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5:LetEverythingFuckoff(彼世之选)
小苍兰哭腔未落,我已知她那头出了巨大状况,并且严重到令其瞬间崩溃。但她又是怎么跨越了三千多天回到当初雷音瓮大战现场,并提醒曾经的自己弄懂第三瞳返金线的奥秘?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盲目地挥舞手臂,想要将不存在的她拥入怀中,可什么都没抓到。
“不,这一定是个fakenews,这个鬼洞到处都是幻象,适才我也见过些叫人迷惑不解之事,但并不等于就是真的。”我急得手足无措,若小苍兰情绪失控,便会危及到我俩能否出去的大计,万一她轴过了头产生强烈抵触,那便万事皆休。况且她所说的内容存在许多不合理,我须得在心中捋一遍。想着我开始发问:“你所说之言,有个致命的逻辑缺陷,为何不能先静下心来?将自己遇上的怪事详细描述给我知道?要不,我立即上你这来?”
“不,没时间了,你还是留在原地吧,我原本掐心电就是不想让你也一起焦虑。”
她轻叹一声,将整段遭遇缓缓道出,一切都发生在五分钟前。那时的我们,已趟过银池爬上对岸,她学我也绑了个火把,并开始往石窟深处进发。就这般走着走着,猛然间觉得胸口如烈火般焚烤,整个人顺势瘫倒在角落里。朦胧之间,她瞧见自己被一团红色火焰所裹挟,意识同时在流逝,当完全清醒过来时,睁开眼便见到了一个模糊镜像,里头正在上演惨烈无比的决死之战,血腥景象令她立即意识到。
这是发生在很久之前,自己亲身经历的那场对抗横皇伊格纳条斯的决战。为小苍兰挡风遮雨的稻草男孩被黑浑尸原地自爆激起的冲击波撕破腹腔,两截漆黑指骨趁虚而入,直直刺入她的前胸,战局已到了最危难之际。那时的自己见大势已去,便打算挖出自己的水晶心脏,馈赠给勿忘我,并做好了与黑浑尸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要是就这样死了,我便无法领悟之后将要如何找寻你的办法,更没可能明白自己依旧能创造出圣火的奇迹,最终所有人都将前赴后继惨死在雷音瓮里,无一生还。”小苍兰悲怆地哭泣,断断续续地说:“于是我使尽全力拼命对着镜像高喊,一遍又一遍,徒劳且无力。就这样直到它完全消失为止。我并不知道过去的自己能否听见,但我做了所有能补救的事。”
我僵站在忽隐忽现的影子跟前,默默听着心电里的抽泣,感同身受,这确实是艰难抉择。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很久以后的我,那个她就是现在的我,Alex,你能明白吗?所有剧本都是我目前拟写的,只是在按不同时间传递给自己。”小苍兰悲叹一声,从我头上抓过那只难看花环,在原地踏得稀烂,叫道:“所以,这阵子我心中老觉得越接近真相将越可怕。我不甘心!我无法忘怀这段美好时光。多么残酷啊!你只是我漫长等待的一瞬,就反感我厌倦我,可曾想过,我等了你多久?也同样每天生不如死,骗自己说你只要醒来就会迎接希望,正是这份期盼才让我坚守到现在。可是,你就这样对我?你怎能这么对我?”
眼前逐渐变得淋漓朦胧,泪水充盈眼眶,与此同时我的心碎了。还记得刚苏醒不久的那段岁月,腿脚仍很麻痹,跋山涉水经常追不上她,小苍兰便会背起我,做着惯常熟练的体力活。三千多天不离不弃,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且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这种压抑与绝望,连想一想都会让人窒息。她将僵死的我摆成各种姿势,为我清洁身躯,假想出一个我对着空气聊天,甚至为我化妆,那种难看花环肯定没少扎。一遍遍吹响口哨,就像独坐海滩的南海姑娘,默默等待永不出现的人。她实在有太多委屈让我知道,然而任何抱怨都没有。
还记得少年时,住家附近有名男子不信任医疗机构,辞去工作在家照料风瘫的老母,被当地人夸耀是孝子,结果没过两年就忍受不了,最终接受建议送老人去了疗养院。毫无希望的等待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无头男尸,幽谷深处的诡秘小镇,全都见鬼去吧,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那些温暖的泪滴在胸前肆意奔流。
“小苍兰,请听我说。”我搓揉着脸,将所有感怀吞咽,此时此刻,特别需要冷静下来,不能让情绪带偏风向。我稍稍凝神,道:“在Alex他们还在世时,我等有个习惯,那就是经常核对。而在你的话语里,存在着许多疑点,当然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个字。我们也该那样,尝试去解开谜团。总之你先告诉我,目前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里?”
