能将他生生打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是龙公安也没想到,平时清清瘦瘦,斯斯文文的陆科长,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么猛的力道,要不是桌子挡了一下,秦小利今天可能真就没命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和其他两名小公安也反应过来,立马将房门一关,不让外头的人看见里头情形,然后一人抱住暴怒的陆广全的腰,一人赶紧去将秦小利扶起来,责怪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坐个凳子都能摔倒。”
开玩笑,这种害群之马,小崽种,就是踹死了也活该!
当然,最好还是别在矿区派出所闹出人命。
卫孟喜也知道这个道理,抱着老陆安慰,秦小利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拿女儿的安全来威胁老陆,这比摸老虎屁股还愚蠢!
老陆的前途还光明着呢,犯不着为这么个渣滓搭上自己后半辈子,“走吧我们先走了,今天的事谢谢各位同志,你们都是人民的好卫士。”
被拖出派出所的老陆,又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自持,要是不熟悉的人,还得怀疑自己刚才的眼睛是不是花了,那个腮帮子鼓起,额头青筋直冒的男人,真的是陆科长吗?
一直等到他彻底冷静下来,卫孟喜才将他推回办公室,“去吧,上你的班去,小陆要放学了。”
这么一说,陆广全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脚步一转就回家,他已经很久没准时回来次过饭了。
今天的卫小陆发现,爸爸妈妈好奇怪呀,一直拿着她看,尤其是爸爸,还老是给她夹菜,她的小婉都快装不下了哟!
“老爸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卫孟喜给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小姑娘撅撅嘴,反正在班级里大家都这么说的嘛,“老爸你干嘛盯着我看,我发誓我卫小陆可是没干一点点坏事的喔。”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这种事跟她说只会吓到她,于是扯点别的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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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利被送到医院,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直接就送到看守所去了,拐卖和猥.亵,更何况受害者还是未成年,这事够他判好几年的,龙公安也怕留在矿区夜长梦多,没两天就带着人把他送区里的看守所去了。
而卫孟喜和陆广全两口子,面上却还是那副笑模样,仿佛秦小利那句威胁的话,对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似的。
龙公安不放心,还专门找他们两口子做过思想工作,大概就是秦小利只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会真的就对他们女儿做什么,他们别太紧张,就是秦小利当真出狱来寻仇,他也会看着的。
有他在,任何人也别想动矿区孩子的一根汗毛。
卫孟喜嘴上肯定是感谢,并且一再保证自己两口子是守法公民,他们相信法律一定会公正严明的审判他,只不过,这小子狡猾得很,只认这一次,以前他对别的小女孩猥.亵已经被他爹用钱摆平了,估计也判不了几年。
卫孟喜和老陆,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过,这都是后话,毕竟秦小利的案件还没结果,进入年底后,她就开始忙得脚不着地,虽然在外人眼里她小卫老板现在是大闲人,都不用上班的,可问题是——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点半,她不是在做饭就是在看书,或者就是在盘账。
年底手里这些店都得好好盘一下,算好一年的经济大账,清楚这一年哪些地方花了多少钱,哪些地方赚到多少钱,又有哪些地方亏钱,这些事卫孟喜必须做到了然于胸。
任何人来算,她都是不放心的。
当然,另一方面主要还是她闲不住,在家养花看书的富太太生活,过几天是享受,可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觉着手痒,不是担心手底下的人事情没办好就是担心会不会出什么纰漏,就像原本开开心心出门玩,走到一半,总是疑神疑鬼反复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锁门一样。
那种感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强迫症。
不过,盘账是信手拈来,轻车熟路,而面对江春苗,就特别让她不得劲了。
事情是这样的,江春苗那晚自从被卫东救下后,她就跟着江大叔一家,提着两只老母鸡和一罐蜂王浆来陆家,说要感谢卫东的救命之恩。
卫孟喜现在的主张就是“堵不如疏”,因此,她并不介意卫东跟她有正常邻里之间的接触,所以还真把卫东叫出来。
小伙子本来放个周末挺开心的,谁知见到的是江春苗那张灿烂的笑脸,整个人就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来谢谢你呀,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江春苗,你叫卫东是吗?”女孩伸出手,大方而又热情。
卫东却没伸手,“对,不用谢了,这是我一名共青团员该做的。”
说着,他就要走,春苗立马追上去,“哎呀你这人,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现在是不是在省体校上学啊,我听别人说你很会打篮球,那你是灌篮高手吗?”
她跟着卫东追进屋里,卫孟喜也不好阻拦,只是为难的看向江家两口子,也不知道是说正话还是反话,“小姑娘倒是很开朗。”
江家的脸色也有点难看,这闺女啥都好,就是有时候自来熟,只要是喜欢跟谁来往就往人家跟前凑,一点也不知道看个眉高眼低,还总是嘀嘀咕咕念叨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卫孟喜当然不会一次就把他们怎么着,反正她是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女孩,卫东目前看来也不喜欢,她就放心了。
这不,春苗追到屋里,说了好些话,卫东都很不耐烦直接跑回房……江春苗漂亮又会念书,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受不了这冷脸也气冲冲跑了,经过卫孟喜身边的时候,招呼也没打。
而江家父母,好像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闺女来人小卫老板家里,美其名曰感谢他们全家,可从头到尾居然都没叫过一声阿姨。
两口子都不好意思,臊红着脸,也跑了。
卫孟喜以为,吃过一次闭门羹,她也就知难而退了,毕竟上辈子的卫东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舔狗,现在舔狗不理她了,她怎么受得了?当然是一气之下走人呗!
