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诺抱着手臂看向那个俘虏。
莱茵海德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 至少确保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可以交流的正常的智慧生命。
“说说吧。”兰诺垂眸说道,“既然你认识我。”
而且还是三十七号这种亲密的称呼。
看起来像是被打折了脊背的黑暗教派的成员幽幽地望着他,忽然说道:“你长大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海妖之王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但可能因为近来他的心情都很不妙,所以这双眼睛里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刺骨的寒意。
“我们一度以为你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而且那个时候你已经有几次都失去了呼吸和心跳……在被夺去一切的时候,但就像是一个奇迹一样你活了下来,而且长大了。”
兰诺顿了一下,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反应。
他意识到这个黑暗教派的成员在说什么了。
那是在一切开始之前的事情,那个实验体。
“我们试探着建立了在灵魂之上的实验体系,从而第一次真正取得了未觉醒的冠冕, 但在那之后还有一次尝试。”俘虏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道, “我们也在尝试着夺取血脉, 虽然听起来是一件艰难而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基于神秘和科学,总之我们又一次成功了。”
他看见自己面前的少年面色微微变化了一下, 说不出来是惊讶还是警惕, 最后兰诺斩钉截铁地表示道:“不可能。”
夺取冠冕还可以被认为是在灵魂层面上的操作, 然而夺取血脉就近乎是踩着科学的棺材板蹦迪了。
况且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伦道夫的记忆里也没有。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不要用那些愚蠢的人类的理论来试图解释神秘,”黑暗教派的成员忽然激动了起来,“幻想种强大的血脉根植于神秘之中——那么当然同样可以被解释,被剥夺!黑潮的力量是无限的!”
似乎是因为触到了他的逆鳞, 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这个俘虏看起来对于所谓的黑潮的力量深信不疑。
兰诺只是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成员那样, 这让他越来越警惕了。
“如果是通过基因编辑的手段, 没有必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错了。”黑暗教派的成员毫无畏惧地表示道, “幻想种的血脉全部都在日渐凋零,圣龙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白银之龙的存在,他们为什么不用基因编辑?是因为没有技术吗?”
……圣龙可能真的没有。
但不代表他们不能从联邦借来相应的技术来培养,如果是单纯的血脉的话那么经历过无数次的筛选之后,圣龙甚至可以培养出来一个黄金龙军团。
可事实上,圣龙帝国的确没有这样做。
兰诺思索了一下,发觉自己可能已经快被这个俘虏带进沟里了。
“强大的幻想种的血脉天然伴随着神秘的特性,而神秘不为人所操纵,试图用基因手段去复刻幻想种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就像是人不能造神一样。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奇迹。”
这个俘虏的眼神让人有一点毛骨悚然之感。
“天然的蓝宝石的血脉,未觉醒的冠冕的降临,在你出现的时候我曾经以为这是启示的眷顾。然而贪婪者终将毁灭一切,一号有一个深爱他的父亲——当然我并不相信这样的爱意,但这不重要。他们取走了王冠,这带来了灵魂上的裂痕,取走了血脉,这伴随着身躯的崩塌……可你依然活了下来。”
兰诺感觉有点冷。
凉意像是一点又一点渗透了出来,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
他曾经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是全部了,但事实远比他所知晓的还更加令人绝望,甚至不仅仅是冠冕还有血脉。
其实还有生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兰诺忍住了没有后退,而是问道。
他并不觉得黑暗教派会有什么好人的存在,也更不可能会是面前的这个俘虏对他的同情或者怜悯——如果这种感情真的存在的话,在实验室里面他们就不会那么做!