“还在坑道之间,只是比起之前那条略宽些,你的影子在我前方三米内。”
“好的,我目前身处在某片空旷的泥地上,眼前是个他人堆砌的仪式台,中央躺倒一具无头男尸,参看枯槁外形已死去很久。所以,镜中镜让咱们走在不同的空间下,我的怀疑正是由此而发。在面罩里,同样存在着生与死两种形态,前者如哭泣的你,后者如躺倒的男尸。那么,即便你跨越了三千多天告知了过去的自己,但又是谁预告了你这些?况且你怎么判断她必然收到了讯息?同时还存在着最致命的疑点,同性的自己无法建立返金线!”
“那你想我怎样?”她显得有些吃惊,问:“Honey,刚才你是不是也跟着哭了?”
“是的,我还是那句话,你才是最真实的我,我只是痕迹,破碎的记忆,这份觉悟早在十年前我已立誓,可惜被遣送镜像世界本末倒置了。你继续前行,将所有见到的异像都记录下来。”尽管她瞧不见,我仍旧指了指脚旁的男尸,道:“我可能还得留在这里作些调查,时间不会太久,等一切明朗后我会追上你的步伐。放下心魔,只需记得,我深深爱着你。”
不论这番话是否诚挚,总之小苍兰收到后旋风般地离开了。我摇了摇头,将一脑袋混沌挥散,转身来到怪尸前,开始在黑西装各处口袋倒腾起来。原本我触碰到的那块硬梆梆东西,是死人的左臂义肢。不过这玩意实在古怪,它是上臂的一截,小臂却仍是肉体,当将它翻过身去,我瞧见了后襟,才意识到这并非古典丧服,而是带雀尾的夜宴礼服。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奇怪的仪式又代表着什么含义?
以尸骸为圆心,我扩散出去十五米,不停奔走也没找到滚落的头颅,跟着再步步扩大范围,依旧是毫无斩获。无名男尸似乎天生就是个畸形,或许根本就没长脑袋。当然还有种可能,这家伙随身带着助手,在斩首完毕后那人带走了脑袋,其用意就难以明瞭了。
“我说老哥,你究竟是谁?”我苦笑一声,只得采取最后举措,一层层剥掉黑色礼服,看看还有哪藏着秘密。正在自嘲时,礼服的夹缝里滚出件东西,不倚不偏正巧击中插在泥里的火把,发出声脆响。循着声音我走上前去,打地上捡起这件金属品。
“诶?这不是藏品室保险柜里的戒指吗?”凑近火把细看,这确实是被范胖打劫后揣入口袋的足金指环。硕大的红宝石上,裹着条金边,雕刻着一把夸张的双刃剑。它为何会无端出现在此?我明明记得这东西被胖子刨坑埋了。若这是我的记忆,那么小苍兰也会记得。想着我移出第三瞳,打算找她确认。可是,心灰意冷的小苍兰早已掐了线,始终不肯应答。
既然有这件东西,那么无头男尸便与吕库古家族脱不开关系。我加大力度将这件夜宴礼服从尸身上扒下,更多细小之物从中翻滚出来,其中就有份手札。望见这东西,我浑身一凛,慌忙凑近火把去读。在藏品室雄火冲天时,我、Alex与范胖急着逃出生天,将许多大通债卷和纸片留在展示柜上,理应都烧毁了。我千辛万苦只抢到一份,还是不全的。现今抓在手头的,却是格式完整的四页纸。第二张的末尾最后词组写着缅因,那也代表说第三页上,肯定记录着老头留给拉扎洛斯的银矿位置。
可我即便知道又能如何?欧罗拉早已战死,身处在镜像世界,实际就和定居地狱差不多,任何咨询都拿不到,等于是废纸一张,依旧无法确认。恰在此时,我心头灵机一动,小苍兰与我有太多不同,没准她能读懂这些外国字,这是目前唯一能寄望的。