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这个春苗生了一天的气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越挫越勇,自此以后常来家里找卫东,只要是周末,她都要来。
关键吧,她来也就算了,名义还是来辅导呦呦写作业,因为高蕊最近在忙结婚的事,她就来做这个临时的家庭教师。
卫孟喜那几天忙着盘账,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家庭教师换了人,只是检查呦呦作业的时候发现她的错题减少了,还以为是自己进步了呢!等知道是春苗在给她辅导的时候,卫孟喜心里实在是不得劲。
翻脸吧,又不至于,毕竟这个小女孩不一定是上辈子那个心机女,现在的她只是比较咋呼的活泼开朗的十三岁女孩而已,可要是任由她这样在自己家里登堂入室,卫孟喜也不高兴。
她自己的家,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不想让自己不喜欢的人来就是不想,不需要理由。
于是,在孩子们放寒假后半个月的一天,也就是春节前三天,卫孟喜笑眯眯的,给她塞了三十块钱,“这是阿姨感谢你这段时间帮呦呦补课的心意,但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习,你这个年纪学习最重要,其它的都不算什么事,你说对吗?”
春苗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控制得很好,脸上笑着说:“阿姨说得对,但我跟呦呦是好朋友,好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对不对?”
她脸上笑得有多甜,卫孟喜心里就有多烦,上辈子也是打着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旗号,名义是帮卫东补课,其实是把他当免费劳动力帮他们家干脏活累活,帮她干自己不方便出手解决的事,搞到最后她依然一尘不染,而卫东却声名狼藉。
可以说,这个女孩真的坏。
卫孟喜心内冷笑,好啊小丫头,我给你台阶你不下,那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她也笑眯眯的,搂着春苗肩膀,附耳轻声说了句:“但我们家孩子不能跟手脚不干净的孩子交朋友,你也不想全矿都知道吧?”
她脸上是笑着的,还是站在路边说的,春苗的脸色却瞬间惨白,眼珠子乱转。
她咬了咬嘴唇,“阿姨我没有……”
话未说完,卫孟喜就搂住她肩膀拍了拍,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辈,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温度也没有,“你要是想前途尽毁,我现在可以去找龙公安报案。”
报案意味着什么?江春苗比谁都懂,也都害怕。
她好不容易才抽到这张好牌,好不容易才得到这副好容貌和高智商,绝对不可能真把自己名声作臭的……左思右想,还是咬着牙点点头。
“嗐,小卫你跟春苗丫头说啥呢?”付红娟从远处走来,好奇的问。
谁都知道付红娟的嘴巴有多大,用孩子们的顺口溜说,太平洋都没她的嘴巴大!春苗立马紧张起来,紧紧拽着衣角,祈求的看着卫孟喜。
卫孟喜却不说话,也不替她解围,就在她快受不了要哭出来的时候,才淡淡的说:“我感谢春苗给我家呦呦补课呢。”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当着众人的面,塞到春苗手里,“谢谢你啊春苗,以后欢迎常来我家玩儿。”
春苗哪还敢说个啥,夹着尾巴就跑了。
她心虚啥呢?当然是做贼的人才会心虚。
当初,她还记得这个女孩走进自己家的时候,眼里闪过的惊艳和赞叹,跟别的这年代的普通人不一样,她的眼睛在大彩电大沙发上闪过,在那些实木柜子,全家福和瓶瓶罐罐,以及卫孟喜的第一张金水市个体工商营业执照上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卫孟喜都开始怀疑。
她莫非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那种眼神,不是完全的贪婪,而是羡慕里夹杂着一丝轻视,一丝不屑,和一丝见证历史的兴奋。
卫孟喜现在看人的眼光还是比较毒辣的,当时看出不对劲,立马就灵机一动,多留了一手。
从春苗主动到家里追着卫东跑的那一刻开始,卫孟喜就在自己主卧的梳妆台上放了一块手表。
这手表呢,也不是什么海城牌梅花牌,而是一支劳力士,外表材质看着十分普通,但上面那个小皇冠的logo,懂行的人是一定懂的,她当时还在手表旁边放了一点现金和一支金戒指,两个玉手镯,以及自己一张签好的支票,拿去兑了就能有两千块钱。
这么多东西,家里五个孩子虽然有点奇怪妈妈怎么在梳妆台上乱放东西,但也不会去碰,因为妈妈从小就培养他们边界意识,大人的东西就是大人的,哪怕是掉地上,你能捡起来,但不能拿走。
而在春苗来补课的第三天晚上,卫孟喜就发现,手表不见了。
那么多东西里,如果不是知道这块表的价值,还有那么多首饰现金和支票,都是值钱玩意儿,她唯独挑中这块手表,说明还是识货的。
要说走错房间,那简直是无稽之谈,主人房在三楼,孩子们的在二楼,她就是再怎么走错也不该走到三楼去。
本来,卫孟喜还心存侥幸,觉得这个女孩可能跟上辈子不一样,可这才第三天就露出马脚……
因为上辈子,卫东就是因为她毕业想要一块手表,而家里一直不给买,卫东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去给她买,谁知钱不够,他就被她鼓动着动了歪心思,偷拿了百货商店的一只表。
而好巧不巧的,那只不是普通手表,而是一位贵客拿到店里来请人维修的劳力士!
