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theeptythg(疑窦重重)
在路过躲藏的破屋前,我让他们稍作停留,趴在门前脏兮兮的地毯上,找寻金发女孩丢出炸亮屋子物件的痕迹。结果这么一找,就发现有少量玻璃碎渣还留在原地,但大片面的碎块,都洒在底厅石灰包上。根据楼板上各种手脚印,大家做了番推演,最后范斯啧巴着嘴,道出这么一句:
“参看地上各种纷乱痕迹,剩余的碎片是让我们互殴时踹下去的。也就是说,如果有先后顺序,女人丢出个瓶子这件事,应该发生在我们首度遭遇碎颅者前很久。”
我听完他分析,便指了指背包,说自己可能也有这种东西。
他听完伸手翻包,摸出个尖椒玻璃泡来,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alex举着镜灯,用手掌大那么点光源给他照明。
“比想象中要沉得多,这不是普通密封瓶的份量,而且玻璃壁那么厚,显然更不是灯泡。”他看了半天,忽然转过脸来问我,说:“那么,你包里还有几个?”
“五、六个吧,没有数过。”
“咱先不去梳理先后次序问题,你说瞧见金发女丢出个东西然后发出耀眼白光,是不是这样?我怀疑,瓶里可能被压缩进混合气体,这类气体比起空气要重得多!”他缓缓举起手,做出个投球动作,说:“既然你还有存货,那砸一个也不打紧,试完也就明白了。小老弟,那女流摔灯泡时有什么讲究?”
“就像丢个香烟屁股似的,没啥讲究。这女的并不弱,看着有把子男人气力,一下子抛掷得好远。”我对荡在半空中的青铜吊灯努努嘴,道:“砸碎时声音清脆,兴许是对准它投的。”
“行喽,接着就看老范我的。”他摆摆手让我们靠后,像个棒球投手般摆了个架势,用力掷出尖椒泡,只见玻璃体在空中划过,稳准狠砸在正中央铜质大吊灯的灯架上,随即化为无数碎渣。一团亮度接近于核弹爆破般刺眼白光,伴随炮仗炸开的巨响,在空中爆开,瞬间将空旷大厅照得雪亮一片!
自打见过这种白光后,此后无论我身处在哪,任何灯火都觉得暗!这种亮度,比起我们一帮文盲自我研发的电弧灯不知高出几个量级!我有过前车之鉴,在瓶子爆裂前早已转身掩面,他们俩人浑然不知,被震慑得浑身发抖,直到光亮闪过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我满眼都是飞舞的蛾子光斑,莫不是瞎了吧?”范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道:“这什么鬼玩意儿,简直可以杀人哪!”
“这,这该不会是信号弹吧?不,更像是爆炸!比信号弹打出去的燃剂亮了不知多少倍。”alex则探手摸索,险些从扶栏前摔下去,亏我眼尖一把拽住。
惨白光芒,直到瓶内气体完全燃烧干净为止,足足亮了有差不多一分钟之久,整片底厅才又慢慢陷入漆黑。通过现场试验,我们已经判明,尖椒瓶子是个照明器,但不拿来当手电用,因为光照时间太短,至于它究竟派什么用?没有答案。
从目前找到的线索看,这废宅除了我们之外,还存在其他四个人,之中两名女性,两名男性。虽不知道他们是否为一伙,但可能都有装备这种尖椒泡。男人们的目的是要刺杀一个不明来路的老婆子,女人们的目的暂且是谜。虽然条理越来越清晰,但我们面前的疑云比起当初进宅子时多出无数倍。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大量掩埋谷底的迷雾,我觉得就算真能出去,接下来大家都可能会住进疯人院。
“也就是说,不论金发女还是黑发女,都可能有这种瓶子,你们发现这东西的地点在哪?”我们仨在小破屋前足足抽了一支烟,范斯和alex的眼睛才恢复过来。随后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开始核对,以免吸引来花螳螂和至今未出现的老婆子,此刻再有厮打对大家而言实在太不利。
“就在半圆形廊道另一头,黑长发窜出的那间屋子里。”我抬手指了指,道:“也许她没带包,所以东西晾在原地,来不及拿走吧。”