此地已再无调查的必要,我将手札揣入怀中,拔起火把朝着前方狂奔。既然她不肯接我心电,唯有面对面对话,才能将疑点一一破解。前进了几分钟,我直插山包背后的豁口,那是条略宽的坑道,同样辗转曲折,各种侧角和弯道更加密布,仿佛是座迷宫。
就这般摸索着前行,来回颠簸将我搞得焦头烂额,绕了好几次都再度回到入口,只要想到黯然感伤的小苍兰,我便停不下脚步。究竟在这条迷宫里走了多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越早见到她就离答案越近一步。哪知在转入另一组坑道时,我也同样遭上了小苍兰遇见的异像。猛然间,我觉得左脸火辣辣发烫,似乎被人抽了个带血耳光,脑瓜瞬间晕了,当恢复神智后,见自己正身陷在红光中,一个光屏般的镜像浮在跟前五米之外。
那是一组神情肃穆的人站在疯长阴花的石碑面前,虽从未到过,但我能够分辨,它位属仙境中的庭院。而面前的六人我竟全部认识,他们四男两女,正是威严的圣维塔莱。可这是哪个时空线里的情景?这个魔窟果然能还原历史发生的往事,但我还需看得更多。
我开始靠近镜像,紧盯着曾经的欧罗拉一举一动,她显得很不合群,独自团着手靠在石碑上。热心的范胖提过去一支Weed,落难者伸手接过,却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这组画面,可能发生在圣维塔莱破除上面的默环阵期间,可我为何感觉左脸火辣?
“对了,一定是地坑那会儿,没错了!”我终于想起,地坑中勿忘我用百音盒“炸死”了稻草男孩,随后我与她发生激烈搏斗,弥利耶发了疯般反击,并说我这就如你愿送你这小骚狐狸上西天。而此刻,落难者却在其他地方。想着,我冲着镜像高呼:“欧罗拉大姐!”
我敢肯定她一定听见了,欧罗拉眨巴着丹凤眼,暗金光轮熠熠生辉,正感到十分纳闷,想要找出是谁在唤她。见她有了反应,我加大声调狂呼,想将她引过这头。哪知完美丈夫偏跑上前来,将镜像挡得严丝合缝,同时在嘲笑胖子好意被人当狗屎,并说落难者凶是凶了点,但体型倒是与他很登对,他可以从中斡旋,撮合他们结为夫妇。
当这个巨大身影挪开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一辆白底蓝字的房车稳稳停在阴宅门前,两个人跳将下来,胖的那个正掏着耳朵,问边上的瘦子,是否也有同感?他说自己进入大院后,就无端听见某种怪叫,清醒回来时车也停了。戴眼镜的那人不屑地摇头,说这是普通的幻听,是神经紧张造成的反应。
这幕情形,发生在我们二度闯入吕库古阴宅,与兰开斯特兄弟还未相遇之前。范斯在之后不久曾提到此事。我万没想到,他所听见的怪叫,就是三千多天后我的狂呼。
望着这些逝去的不凡英灵,我不禁潸然泪下。难道是我错了?这种镜像完全能够影响到曾经的我们,真要是那样,小苍兰也许真的早就死了。我不敢深想下去,难怪她会瞬间崩溃,换成谁都无法接受希望破灭。可为何要让我去看这些?为何要将心头的隐伤发掘出来,重温惨痛的过去?难道再多遇上几个镜像,也会出现我真正死去的真相?