所以兰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他不可能对黑暗教派的成员有任何的放松。
“我不会相信你。”
俘虏的眼神里面终于闪过了一分计谋没有成功的失望。
于是那竭力被装出来的善意就越来越淡了,好像只是在演戏一样,有一点点柔和的表情全数消失不见,余下的还是真正的疯狂。
“你的警惕性太高了。”显而易见的他并不是在赞扬,“如你所见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而且不论你信不信,我没有骗你,一点也没有。”
兰诺的表情更冷了。
“你不恨他们吗?”俘虏幽幽地问道,“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三十七号。”
一个可以说得上是珍贵的灵魂,即使是身在对立面的他也会有一点被触动的感觉,当然对于黑暗教派的成员而言,三十七号依然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实验体,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困死在圣龙完成他的使命。
但兰诺仿佛总是能够给人一点点无用的惊喜之感,即使他的那些挣扎也好痛苦也罢都是那么的无力。
但最大的那个惊喜还是到来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已经被夺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实验体还能够呼唤另一顶冠冕的降临,这直接打乱了他们在圣龙的所有的规划,也让蓝龙不得不铤而走险——然后意外变得越来越多,直到现在。
俘虏并不知道兰诺究竟知道多少事情,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件事。
“圣龙对你一点也不好,可以说是苛待。一号夺走了你的一切,他们欠你的,你不恨他们吗?你应经拥有着可以进行反击的能力和手段了。”
不恨是不可能的。
恨吧,怨着恨着,把自己变成一把刺向圣龙帝国的尖刀,变成横在海妖帝国和圣龙帝国之间的最大的间隙,让怨恨变成战争和鲜血的起始点。
黑暗的诡异的气息开始在小小的舱室之中蔓延开来,仿佛就要浸染到兰诺的身上的时候,却被完完全全地排除在了外面。
“你错了。”兰诺垂眸说道。
“圣龙的冠冕和血脉……那不是我的一切。”
甚至也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该觊觎。
“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怨恨而对圣龙帝国开启不应当开始的战争。”兰诺说道,“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话,你可以停下来你的表演了。”
俘虏的神色没有巨大的改变,看起来只是僵硬了一瞬。
“这就是……海妖之王的底气?”这句话里面似乎带着嘲讽。
“你也可以这么觉得。”但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必要来和面前的这个俘虏解释。
有关于那些过去的怀疑和猜测在黑暗教派的成员的口中终于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证实,甚至比他自己所知道的还要更加详细一点,但是因为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过去爆发过,现在他确实很平静。
这个黑暗教派的成员甚至在向他印证着一件事情。
冠冕可以被夺去,血脉也可以被剥夺,但灵魂不可以。
这才是他和深海之间的牢不可破的羁绊。
而至于圣龙……
“他们欠你的。”俘虏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道,“他们欠着你,你就不想要他们偿还,不想要他们后悔吗?”
他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可能在语言上再一次让兰诺陷入深渊之中,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在绝望中长大的孩子,明明自始至终都不曾得到过值得贪恋的温暖,但也自始至终都没有可以吞噬一切的恨意,就好像已经被深海洗涤的干干净净了一样。
兰诺已经起身,看起来不打算浪费更多的时间。
“万事万物应有代价。但那不会是我要为自己索取的。”
俘虏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兰诺改变了一点他的心态,然而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海妖之王依然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让他歇斯底里。
“你可以不恨圣龙——那你就不恨一号吗?你知不知道,一号干干净净的……”俘虏露出来了残忍的笑容,“一号什么也不知道,一号什么意外不用做,只需要被人护着,从头到尾都是这样!”
这又是多么,多么惨烈的对比啊。
更令人叹息的是兰斯居然是真的一无所知,他的一切都是被深爱着他的父亲拱手送上的,即使上面沾满了鲜血但是兰斯却还是干净的,纯洁的,一尘不染的。
这在俘虏的设想里面原本是可以轻轻松松击破兰诺防线的话语,但在这一刻他发现他依然失败了。
可是海妖的王也不会好过吧。
在这件事情上面连俘虏自己都会忍不住想到,凭什么呢?
但兰诺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沉着脸,最后表示道:“在有关黑潮的事情上面你也可以这么坦诚吗?”