“标枪锤子啥的,也在那一片,自打楼梯断裂,就没再回去过。”alex回想片刻,补充说。
“要不,咱们过去瞧瞧?没准那时大家慌作一团,许多好东西都拉下了。”胖子很快点起他掐灭的weed,面色有所缓和,可能药叶子起到了提神凝力作用,明显亢奋不少。他伸出脚踢了下背包,叹道:“光靠这点标枪锤子重弩,近距离对付碎颅者仍很够呛。在找回老马前,咱们得穷极心智,将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都武装到牙齿。”
alex可能怕范斯抽完这支weed,万一再遇见挫折又嚷嚷自杀,一把夺过塞进自己口袋。我们仨扛起行囊开始绕着廊道蹑手蹑脚过去。
沿着对侧梯道来到alex负责搜索的破屋前,依然由我先过一遍眼,以防那鬼东西提前打埋伏,这里和几小时前区别不大,还是破床破家具,以及散落在周遭的断发。他们进门后,放轻手脚开始倒腾,结果翻过来翻过去,橱子里除了几套料子不错的旧衣服外,什么都没有。
alex和范斯略感失望,还是脱下衣裤换装起来,并让我也随意挑一套。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已成渔网,显然无法再继续穿下去。尽管只是试穿,俩人仍不忘翻找旧衣口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票据纸片之类的,也许会对当前困境有帮助。但是很可惜,尽管翻出堆满半桌子的零碎物件,但大多是些眼镜架、鼻烟壶、手帕等等,除了能在跳蚤市场里卖点钱,丝毫价值都没有。
我是所有人里最干净齐整的一个,除了裤子膝盖破出几个大洞外,其他尚且完好。我趁着他们换衣,开始在屋里踱着碎步。我的眼仁,怕是一时半会回不去了,这种视觉,令人很不舒服。尽管我一没事就闭目养神,但隐隐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下去了,眼前阵阵发黑,距离感透视感全无,唯有那平整散发出去的绿线,却变得越来越通透。
此刻的范斯与alex已穿戴整齐,俩人一身妥协中古西服站在面前,宛如时空错位,活像那种苦大仇深黑奴影视剧里跋扈的资本家。当望见堆满被褥的床,胖子本能地就想往上躺。但笨重身躯一沾到被面,就压出许多水花,荡漾在床单皱褶中。他不免一惊,慌忙站立起身,alex上前查看,怀疑这会不会也似正厅卧室嘟嘟往外冒臭水的大床。想到此,两人招呼我上前,开始掀被拆床。一顿暴力作业后,好端端的古董被搞得支离破碎,结果却毫无斩获。这就是只普通大床,只是曾被别人睡过,而那人浑身上下湿透,结果躺得久了,水气侵进被褥而已。
为保险起见,我被催着透上一眼,既无水井也无暗道,地上也不存在残留水渍和所谓獍行脚印,黑发女应该是兀自出现在床上的。
以眼前所见,间接说明,她此前曾在某个阴湿环境内,不知何故辗转来到这里。或许那地方,就是关系着所有人的水牢。
两人忙碌了一阵,最后也不过打橱柜底下再度扫出俩尖椒玻璃泡,除此之外再没有了。趁他们忙碌,我在杂物堆里翻出一套尺码略小于自己的旧衣,装进包里,如果真能找到马洛,以他那身行头估计也无法穿了。范斯见状大为感动,说如果他往后要娶妻就该找我这种细致入微的人,只可惜我是男的。
走出破屋时,天色已微明,从天花穹顶破洞射入的光线,令整座大厅亮堂了起来。看了下时间,早晨六点半,如此算来,原本前后相差五个半小时的迷雾,或许是随着喜克索斯印痕作用减弱而渐渐失效。铅青色的苍空,乌云密布并且大雨不止,天色仍阴沉得可怕。此刻即便不打灯,他们也不会磕磕碰碰。
时间已是6月12号,距离我们进入吕库古公馆已过了整整一天。在走出破屋门时,俩人感觉四下里都是飘飞的雨沫而抬头张望,我也顺势仰头。本以为大概满目都是铅青色的天,可我所见到的,却是另一幅迥异的怪象。这该怎么形容?那是半边阴雨早晨半边发红半夜的天空,两者间没有棱角分明的间隔,而是同时并存。而且,这室外并没雨滴,感觉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整片天际与地面包裹。十分类似那种浸在鱼缸中的玻璃球。你用手摇一摇,那里头的泡沫塑料碎屑就会像大雪般纷飞起来。