霎那间,我觉得什么都完了,被天火烧焦也好,跑不出面罩也罢,全都不重要了。
面前的镜像伴随一声天籁之音消逝无痕,不由将我带出伤痕漩涡。闻讯我站起身,朝着叫声走去,嘴里也发出獠吼,告知对方我的位置。小苍兰再度听见我的嗓音,显得十分意外,便不停吹口哨指引方向。就这样跑了半分钟,我终于绕出了迷宫,来到一条修筑规整的甬道中。这地方我更加熟悉,它便是破墟败墙的那种短隧道,但不是同一座,两者略有区别。
前者是砖石结构,底下铺着细碎石子,满目漆黑;后者却是土墙,头顶燃着火把,将走道照得通亮。小苍兰此刻的位置,与我相隔一堵墙,她查觉我正在附近,不由喊出声来。
“Alex,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特别想见你,真想立即吻吻你。过去我太放不开了,为何总是拒绝你?你在不在听?”见我不发一言,她又问了数遍,显得十分焦躁。
“我当然在听,根据你的嗓音判断,我俩相距不会超出十米,没准就隔着这面土墙。你来帮把手,我们从两头开挖,看看能否打通。”附耳贴墙,我感觉她近在咫尺,墙土干燥松软,阴爪又是专擅此活,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应了声好,我俩便不再搭话,吭哧吭哧刨起土来,急着想要摸到对方。相爱之人真的很奇怪,蜗居在一起,丝毫体会不到对方的可贵,而分隔才没多久,又念得受不了。我等挖了许久,久到忘却时间,已然刨出个深度三米上下的大洞,她也同时在加快进度,可眼前依旧布满砂土,这道墙根本就打不穿。贴耳再去听,声音距离仍旧老样子,完全是瞎忙一场,白白浪费体力。
只听得远处“嗵嗵”两声,跟着传来低沉怪音,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进来了。那头的小苍兰不仅失色,压低声调告知我,没准此刻已经天明,我们被陷进去了,不知会被送去哪里。
“不,不一样,我这边的情况,不像是在塌方,更像有人在说话。你先藏好自己,别再闹出动静来。真有什么魑魅魍魉,我俩先发制人,可以瞬间干掉他们。”
“你别再掉以轻心,难道忘了劣畜横皇是如何由弱变强的教训了?搞不好反被别人瞬间干掉。嘘,那些东西进来了。”小苍兰果然老谋深算,她做了个噤声,不再言语。
我应了一声,爬进自己挖的大洞中。与她背靠土墙,彼此缩紧脖子竭力辨听,想要找出无端闯入的陌生人是谁,又有什么企图。
“我说,刚才还有刨土声,这会忽然停了,你俩谁还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调传了过来,对方显然不止一人,还有其他同伙。
“我记得你摔入车里那时,刨挖声一度加剧了,至于什么时候停下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林锐,你怎么看?”贼人的同伴似乎也似我们那样正做着核对。M..
“我?我最后听见时,应该是腿陷在淤泥里拔不出,再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什么?”我与小苍兰同时倒抽一口寒气,忙窜出破墙前后打量。这些对话发生在破窑大战前夕,打从掉入泥坑起,背后的刨挖声就没停止过,难不成所谓的追兵,其实是我俩?
“我这头连个鬼影都没有,你那边怎样?我可以确定,这是过去的我在说话,难怪在那时,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刨土,我甚至以为是碎骨骷髅在作祟。”小苍兰显得无比激动,她高声欢呼,说:“Honey,我终于知道自己真名叫什么了!”
“我也同样听见了,原来我的真名叫林锐,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诶?你究竟叫什么?”
“Alex,就让我保留些神秘感,你我听见了同样的对话,但内容却并不一致,至于我真名叫什么?你要有耐心。”她呼唤我回到大洞,背贴背那样坐着,说:“只有当我俩重逢,我确确实实拥抱着你,品尝你的味道时,才会贴耳告诉你这个小秘密。”
“好吧,我也希望如此,但我可能有件糟心事要告诉你。”小苍兰总是这样,我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倾吐,她却总爱话说半截,这是个坏毛病。我叹了口气,道:“坏消息就是,这堵破墙我俩可能挖一辈子也打不通,因为刨挖声始终无法破壁而出,还记得吗?”
“打不通就打不通好了,这样背靠着泥土,我甚至能感觉到你的体温,”她显得很无所谓,悠悠然哼起那首曲子,我合着她慢慢唱着。虽然放松自己,但我实在想知道这首南海姑娘剩余的歌词在讲什么。但我不敢开口问,只怕会因此让她再度情绪低落。
“糟了,咱们中了喜克索斯印痕了,这鬼哭狼嚎的口哨声四起,要坏事,快跑赶紧跑!”一个声音从土墙夹缝中传来,打断了我俩的温存,侧耳去听,这竟是马洛的惊呼。
“我早就说过乱闯会出事,现在这是怎么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发问。
“小老弟,咱们栽了啊,有人将这里改建成肠葬地宫,这所吕库古荒宅就是座坟墓!如果猜得没错,这里已经成了曼涅托信经里记载的古蛮王荒陵!”