盗窃财物数额高昂,面临的不是赔钱了事,不是一顿胖揍,而是牢狱之灾!
卫孟喜当时,是哭着跪着求那位贵客,贵客看她实在可怜在,这才同意私了,赔了两千块钱了事。
那时候的两千块啊,还是她去贷款出来赔的!
所以,上辈子春苗怂恿卫东偷劳力士,那么这辈子她也用劳力士来探探她的底。
这才叫初步的公平,至于给卫东造成的心理阴影,毁了他的前程,她最好这辈子不要再有出格的举动,不要再来招惹他们家人,否则她并不介意一起给她补上。
明明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孩,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过好自己生活不好吗?卫孟喜并不反对别人因为自己的金钱和地位来接近自己和家人,毕竟这是人之常情,但她反感的是,这个女孩眼里的精明和算计,不是在算计向自己这个所谓的“女强人”学习,取经,而是在计划怎么把她的东西据为己有。
她卫孟喜拼死拼活才打拼出来的成绩,凭什么拱手送人?
就是自己儿女,她还得考察考察看适不适合接班呢,她一个跟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外人,就想打这主意,简直是笑掉大牙!
就像那块不属于她的手表一样,她拿去能有什么用呢?肯定不敢明目张胆戴出来,拿出去典当行也是不现实的,因为典当行一看她个小丫头拿着那么值钱的东西,不报警都算好的!
所以,在不恰当的年纪,拿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自此以后,江春苗就再也没来过陆家了。
卫孟喜一开始还担心呦呦会不会想念她,谁知呦呦其实早在这个姐姐来的第一天就看见她眼神有问题了,只是孩子单纯,不知道那就是贪婪,只是悄咪咪跟妈妈说让妈妈把桌上的东西收好,没说过春苗一个字的不好。
辅导几周,要说感情肯定比不上以前的高蕊,再加上姐姐们放假回来了,自然是跟自家亲姐姐更亲密,外人怎么哄她,终究比不上骨肉亲情。
大姐三姐就是骂她两声,她都屁颠屁颠的高兴。
为了让孩子们换个环境,卫孟喜又把他们打包送回朝阳县,跟舅公住了一段时间,一直到过年前两天才接回来,怎么一隔开,卫东都快想不起春苗是谁了。
当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事上,赵玉书教练年后打算带他去体工队见见世面,所以他必须在进去之前先将所有文化课作业写完,妈妈的要求从来都是——能力可以不足,但态度不能有问题。
以前,他在子弟学校也能算中游成绩,原本以为到了体校怕是要吊车尾,结果发现期末考居然考了个班级第二名!
这个成绩,不仅全家全矿震惊,就是卫东自己也震惊——我我我有那么聪明吗?
其实,不是他厉害,是全凭同行衬托。
想他从小在苏奶奶和妈妈的双重高压下养成的良好的学习习惯,进了体校依然在保持着,每天上课就好好上课,训练就好好训练,完事回家大吃大喝,能量能跟上,压根不觉得累。
吃不好,只一个劲苦练,当然就经常感觉力气不够用,精神疲劳嘛,哪还有时间好好学文化课?
他现在的学习成绩,如果按照根花卫红的对标过来算的话,居然比以前还好了不少,这也是卫孟喜十分意外的地方。
他自己呢,就想着要冲一冲第一名,居然也自发自觉地看起书来,力求去体工队的时候不把学习落下。
全家都就这么忙着,龙公安忽然收到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秦小利在牢里可受了一场好罪,先是莫名其妙被狱友们暴打,也不知道是谁下狠手,直接把他命根子打断了,送医只是捡回一条命,东西却是没了。
狱里老人给新人立规矩是不成文的潜规则,更何况他是因为拐卖猥.亵未成年少女进去的,不是抢劫诈骗盗窃,这种罪名在犯人里也是鄙视链的底层,多的是人愿意教他做人。
如果说这次是偶然的话,接下来两个月后,他忽然被人弄瞎双眼……就显得很蹊跷了。
凶手谁也说不清是谁,因为那时候狱警正好是换班时候,谁也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劳改农场的犯人们就乱起来,等平息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秦小利的双眼被人活生生戳瞎了!
因为是群架,没监控,狱警又没注意,这事除了全体被教育之外,成了一桩无头冤案。
而龙公安听到的消息是说,当时参与动乱的一名犯人,正是当年秦父把人家拐去当黑劳工的残障人的亲哥哥……而当时他弟弟死的时候,眼睛是被人用黑布蒙着的。
龙公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这样好像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