我自然不敢将自己所见对身边俩人叙述,但他们见我盯着看个没完,便催问究竟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我只得装模做样地继续眺望,然后就发现另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致。那就是这栋废宅的确存在三楼,但它们当中的走道完全不存在。破口的天穹玻璃瓦窗之下,两侧就是三楼破屋,约有五六间,但它们的房门全部开在悬空的石壁上。倘若来做个比方,这屋里住着人,他们推门出来,就将直愣愣从高空摔入底庭中央。从古至今,不论书籍还是电影,从不曾见过这么离奇的设计,天晓得造这组建筑群的设计师是怎么想的。
“大概落差有多少?你要看仔细喽,另一面嵌入内壁的墙头,就没设有门廊吗?”范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摇头叹道:“一片黑乎乎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全部开着的门洞都在底庭上方,四下里没有攀爬捷径,除非我们能飞,不然根本进不去。”我定了定神,再度仔细去瞅,不由失声惊叫:“至于落差,约是二十米,什么?这怎么可能?二十米?!”
“你确定?二十米?!”他俩跟着一起乍舌。
吕库古公馆的高度,我们不论远近都大致推演过,可能是九米多,最高不会超出十二米。它就是那种很典型的三层楼宇,只是设计得很怪异,外加年代久远墙面满是破败植物和积灰,绝没有那么高耸。说得再直白些,就是从室内看出去,凭空多出了将近七、八米,而这个高度,在现实中它应该是五层楼左右。
虽然俩人看不出三楼具体在哪,但那实际高度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楼盘建造扎实,四沿垂直溜滑,就算是那花螳螂,也无法靠着攀岩上去。想要上去的唯一可能,就是下山打电话,让人开一辆消防车进来,才能一窥究竟。见没有行路可攀,他们捶胸顿足一番,也只得作放弃态度,转头离开。
隐隐约约中,我觉得储放标枪的屋企,总有些古怪。我站在原地透了一眼,之前进去时,除却厚积尘埃,地毯上沾着大大小小几滩油污。而如今在同等位置上,却滚倒着野兔体积大小的东西,透过厚实墙头,也不过是个绿色轮廓。他们见听异常,便端紧斧子链锤,不由开始紧张,沿途放轻了脚步,我尾随其后,也是大气不敢出。而当来到廊下,alex不由挠起脑袋,范斯则显得有些意料,朝我连连挥手。
走得近了,我发现他们并未盯着地面看,而是将目光直勾勾地投向对墙。那原本吊挂着锤子的混凝墙头,自角落往上将近一米,无端出现了个长三角窟窿,外型和底厅铁家具掩埋的洞口相似,却不知它是怎么冒出来的。范斯见我们一脸迷茫,大概猜出些原委,于是走上前去,在墙头用手一寸寸地抚摸,时隔不久,他转过脸说挂扣有可能是一组机簧,问我要过两把链锤和重弩,分别放回它们原来位置。
东西置放完毕,三角洞口和墙体毫无反应,依旧突兀得伫在原处。我们仨越发困惑,不由重新将目光投向地毯。那块野兔大小的东西此时正在我脚踝旁静静躺着,它通体炭白色,表皮疙疙瘩瘩,内壁如同蜂巢布满骨质孔洞,伸手去摸坚硬无比。它是碎颅者身上断裂的大螯螯头,已是死物,却不知何故出现在此。
“这!瞧上面的荧光喷漆,它是挟裹马洛逃跑的花螳螂!”范斯伸手抓起,指着亮绿色的漆料,兴奋地叫道:“我始终不认为它会走得太远,果不出所料,这东西趁黑窜入这里,多半是往洞里走了。”说完站起调转身姿,打算招呼我们进洞。也就是低头看螯头这十来秒,墙头的三角窟窿,无声无息消失无踪了!这一切皆已表明,范斯判断无误,这间屋子被人做过手脚,锤子等摆设就是启开暗门的道具!