“鬼哭狼嚎?Alex,你听见瘦子的形容词吗?我的口哨声有这么难听?真是气死人了。”小苍兰品着这段发生在更早时段的埋怨,笑出声来,道:“原来水幕什么的,都是我们搞出来的,我记得这是刚组团后去摸五十米长廊底部圆盘铁门,我俩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呢。”
“水幕?噢,上帝啊!小苍兰你赶紧起身,我们得加速了,争取回到更早的时段!”闻言我立即爬起身,同时掏出手札,带着侥幸心理问:“另外,你懂不懂希腊文?”
“这是怎么了?希腊文我怎可能会懂?要是能读早破解了黑色双肩背本子里的内容。”那头传来嘁嘁嗦嗦掉土渣的声响,她也起身了。小苍兰果然反应敏锐,她立即意识到了我想说什么,问:“更早时段?难不成是偷窥食耳巢穴所见到的那片天空?”
“正是,过去一切我们所难以理解的异像和怪音,炮制它们的正是三千多天后的我俩。当初瞧见的天际,则代表着洞窟即将走完,我俩会回到地面,彼此相拥不再松手。否则,那时的我俩,是怎么瞧见这片星空的?适才我见到了欧罗拉,本有太多心里话想对她说。同时,也想让她来为谜尘解开答案。那具尸骸的真实身份,没准会左右我们出去这件大事!”
我们正行走在揭开所有谜团的路上,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踏着星光跳跃,不论是武断还是假设,都不妨碍继续猛进。这个镜像世界果然就是掘墓人面罩,所有发生的过往,都被它默默记录下来,并通过镜像,出现在面前要我俩领悟。
很快我穿透短隧道,终于来到了洞窟的底部。正有一颗炫目闪亮的小太阳浮在半空之中,散发着阵阵暖意。这个场所是团混沌,分不清天地,到处都弥漫着微光,却又很黯淡,好似另一个镜像世界。我俯下身子将火把插在脚旁,等待小苍兰的影子靠近。却在弯腰那刻,瞧见贴脚线位置,又有一块石牌。它十分小,不仔细看便将错漏过去。
石牌上镌刻着一个团块,图案是条犹如章鱼般的生物张开触手,每条手臂顶端都有个小圆点。若你不识这种符号我来说明,这样便容易弄清。它就是圆瓮小屋内所提到的彼世之选,章鱼没有任何含义,它只是个出发点,而每条触手都是一道走廊,将通向不同结局。
“Alex,你在哪?”远处传来焦虑的呼唤,这是小苍兰在靠近。她似乎也见到了同样景致,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好大一座光门,原本我还以为是个滚烫的太阳呢。”
“我瞧见你的影子了,将身子俯下,你也许会见到一块石牌,然后将图画内容告诉我。”
她按我说的竭力寻找,沉默半天才开始回应,但小苍兰似乎没学过美术,概述过来很抽象。我知道这事急不得,便悉心引导提问,再三核对清楚得出了结论。她所见到的字符恰巧与我相反,章鱼图案居上,而无数圆点居下。我皱起眉头,久久无法开口。
这个图案的名称叫垂坠之镜,看似相同,但带出的含义却截然相反,将由无数的分叉,走向唯一的终结。而这种结局又是什么?谁都无法预知。说的更通俗易懂些,那便是我所面对的,是走向下一世的路;而她的选择,却只能回到过去。
“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实在不敢弄险,万一选错了就会出大事。好在我们还有几个晚上,仍旧可以到这里细细揣摩。”我长叹一声,将石牌的涵义告知了她。
本以为不懂变通的她会断然拒绝,我仍需加倍努力劝说。哪知对面传来一声甜化心的呢喃,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小苍兰从未如此温柔过,即便见不着,我也能感受到阵阵蜜意。
“什么都听你的,我现在只想着见你,恋爱的感觉回来了,我要为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随便你定义好了,哪怕我当真死了,能再多厮守几天,我也满足了。”
“任谁都应该与自己永世绑在一起,我也同样想着见你。”我苦笑一声,将下半句话吞了回去,为我生个孩子?这实在匪夷所思,以我这样的身躯,哪还有这本事。为了不打消小苍兰求生的积极性,我什么都没说,按着来路开始飞奔,时隔不久便再度回到了那片泥地。
当我探头张望,打算找寻她的影子时,不由头皮一麻,僵立原地挪不了步子。
就在这差不多半小时之间,那堆邪教木棍,以及躺倒的尸骸已消失无踪。我走上前去,趴在地上反复查找,丝毫痕迹都没留,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不仅如此,当我伸手摸向胸脯,手札也跟着一块消失了。这究竟是什么原理?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怎会发生这等奇事?