俘虏顿了一下。
“看来是不会了,那么,这件事情我会交给莱茵海德来继续操作,放心,你不会死的。”
兰诺转身离开,一点也没有留下来的想法。
俘虏最后的不甘的嘶吼也被他抛在了脑后,而离开了审讯俘虏的小小的舱室之后,兰诺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头栽倒了下去。
……
毫无疑问他现在的心情很乱,倒也不仅仅是因为俘虏的话语的原因。
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圣龙的冠冕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不在控制之中。
而和圣龙帝国摊牌坦诚那些真相更是不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兰诺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平稳地解决的。
即使有战争的威胁在前面,即使海妖帝国的强势不输于圣龙,但是希尔薇提醒他的那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有关冠冕这件事情上,大部分幻想种都是没有理智的。
他一直在避免着这样的冲突是因为他深知圣龙的霸道。
可是他也不是那么理智的人啊。
兰诺微微握着拳,想了一下拿出来了希尔德加德的笔记。
在阅读笔记的时候他一向出于相对冷静的状态。
这张笔记不知道是希尔薇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更加的破旧。
【我想是我错了】
【命运平等地对待着所有的幻想种,无论你我,无论是王还是寻常人】
【我并不是先行者,也不是先驱者,只是一个走上了错误的路的行人】
【我开始思念家乡】
墨迹滴落在家乡的两个字的后面,好像是长长久久地停滞在了这个地方一样。
兰诺下意识地抚摸着这行字,然后触电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一切皆是有迹可循,但我依然在寻找着】
【源头】
笔记到此为止。
这个时间段的希尔德加德的笔记非常的潦草,而且看起来笔记主人的心情再也不是兰诺见到的还未离开精灵帝国的希尔德加德那样的平静。
但他是见过这样的字迹的。
他的确见过。
那是第一张他曾经遇见的希尔德加德的笔记,那个时候希尔薇还是一个阶下囚,在那张笔记上面,希尔德加德反反复复重复着两个词语,然后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在王和命运中间,黑潮是一切的源头。
希尔德加德还是找到了。
但不知为何兰诺一点也不会为他感到开心,好像他自己也陷在漫长的失落之中。
他看向这页笔记的时候,最终停在了第二行字前面。
命运平等地对待着所有的幻想种。
不对,希尔德加德。
命运是平等的吗?——命运真的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也许在那令人窒息的王与冠冕交互的命运之间事实的确如此,但就在冠冕被窃取之后,在来自于冠冕的重量不是被王本身来承担的时候所有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兰诺就像是在和并不存在于他的面前的希尔德加德对话一样。
“我改主意了。”
他早就应该认识到这件事情,而不是抱着逃避有用的想法。
*
圣龙帝国。
被吊起来的蓝龙已经不知道究竟挂了多少天了。
但他始终清醒着,而且什么想要流露出来的东西都没有,自始至终兰辰都对这里保持着绝对的控制,就是他自己的属下之中也没有几个可以靠近这个地方的。
不可能有任何存在给蓝龙一个痛快的结果。
兰辰牵着兰斯的手。
触感很柔软,而且小小的,但又很僵硬。
他们现在就站在玻璃的外面。
姬烈阳和兰辰之间有关兰斯的抚育权利的纠葛最终被暂时搁置了下来,现在兰斯还依靠着兰辰生存着。
王庭却已经解封了。
事实上兰辰封闭王庭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始终没有解除对王庭的封锁只是因为他忘了而已。
他总觉得自己其实忘记了很多事情。
但兰辰没有忘记带着兰斯来到这里。
“好看吗?”
兰斯不说话了,本能地他想要去找到一个能够将他彻彻底底笼罩起来的怀抱,但是他根本做不到,所以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都好像已经僵硬了一样。
兰辰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下去。”
他这么对兰斯说道——好像也不仅仅是对兰斯在说这样的话。
兰斯没有意识到兰辰真正的意思。
但在下一刻摆在他们面前的玻璃闪了一下,让他不由瑟缩了一下的时候那个单向玻璃对面的蓝龙好像也动了起来!
因为他也看见了!
他看见自称心心念念的孩子被他向往的蓝宝石龙牵在手里,兰斯和兰辰在长相上的确有一点相似,然而气质截然不同。
而现在他柔软的孩子就在单向玻璃的对面看着他,兰斯可能认识他,也可能不认识,但是,兰辰就这样让他们面对面相见!
蓝龙已经发不出声音,可是绝望让他无法压抑着自己喉咙深处的吼声,即使那声音很低很沙哑,而且又充满着同样无法被掩饰的痛苦!
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要让兰斯看见——为什么要让他的孩子看见?!
他想要给兰斯的明明是安安稳稳被守护着的童年和一生,为什么要让兰斯看见这样的场面,那个蓝宝石龙究竟在做什么?