但做这一套的设计,实难理解其意。挂上道具暗门消失,取下道具暗门打开,整套程序似乎是搞反了。
望着不住往外渗出阴气的窟窿,alex不由沉思起来;而范斯则不顾一切直想往里闯。见两人再起争执,我提出个较为稳妥的建议。人不必一股脑全都探入以免再度中计,三人里留出一个在外其余两人下去,这么一来,便无需担心诡道,避免全员陷入被动。
未等提议说完,胖子早不耐烦地钻了进去,alex怕他有误,让我留在原地,紧随而去。他们悉悉索索发出一阵嘈杂,进入蜿蜒曲折的三角内洞里,极目远眺,只见两条绿色人影伴随各种石墙折角,不断往下,逐渐失去踪影。我不敢懈怠,更不敢轻动,将屋门合上后,便开始辨别起地上的痕迹来。
从室外进入屋企的,有许多组脚印,其中三组最为清晰,这是适才我们留下的。而被灰尘墙粉覆盖的,另有一新一旧。新的为一人,旧的为两人,最终全部走入了三角窟窿里。此外,还有组巨大的尖锥头印痕,这不是人脚,据我判断可能属于碎颅者之一。但这个脚印,却并未往暗门去,它在留下螯头的地方曾有过厮打,之后痕迹又出了门,应该是往其他方向去了。跑到廊下张望,见那尖锥头沿着楼廊往过道方向爬走,沿路滴滴答答淌下数滩油花,此刻也都干透。
见看无可看,我只得悻悻往回走,才刚踏进门,就见两条黑影站在三角窟窿前,背对着我不知在做什么。我本以为是他们上来了,刚想搭话就瞧出怪诞。众所周知,alex和范斯站一块,犹如花豹和狗熊,体型差异极大。而这两条黑影,高低胖瘦几乎一致,而且比起范斯矮了不少,这分明是两个伟岸的陌生男人。
抑或是?他们便是范斯蹲角落闻听的两个男人?他好似也说过,从谈吐口吻不难判断,他们文质彬彬,不是暴力型的糙汉,应该能够沟通。想到此,我不由大喜过望,能得到这两位的协助,或许所有疑问都可以破解,咱们再也不用每时每刻去猜谜。
“嗨,朋友!”我尽量压抑住内心狂喜,用最温柔的声调打个招呼。这两个男的闻声大惊,相互间大叫一声“糟了,不好”,争先恐后地往窟窿里钻!我急忙上前,伸手去拽,这两人如同野地里百米赛跑的耗子,窜得飞快,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朋友,你们跑什么?我不是坏人,更不是那什么鬼老婆子。”我冲着窟窿大声喊叫。几次三番想要追下去,但又怕冒失乱闯,一旦有误将全员被困死,只得恨恨作罢。
与此同时,暗道内传出动静,许不是他们改变主意回来了?我与窟窿拉开距离,放松脸部表情,打算给他们一个微笑照面。十多秒后,两个灰头土脸的人爬了上来,他们一脸沮丧,冲着我摆手。范斯坐倒在地,闷声不吭,而alex则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着方步。
“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朝他们一摊手,质问道:“他们跑哪去了?”
“就去看了一圈而已,也没找到什么头绪。”范斯见我的手迟迟不愿放下,不由疑惑起来,问:“什么他们?还有什么事?”
“范胖,你是对的,这楼里的确还有两个男的,我刚才见着他们了!”我用最简单的句子向他们表述一遍,然后问道:“你们上来时,他们正好下去,在石阶上,就没遇见俩人?”