“Alex,你在哪?快往回逃啊!天火烧进天坑了!”脑海中传来小苍兰声嘶力竭的狂呼,与此同时,石壁上冒出无计其数的手印,她正在发了疯般找寻着我。闻见我的回应,脚步声便噼噼啪啪朝着某个方向而去,同时她在喊叫:“我俩无处可躲,只能去穿那道光门。但是宝贝,你思虑过多了,既然我俩都见过那片天空,则表示必然能回家,你必须相信这点。”
我心想这头并不觉得灼热,天火哪能这么快便烧进洞来?刚想应答,就望见过来的坑道轰出一团烈焰,瞬间将这片泥地映得火光通明!恰如小苍兰所说,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了!这股火势,简直比洪水到得还快,眨眼间就烧到面前。我慌忙转身狂奔,当回首去探火情,被惊得下巴落下再无法合拢,这座山包石壁上,堆满的手印,纷纷化作了不朽!
“这?难道鱼皮卧室里成百个字块,竟是这么来的?”当我解开令博尔顿也答不上来的疑团后,忽然记起遗漏的重大细节,这点恰好是最致命的。若小苍兰冒冒失失乱跑,没准真出大事。这个细节便是,偷窥食耳巢穴时,我身上并未带着面罩,当时它仍挂在门首廊下!
而根据过去闲聊时的回忆,她也是在逃离底庭后,才由范胖驮着摘下面罩的,同样不曾带在身边。可为什么我俩都会预先见到这片天际?难道是早已死亡的第三个我偷拿了它?以此推算,逃出五十米长廊的椭圆怪屋时,面罩也没在身上,我俩又是怎么听见过去的谈话声?单薄的推理是越来越无法成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我该专注脚下,比小苍兰更早回到彼世之选前,阻挡她误闯光门!
就这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我暗暗叫苦,一支火把被丢在光门前,小苍兰已心急火燎地闯进了垂坠之镜。现如今该发生的全部发生,我没有丝毫理由继续停留。见状我只得咬了咬牙,双眼紧闭,一头扎进小太阳,希望还有可能追上她的脚步。
无限暖光抚过身躯,四周却传来冷风呼啸,我感受不到丝毫温度,随着脚下被某件硬物磕碰,摔了个狗吃屎。身底松软细腻,似乎堆着极多木屑。睁眼一瞧,我竟来到了那座始终牵挂心头的诡秘小镇上,此刻正倒在一座覆盖冰雪的街心花园大道间。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远处房舍,全是真实存在的,但小苍兰在哪?难道被输送去了早成灰烬的废弃农场?
“小苍兰,你人在哪啊?”我悲愤地跪倒在地,向着飘雪曼舞的苍空狂呼,可换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既没有半扇窗被人推开,也不见四周有任何喧哗。
既然无人搭理,我只得起身漫步,散瞳余光之下,约莫四、五座木屋外,冒出个黑点,正有个人端着件东西,鬼鬼祟祟推开房门出来,随后往右侧街道一拐,瞬间跑没影了。
此人虽然从未对话,但那张脸我却熟识,他就是始终跟在尤比西奥身边的副手,一个名唤艾伦的红发男子。难道这家伙也战死了?或者原本逗留在修罗之松前的暗世界人马,也纷纷闯入这处荒谬的镜像世界里来了?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我越发搞不清自己所在何处,便朝着前方走去。头顶一盏盏路灯伴随脚步前行纷纷打亮,似乎在为我指引道路。
很快,我来到那栋遭艾伦劫掠的屋舍,房门半开着,打里头弥散出无尽的水雾。我扭断边上一截护花栏杆,提溜着木条深吸一口气,抬脚踹开房门,狂叫着为自己壮胆。
“什么?难道走上不归路的人居然是我?”正面对着我的,是副巨型画像,一个狮鼻隼目威严的老头正从上至下俯视着我,这里竟然是那间惨遭我们洗劫的藏品室!不论两廊悬挂的油画,还是掉落一地的装饰刀斧,全都与烈火焚烧前一模一样!就连墙头闪烁的暗房红灯也都亮着!我为何会被送回到这个鬼地方?惨笑几声,我就着橱柜坐下,心头反倒宁静了下来。既然死去的那人是我,那也代表说小苍兰安全了,她这条时空线已恢复到正常轨道。
