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目前的情况是太宰治的预估中最好的一种。

电脑上的题目在和他们玩儿一个文字游戏。

听到要一位玩家“出自自我意愿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多数人都会把这个限定条件中的“玩家”理解为目前正在看这道题目的他们自己。

但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悖论出现。

看过这道题目的玩家知道了存档方式和在这个游戏中通过非外力因素死亡会退回起始位置，真的能够被算作是“出于自我意愿”后做出的选择吗？

换一句话说就是，系统对于“出自自我意愿”的判定究竟是什么？

他和中也这两个看到了题目、知道了这么做可以给游戏存档的玩家, 是否能够被算做是受到系统暗示后才自以为自己出于自我意愿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存档？

无论怎么想，存档这件事情都不应该是他们来做。倒计时也只是告诉他们，这道题目的作答时间。作为一个游戏机制，存档功能不可能只开放这么一分钟, 先前中岛敦也在电话中告诉了他们, 他们之前也询问过系统有关存档的事情, 只是一直没找到存档方式，而不是被系统告知无法存档。

这个NPC给出的任务就是在诈他们。

中原中也听完太宰治的说明后点点头：“所以，芥川会死也在你的预计之中？”

太宰治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只是笑着把话题往一个似乎并不相干的内容引去：“中也有没有注意到，敦君提到的NPC中有几个不太一样？”

实在是太清楚前搭档的性格的中也有些头疼地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原本还好心地扶着太宰治的那只手，无语至极：“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突然失去平衡的太宰治不得不往前跳了两步，再蹦着转回身, 伸出手在空中挥舞着以保持平衡：“唉呀中也，不要这么着急。你看前台的那个NPC小姐, 再回忆一下刚刚我们在办公室里见到的那群普通NPC, 他们是不是都没有完整五官，也没有名字, 和游戏里的NPC、电影里会出现的群众演员几乎一样？”

中原中也大致回忆了一下, 点点头：“是。那个小子也提到了他们在第二场景遇到NPC的时候问过她的名字, 那个NPC的反应是摇头。”

太宰治一边东倒西歪地保持平衡, 一遍吹了个口哨：“那中也, 你再想一想, 敦君跟我们描述的NPC中，有哪些不太一样的？”

“医院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NPC就很不一样。”中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然而太宰治仍旧只是笑：“对啊中也，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还认识敦君他们、能主动提供线索的NPC确实很不一样呢。”

他现在还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在现实中有对应人物的NPC，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是目前为止游戏中没有给出任何能够变声的道路或者改变自己声音的方法，所以太宰治判断，拦截中岛敦的电话、导致芥川死亡、退回初始位置的那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自己。

再加上之前中岛敦在电话中说到的，那位“太宰治”在游戏中表现出的几乎和真正的人类没有什么差别的正常交互，甚至还能主动给出提示，一定程度上规避作为NPC帮助玩家过度会带来的惩罚。

太宰治认为，那个“太宰治”只是个NPC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再加上中岛敦所说的，另一个他只会在医院的一楼大厅出现、而且只出现一次的情况，太宰治有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

……对方，是不是活人？或者说，对方会不会在之前是活人？甚至是玩家？

这个游戏中有一个很明显的要素就是规则，但是从他们的亲身经历和中岛敦提供的线索来看，规则这一要素的重要性、或者说存在感在整个游戏中是逐步减弱的。

医院的规则存在感极强，并且真的会出现惩罚措施和相应的一系列制度。

到了第二个场景之后规则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模糊、无法被看清，甚至只能逐步出现。

芥川的死亡大概率和第三场景“学校”的规则有关，但是从中岛敦发现他打来电话却不接电话、确认他遇到危险开始，再到芥川在游戏中死亡、存档成功的这段时间并不短，不像第一场景中的中岛敦，一触发规则就会立刻受罚。

这是不是说明，规则的约束力在逐渐减弱？

这和游戏的设计初衷不符合。如果是强调规则、重视规则、依靠规则和概念而生的游戏，那么设计者不可能中途弱化规则的存在感，甚至隐隐约约有了些让后续关卡与前期关卡脱节的意思。

太宰治目前考虑了几种可能性。但是他目前接触到的线索还不够多，不能确定到底是哪种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芥川的事情实在是太巧了。

他不知道第三场景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按照先前中岛敦的描述，芥川来到这个游戏中的状态和他平时并不是非常一致。他们现在不记得游戏开始前的情况，包括太宰自己也不记得，但是他再怎么说也是芥川龙之介的老师。