“你当真见到?实在太好了。怎么样?老范我从来不吹牛,这回你们信了吧。快跟我说说,他们什么长相?”范斯听完后也是一阵狂喜,忙拉着我坐上床沿,急切地问,同时又有些沮丧,道:“沿途没有遭遇,甚至连个鬼影也没见,我俩听见你叫,还以为有了里程碑般的发现,所以才急急上来。”
“这却怪了,四个人一上一下,肯定会在中途遇见,我双眼紧盯着人影,他们并未拐弯或进过其他角落。”我竭力回忆,断断续续说:“样貌我没见到,他们背对着我。但冲体型看,比我和alex壮硕些,高矮这点差不多。算了,该遇上最终还会遇上,废宅就这么点地方,八个人同处一室,想不遇上简直不可能,不妨说说你的发现吧。”
据他说,暗道的确通往地下,但两人下爬了二十来米,就被一道坚固的铁栏门挡下前路,在这附近各处墙头一一寻遍,都未找到可以活动的滑石。唯独在铁栏内,手够得到的墙头,有处石质凹陷,是个长椭圆的外形。这说明须得找到这样的东西填入,才有可能打开铁栏门。
可这样的东西,涵盖面太大,既可能是首饰盒也可能会是块烙铁,毕竟谁都没见过,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策。而范斯不停看表,一想到时间正无情流逝,越发感到寻回马洛机率渺茫,不由再度陷入绝望中。
人在危难中,往往会丧失理智,或者说越投入越缺失逻辑。听完他们的话,我立即发现其中的思维盲点。铁栏如此窄小,以他们的体型都通不过,那只碎颅者又怎能钻入,更何况按照地面痕迹分析,它也并未闯进窟窿,这个令人惊诧的暗门,是我们一顿误打误撞才首次打开的。
范斯听我分析停当,又感到希望之光再度照耀,不由掏出镜灯,盯着地板查找,人越走越远。我怕他性急有失,便让alex立即跟去,几番死斗下来,还是先顾着他更重要。我原地定了定神,打算亲自下去看看,弯身爬入窟窿。
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论眼力我是最好的一个,他们打着那个不济事的镜灯,又能见到多少线索?必然会有遗漏。原本就该是我进去,如此才会有所斩获。这条暗道角度多变,统是九十度大转折,我原本就头晕目眩,这么一折腾更被绕得头昏眼花。说来也怪,起初我以为长三角是个门框外架,岂料它的内部也是同比例的三角,就仿佛是用把巨大的橛,像掏鼻屎般捅出这么条逼仄走道。
沿途我追着石阶的脚印,想要找出两个奇怪男人究竟是怎么跑没的,可看过来看过去,都是上下的一组脚印,它们属于alex和范胖。另外两个,竟然一丝一毫痕迹都未留下,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持续往下约走了二十米的坡道,我终于踩到实地。那是青石砖铺就的一段路面,四十米宽度,顶头是个拱形的门洞,果然有扇坚固铁栏栅封着。我试着去推,牢不可开。而在内道前,确有个比肥皂盒大一圈的凹陷,需要往里填东西。倚靠墙体,我竭力去透,只见三个九十度转角后,还有一道铁栏栅,锁着间倾斜的石屋,四下里也不见水,并不存在范斯发梦梦见的黑水古池与石灯龛。这亦表明,即便找来缺失的椭圆形物件填入,最终也是白忙一场。
而眼前的铁栅栏底下有道活面,它是由上至下锁住了去路,尽管他俩竭力想要找寻填入凹陷的机括,但我始终觉得,令其被锁住,可能就是上头屋内摆设锤子重弩的掩墙,一旦撤去,此门就将打开。但照此判断,退路即被截断。这种险不能多次尝试,吕库古公馆本来就是疯狂设计师建造的怪胎建筑,先天性畸形,乱闯的结果除却生便是死!没有中间值。
我悻悻然地原路退回,抬腿走上石阶,就在这一瞬,我想我找到了先前下去的两个男人踪迹,之所以刚才没看见,范胖与alex也发现不了,是因为这组脚印藏得极其隐秘,并且踩在绝不可能之处,那便是我的头顶!脚印通体赤红色,用各种灯都找不出来,这只说明了那俩男人的身份,也是獍行!