大屋炉膛里火焰将尽,取过火钩通了几通,再丢入一些干燥木片,屋子很快暖了起来。走在这熟悉的环境中,恍若隔世。我不免看向贴墙的那些架子,记忆中猪肉罐头,黄豆蘑菇汤以及朗姆酒都藏在背后。当然,还有那只几乎害得Alex变烤猪的保险箱。
想到这些,我忙不迭搬开台柜,跻身进去乱掏,想看看这些东西是否还在,正忙得满头油汗,不知打哪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吟,令人汗毛倒竖。
“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悲壮浑厚的声调响起,惊得我打算站起身,却被角度刁钻的橱柜给卡得死死,只得惊恐万丈地环顾四周。这个在说话的人,既不是小苍兰也不是红发艾伦,而是从未听过的嗓音,显得与伊格纳条斯同样嘶哑、苍老,并充满古典黄昏感!
“我知道无论你有多少误解,终会等来这一天,对此,我想向你道声抱歉,不该由着自己任性,强迫别人去为自己出海数年,最终酿成你的悲剧,希望这还不算太晚。”声音继续在大屋内飘荡,我即便调出第三瞳去找,绿线也是平滑如故,丝毫不曾躲着什么人。
“你究竟是谁?想对话就光明正大出来,躲在幕后故作慷慨激昂之态究竟想干嘛?”
“乌克兰新娘的不幸病故,我感到很痛心,希望我能做出弥补。拉扎洛斯,你先静下心来,且听我把话说完。”谁知苍老声音话锋一转,我这才意识到,这人压根没在与我对话,此人的真实身份已变得毫无悬念,他便是阴宅的主人,老吕库古本人!抬眼往上打量,我不由大吃一惊,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它来自那副高悬的肖像画上!
“我为你留下了一座银矿,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会毫不迟疑地收下,但心头依旧挥不去对我的憎恶。但是拉扎洛斯,这并不是馈赠,而是挽回一切,甚至能够让你的新娘死而复生!传说中那本白银之风,就藏在缅因深山小镇的某处。当我获得这个重要讯息,便出资买下了整片湖泊,我希望你能去找到它,扭转已发生过的种种不幸。这本书将会让你办到最不可能实现的梦想,重回过去!”声音无奈地苦笑,停顿片刻又说:“也许你会问,既然能闯入未来之境,那回到过去又有什么难办的?我的孩子,这恰恰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哪。”
“哦?老小子,你继续扯,我才不信你满口胡言乱语。”见手抽不出来,我反倒不急于一时,笃定地去掏橱柜背后,很快摸到瓶陈酒,继续往里,那保险箱也在。我就这般边掏边和油画斗嘴,虽然很可笑,但至少是冲淡无聊的宣泄。
“若是有人通晓返回过去的方式,那么万千星辰大爆炸就不会发生,武冕卫国战争溃势就将被改写,我们‘星云之屁’自然不会成为难民,被迫流亡低星。所有四十万年苦难史亦将彻底终结!目前许多人都紧盯着它,去找到白银之风,理由可以只有一个,救回你的新娘!拿到它,并回到这里,让我们再次团聚,重创撕裂的家庭,凝聚起全部的族人。”
“你独自一人在和谁说话?”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门前传来,鼻息间满是湿气。我再也控制不了情感,想要转身朝她飞奔而去,泪水瞬间打湿了衣裳。
“我再也不会放手,直到天崩地裂,宇宙荡毁,肉体成末!过去的我太混了,原谅我。小苍兰,我爱你!”我拼死挣扎着手脚,想要从禁锢的夹缝中脱出,竭力高叫:“我们本是一体,我们也将永不分离。”
在这座离奇的大屋中央,我望着更离奇出现的她,心便彻底归属了这座无名小镇,并发誓将在此与她厮守终生,至于人世间的一切,还回不回雷音瓮,就去问天上的流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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