……他大概知道芥川龙之介进入游戏之前的状态了。

基于这样的推论，太宰治不认为这种状态下的芥川龙之介会主动打破规则，他会被逼迫到不得不死亡的情形应该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但是太宰治不觉得主动创造出这一情景的人对他们这几个玩家有多大的恶意。

因为芥川“巧合”的死亡让他们目前面对整个游戏能够掌握的信息情报优势最大化了。结合中岛说过的镜花主动转换身份这一行为，太宰治猜测，这位幕后者一开始应该是打算让镜花或者中岛也能去到第三场景的，大概率是镜花。

这样一来，芥川死亡退回初始位置后，五个场景中，每一个场景都有至少一个玩家。只不过因为镜花换了个身份，第三场景只剩下了芥川一个人，这才导致第三场景不得不封闭。

如果没有镜花这一不可控的行动，这位幕后黑手其实会帮助他们掌握利益最大化的局面。

就好像对方的立场……

其实是和游戏对立的一样。

太宰治想了想，转头看了眼因为嫌弃他单腿跳行动太慢而拽着他走的中原中也，再回过身去看了看那个仍旧坐在前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的NPC。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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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闪烁了一下，重新变回了正常情况下的惨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层里的灯光似乎越来越暗了。

森鸥外靠在墙壁上无奈地笑着，神情之中透露出些许疲惫。

他穿着暗红色的病人制服——原本是蓝白条纹，但是现在已经被颜色深得几乎会被看作是黑色的红色染过，仔细看才能发现上面的条纹花纹。

森鸥外和他的“老朋友”、现在正站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福泽谕吉进入这个游戏之后运气很好地保留了完整的四肢，然而他们很不幸地掉到了第五场景“医院②”中来。

而且还是以马上就要做手术的“病人”身份，直接到了医院大楼的地下楼层。

【尊敬的玩家，您好！】

【欢迎您来到“美丽新世界”！这里是我们耗尽毕生心血打造的、没有异能者的、完美的游戏世界。但在这个游戏世界内部，我们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这里是您的出生地点，也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出生地点——医院。您的身份是，“重症病人”。】

【您的任务是：帮助一位普通人找到被神救赎的道路。】

【祝您游戏愉快。】

然后森鸥外一睁眼，就看见了熟悉的无影灯，和一个个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一身上下装备齐全，手里还拿着锋利的手术刀的医生护士们。

看见他睁眼，主刀医生向身旁的护士点了点头。

森鸥外背后一凉。

许久没有亲自上阵活动过筋骨的Port Mafia首领拼尽全力才终于从手术室中逃出来时，忽然看见对面手术室门前站着一个和他同样一身狼狈的熟悉的人。

两位首领几乎是一瞬间就达成了共识，一切立场问题先放一放，先合作离开这里。

这才让他们能一边躲躲藏藏、一边慢慢地弄明白这个地方的规则。

灯光切换到白色的时候他们会迎来一个短暂的安全期，而灯光切换到红色的时候，他们能做的就只有逃跑和躲藏。

森鸥外自己就做过医生，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地方的“医生们”手里的手术刀和各种器具的杀伤力远大于现实中应该有的杀伤力，比起硬抗和正面对抗，逃跑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刚刚到的时候只是在B1层，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和福泽谕吉选择了乘坐电梯离开，然而可能因为他们的身份并非医生或者能够启动电梯的人，他们只能被迫跟着电梯向下走，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地下楼层。

目前为止，他们到达过的地下楼层全都是手术楼层。如果说B1楼层还算是正常的话，他们越是往下走，楼层内的景象越是挑战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

森鸥外低头看了看这条走廊——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肢体。不过地上的肢体并不是属于人类的，而是属于被拆解的人偶。

只是这些人偶的肢体关节上都覆盖着衣服，其他人的或许不是那么容易辨认，但是泉镜花的红色和服和中原中也的手套加西服很有特色。都是各自的部下常穿的衣服，他们两个首领不至于会认错。

整个走廊都像是被泡在了血水里一样，手术室的门紧紧关闭着，但是根据他们的经验，灯光亮起红色之后，大门就会打开，每个手术台上都会躺着一位病人，惨叫声、哭声和各式各样的声音都会响起来。

现在他们所在的楼层是B6。白光和红光的占比时长是呈反比的，根据灯光切换的速度来看，这层楼很快就要没有白光的安全时间了。

他们必须继续向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