所谓獍行,是指懂得采用特殊方式隐蔽自己行迹,纵然面对面你可能也发现不了的一种怪人,但三角窟窿就那么点空间,人与人摩擦,实物间总会相撞,他们又是怎么跑走的?这个问题,
或许只有范斯和马洛能有解答。
我垂头丧气地爬上破屋,将链锤标枪留在原处本想将弩一块挂上,可惜它正端在alex手里,只得作罢。追着两人屁股而去。当走回楼道时,见他们正站着抽烟,双眼望着窗外茫然失神,慨叹命运多舜。
昨日午后,所有人都有机会离开,却因我无端失踪,导致时机丧失。而现在,窗口重现,外墙斑驳嶙峋高度也能接受,只要想出去,直接跃下便能滚到楼底荒草丛中。但又是缺了一人,再度与脱险无缘。忙忙碌碌,始终头绪全无,丝毫看不见未来,还将继续折腾在这座要了老命的废宅里。我终于体会到,昨天他们满怀心头的苍凉感。
此刻的天际,已完全亮了,尽管雨下个不停,远处山坳浓雾弥漫,但606公路清晰可辨,耳畔边都是各色鸟叫,搅得人心越发烦闷。
我将三角窟窿内的发现对他们描述一遍,并问范斯,獍行们除了掩盖脚印,是否能做到将肉身一起藏匿,这种假设可不可能。
“我只知道獍行能够隐藏痕迹,其他的一概不知,这都是马洛津津乐道的学问,你们想要知道答案,只有帮我找到他。”不料,胖子听完,情绪再度失控,他就像着魔时那般扯着自己头发,蹬腿叫道:“这么说吧,在电台里,我负责接听电话,外出采购,和联系粉丝互动会。其他的一切解答,物色采访地点,引经据典都是马洛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马洛此刻正身处凶险难测的宅子某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并逐渐相信自己已成弃子,那种绝望心境,连想一想都感到可怕。我抽完最后一支烟,对他俩挥手,继续往前。一个多小时前,alex毫无预兆地掏出可萨人面具戴上跑到过道中央,我追着出去时往尽头打量,曾看见毫无人味之路化作了上下两路,随后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掀翻在地,再无暇顾及。
此刻逐渐回到起点,拐口果然起了变化,被蒙蔽的过道逐渐显露原貌,出现了上下两层,中央杵着一架我们熟悉无比的木梯。这架梯子本来往下,一滚就可以进入避难所般的储藏小屋,而此刻它却是往上。我稍稍透了一下,依旧还是那个屋子,只是位置颠倒过来了;而t字形短过道顶头,在气窗边原本有扇始终被锁着的小门,此刻化为了一扇巨大的双推门。而在这道门前,横躺着一大片碳灰白的残肢在枯叶堆里。
这无疑是花螳螂遗留的,出现在此倒也不值得诧异,毕竟它对于环境远比我们要熟悉。之所以令人困顿,是因为残肢部分实在太大了。它足有一头成年公猪般大小,表皮布满马牙,厚实坚硬。在与之搏战时,我们尽管使足全力,也未曾造成它如此重创,参看其一路留下的轨迹,似乎显得十分虚弱,当来到这里后,花螳螂还因体力不济在过道中躺了一阵。脚底下都是翻砂工地带出的铁屑颗粒,这鬼东西在甩掉身体大部分后,又活了过来。沿途的楼板上,都是大滩大滩浓痰般的污油花,它也算是拼尽全力,才苟且到此的。
而花螳螂闯入的地方,就是这间新出现的双推门,进去即可一窥究竟,但谁能保证碎颅者不会潜伏在阴处,再次偷袭咱们?这东西目前已知的部分为,它通过声波反射来确定位置,对敌发起攻击。但至于它是怎么隐形遁走的,始终是个谜。
我让两人在背后托着,放眼去透,透过铜质推门,瞧见里面的空间极大,固然金属材质有所搅扰,但在第三瞳目视下毫无秘密!可以分辨得出,这是类似正厅饭堂般的狭长屋子,中央是个大桌,四下里各种杂物繁多,并狼藉满地。这屋里全部家居摆设都是金属制成,外加层层叠叠的幔帐或厚布,极难发现其踪影。
进,或不进?摆在眼前唯有这个选择。范斯自不待说,必然要去一窥究竟的。而反观我们,手中仅剩的武力,不过是二齿镐头、消防斧子以及撅了的羊角榔头,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尖椒玻璃泡,彼此状态都很差。且不说持续折腾了一夜不休不眠人已精疲力竭,而且每个人都挂伤,皆步伐蹒跚。我的眼前更是不断涌起黑雾,第三瞳始终收不回去,预感很快将失明。
在这等势单力薄之际去面对凶残顽强之敌,实可谓送死之旅!