即使没有冠冕,兰斯也应该会是他最爱的弟弟!
蓝宝石龙既是巧合,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合适的寄主。
黄金龙的血脉太过难以培养,绿宝石家族目前还算繁盛不缺后嗣,红宝石龙对于冠冕太过执着而并不看重血脉,唯有蓝宝石不同。
兰辰看起来并不是困于血脉的,但事实上蓝宝石龙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羁绊,况且蓝宝石龙已经稀少到快要消失了,这样以来兰辰会是他的孩子在王庭之中最好的矛与盾,蓝宝石公爵会一直守护着他,但是现在呢?
蓝龙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忘记了自己还在没有休止的绝望之中,因为新的绝望已经向着他袭来了,而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哥哥。”兰斯颤抖着喊兰辰,他已经不再流泪,不再哭泣,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可以很熟练地示弱,很熟练地用没有明说的话语和眼泪来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切都会是他想要的安排,可是现在呢?
兰辰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让他不敢靠近。
“你不认识他是谁吧。”
兰辰弯腰说道,“不认识就好。”
兰斯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发觉那个蓝龙因为拒绝和他对视想要移开自己的眼睛,但下一刻像是强制的力道一样,那满是血丝的双眼正正和他对上!
蓝色的眼睛几乎要裂开一样,仿佛沟壑里面都是血痕,而那双眼睛又是那么的痛苦,满满的都是痛意!可是痛意太明显了,让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克制的爱意也是那么的明显!
“啊——!!!”
兰斯尖叫了一声,“啊啊啊啊——!!!不要!!!”
他不要看了,他绝对不要再看下去了,他不能接受!
“就这么害怕吗?”
兰辰带着轻轻的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就明天再来好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救赎一样。
兰斯紧紧抓着兰辰的手,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然而如果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截可以载着他上浮的木头,而是拉着他坠入更深的地方的水草呢?
再一次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仿佛一切如常。
但兰斯惴惴不安地不肯离开兰辰,直到被兰辰劝说之后才松开了他的手。
他并不是承受能力那么强的人,更何况因为有色龙族都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现在王庭之中隐隐约约也传开了。
他们的小阁下并不是真正的小阁下。
这件事情令王庭的龙族同样无比痛苦,甚至有一些往日追捧着兰斯的忍不住来到他的面前质询,当然这被兰辰拦住了,可是兰斯梦魇之中都是蓝龙嘶吼的样子和其他龙族的疑问。
赝品、假货、冒牌货……
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这么告诉他自己,他什么也不知道,王冠明明就是他的。
王冠一直都是他的,龙族的王只可能是他。
兰斯蜷缩成一团咬着自己的被子的一角,直到那都变得皱巴巴的也没有停下来。
蓝龙那仿佛浸了血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还有那里面浓浓的爱意。
他最不缺爱了,可他知道蓝龙是爱着他的,他那么痛苦但还在爱着他,这样的爱是没有条件的,没有底线的。
为什么?
痛苦的呜咽几乎要从喉咙里面溢出来,但是兰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睁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回想着。
*
姬烈阳匆匆行过王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拉住了。
“你带我走好不好?黄金,你带我走……”
兰斯几乎是豁出去一样抱住了姬烈阳的腰际。
柔软的身体贴近的时候姬烈阳却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抱住他,而是推开。
他是不会忍心这么做的,他是坦坦荡荡的,但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想起来另一双眼睛。
但是做错了事情的不是他们,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所以还有可以回头的余地。
“先放开,我还有事。”姬烈阳说道,想了一下声音还是更轻柔了一点,“我会再和兰辰谈一谈。”
他这样承诺道,然后用不算很重的力道让兰斯松开了他。
黄金之王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时候,没留意到自己身后的那双眼睛里面除了依恋,还有明晰的痛意和隐约的恨意。
就连姬烈阳的眼中也再也不是满满的只有他的存在了,凭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切都只会是别人的错误才对。
而接下来姬烈阳对上的那双眼睛里面全部都是怒意。
……
绿宝石公爵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原因并不是星际战场之上的畸变体,也不是来找她的麻烦的伊斯塔露,而是圣龙王庭现在的烂摊子。
红宝石公爵和黄金之王不和的消息根本没能瞒过任何人,尤其是那场堪称惨烈的战斗现在还在整个圣龙帝国的范围内流传着,罗茜不得不一一应付着前来询问她的有色龙族的族长们。
如何在两位圣龙贵族之间站位本来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死人一样的兰辰!