“无妨,沿袭我们在底厅的做法,哪怕直面鬼影,仍可寻机再度重创它一次。”alex分析着战局,指了指拐口附近的柳条箱,抓过一把螺母塞入口袋,并让我们照做,说道:“只要发出的杂音盖过脚步声,它就辨不清方向了!”
“那要不要带几瓶乙醚进去?”我搓着手进一步退两步,始终觉得贸然闯入绝非良策。
“要不你还是留在道口吧,我知道你现在眼力也是每况愈下。”范斯看出我的犹豫,伸手推门,一弯腰闯了进去。
我本以为这间陌生屋子也似楼道那端昏沉黑暗,岂料洞开的门缝内,竟有光芒射出。这种光线很熟悉,有些像那种故意炮制情调气氛的餐厅,虽然很暗但常人能看清路。
眼前的屋企,似乎是间藏品馆,正中央的长条并不是我猜测的饭桌,而是个展览组柜。原本罩着的玻璃碎了不少,物件大多不翼而飞,剩余的便散落一地,都是些装饰华丽的腰刀和锁子甲。两边被人围起许多单幔帐和挂毯,将过道搞得像战地医院般层层叠叠,以至于隔着推门始终难以看清走径。这些织物上全是浓厚鼻涕般的污物,正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让地面变得油腻。在屋子末端有副巨型油画,底下是俩盏冲印胶片暗房里的不感光灯,微光正是由它们发出。范斯和alex站在灯下,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既然屋里威胁依旧存在,那么走步也得悄无声息。我趁此良机,缓慢地移动,不住去看两侧的装饰。如果我是个自由身,平时打发无聊最爱去的会是两个地方,一是图书室二是博物馆。当来到这样的一所屋企,自然就会盯着板墙上悬挂的装饰看个没完。
这间屋子约有十多副中型油画,全部都是古董,只可能比文艺复兴时期更早,而不会更晚。虽是古朴的风尚,但画面内容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论是书本上还是展馆内,油画中没有肖像,除却风景就是人物群像。
有些内容一看就能明白,像大卫抛石块打死巨人歌利亚,耶路撒冷的陷落等等,但当我走到第六幅画前,不由停下了脚步。这幅画面的内容极度血腥和残忍,又令身为男性的我很不适。
油画上是一大群古希腊或古罗马时期的女人,个个膀粗腰圆,丰腴饱满,什么衣服都不穿,身上挂着长剑和铜盾。她们人手一支长矛,在矛头上挑着一颗颗血淋淋男性的头颅,背景是座黑夜里焚烧的城市。而在画面右下角,有个仙女般的圣人,正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藏进箱子里,估计是完事后打算将它踢入大海!
这幅油画所表达的含义就是女性杀光了城里所有男性,也许会是女权主义者或极端厌男女的最爱,但它却突兀地摆在这里,和其他图画格格不入。这或许是个隐喻,但想说明什么,恐怕无人可以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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