而且……
“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在纠结兰斯的抚养权?!”
罗茜几乎是咆哮着说出的这句话,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想要从星际战场冲回圣龙各打一个耳刮子一样。
姬烈阳皱眉,露出来了一点不悦的表情来。
“这件事情只是我和蓝宝石之间的问题而已。”
兰辰索性不说话,一只手支着下巴,露出来了半截完美的脸。
“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姬烈阳看着罗茜。
“冠冕再也不会眷顾我们的时候!”
罗茜嘶吼着说道。
“你们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红宝石呢?”
最后一面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是在病床前面。
红宝石公爵现在看起来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了一样,看得罗茜又是心脏停跳。
红宝石还活着,黄金之王还活蹦乱跳着,兰辰看起来还是很清醒的样子,但罗茜知道自己从前的那个预感没有任何的问题。
圣龙在也不可能是过去的圣龙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
罗茜只能无力地问道。
“敢于计算圣龙的冠冕的黑暗教派必须迎来他们的终结。”姬烈阳说道。
这件事情倒是不可能再有人有反对意见,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问题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可是提出来第二个问题的人也没有奔着重点去。
“错误地坐在了王座之上的人呢?”
红宝石公爵冷静地问道。
“他不会再一次回到王座上了,我保证。”姬烈阳说道。
“就这样?”红宝石公爵轻咳了一声才问道。
“你还想要怎么样?!”姬烈阳手按在桌子上面,如果他和红宝石公爵面对面那么这个时候他已经揪起来红宝石公爵的衣领了。
“审判。”红宝石公爵说道,“王庭的审判庭不是摆设——假货就应该被摆在那里!”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况且你就是把他的尸体摆在那里,也没有任何作用。”姬烈阳说到最后,忍不住带了一点冷笑的意味出来,“你以为——兰诺会是那样的人吗?”
他还是那么的高傲,甚至下意识地将自己曾经和兰诺的熟稔摆在了红宝石公爵的面前。
于是不出意外的他收获了几乎是滴着血的眼神。
“如果他喜欢的话,”红宝石公爵轻轻地说道,“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尸体也摆在那里。”
听起来明明应该是夸张的修辞——可是在他口中就像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一样,不值得被怀疑。
罗茜感觉背后一凉。
但红宝石公爵这样的状态也只有短短一瞬而已,随后他接着说道:“这也不是你们可以决断的事情,黄金,你忘记了,在王庭王座空悬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有开启审判庭的权利,提案我已经交上去了,有色龙族会参与这次的投票。”
“红宝石!”姬烈阳几乎是瞪了他一眼,但没有得到回应,而他认为的可能会和他站在同一侧的兰辰一言不发。
罗茜实在不想再管兰斯的事情,但是她如实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我并不觉得红宝石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有这样两票下来再加上那些有色龙族,这件事情几乎不会有任何的反转,即使姬烈阳也无能为力。
“就这样。”兰辰说道,看起来依然没有认真在听的样子。
“那么,”罗茜冷笑了一声,“我们的王呢?”
她在星际战场上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黑潮的侵蚀。”
这才是罗茜最为迫切的要和他们会议的原因。
绿宝石龙没有和兰诺之间的无比纠结的过往,也没有像是红宝石龙那样对于王近乎于偏执一样的渴求,但罗茜不能等待也不能拖延,连接着冠冕的本来不仅仅是王位!
对于利益至上的绿宝石龙而言本来如此,罗茜也不掩饰自己的动机。
她没有发现一直都在神游的兰辰微微笑了一下,很浅,很讽刺。
蓝宝石公爵已经不在乎一切,他的疯魔程度也暂时好了一点,但又好像从未停歇着,现在也依然还在疯狂之中。
“他会加冕的。”
姬烈阳用完全不容否认的语气说道,“他只是在任性,需要我们的弥补而已,但冠冕的选择不容我们拒绝,我们会再一次和海妖帝国联系。”
他还是很自信。
有那么一瞬间罗茜都想要尖叫着询问他这些自信从何而来,但是看在剩下两个同僚的份上罗茜保持着沉默。
“你想做什么?”
罗茜问道。
“加冕礼。”姬烈阳顿了一下说道。
“郑重的,不容拒绝的加冕礼。冠冕连接着灵魂,从来都不是可以轻易抛弃的东西,他还不明白。”
圣龙的王冠不仅仅是寄居在兰诺灵魂之上的王冠,也是绑定了圣龙这些强者们的冠冕,在双向的意志之下即使兰诺主动放弃冠冕也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
“王庭就在这里。”姬烈阳说道,“只要他回来,这些都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这本来是他想要的东西。”
即使他现在无法否认兰诺不嫉妒兰斯这件事情,但是兰诺曾经想要的那些认可也好还有爱意也罢,姬烈阳并非不清楚。
所以他是这样的笃定着。
“我们会好好弥补他的,会给他更多的东西。”
姬烈阳依然是圣龙帝国天然的领袖和最强者。
但是罗茜在望向他的时候才明白了什么——黄金之王,星野之主,过多的赞誉也好最强的实力也罢,姬烈阳从一开始就拥有所有的东西!
他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失去!
握在姬烈阳手中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过离开他的时候,而世界都好像是围绕着他的意志在运转的一样,以至于现在的黄金之王在听到了明明白白的拒绝之后也依然并不这么觉得。
他还是以为他能够握住全世界。
罗茜抿了抿唇,想到了自己看到过的审判庭的记录,如果那位冕下经历过的那一切都如她所见,她一点也不觉得姬烈阳的想法能够成功!
然而罗茜扫视着蓝宝石和红宝石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更加难以捉摸的神色,兰辰冷静地疯魔着,红宝石公爵不冷静地疯魔着。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们一样,现在全部都变成了罗茜一点也不熟悉的陌生人。
“黄金的话有道理。”红宝石公爵说道,“就按照这个方案好了。”
“可如果他不愿意呢?”
罗茜的话语落在了半空之中,没有人回应她。
又是加冕礼,罗茜几乎想笑。
加冕礼总是会变成笑话,然而黄金之王自负如斯,蓝宝石和红宝石顺水推舟,让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龙的会议在黄金之王的提议之后就结束了,罗茜带着恼怒拨通了红宝石公爵的通讯。
兰辰她猜不透,黄金之王她打不过,但是红宝石她总能谈一谈吧?
然而通讯只是响了一会儿就被挂断了,而且很明显是另一方根本不愿意和她交谈。
……
挂断了绿宝石公爵通话的红宝石公爵和姬明玉面对面坐着。
年轻的黄金龙那双眼睛让他总是会想起来姬烈阳所以产生了很多的不悦,然而除此之外姬明玉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还有着很多的希望,不是吗?”
姬明玉笑吟吟说道。
在方才的整个会议的过程之中他都在红宝石公爵的默许之下旁听着。
“有希望才好啊。”
有希望的人才可以承担失去希望的痛苦。
“你真的可以让他付出代价吗?”红宝石公爵问道。
“当然了。”
“那么,如你所愿,即使付出余下的代价的是圣龙也没有关系——”红宝石公爵还是咳了几声,血腥气弥漫开来,“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王。”
“是的,公爵阁下。”姬明玉依然笑着说道,“那么,您还想继续听一听审判庭的旧事吗?”
被红宝石公爵找上门是因为姬明玉曾经在王庭的经历,对此他当然抱着愉悦的态度答应了下来,而且十分坦诚一点隐瞒也没有。
于是当然的,红宝石公爵的反应随着姬明玉的故事越讲越多也越来越冷厉。
不只是审判庭,还有兰诺初到王庭的时候的过往。
他几乎是恨上了姬烈阳,同时对兰斯不再有任何的感情,这当然也正和姬明玉的心思。
可是他依然觉得很有趣就是了。
他的那位小叔叔,伟大的黄金之王阁下,他的自负就像是根植在骨子里面,而且一如既往地姬烈阳没有听进去兰诺的任何话,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符合姬烈阳的作风了。
绿宝石公爵一如既往的利益至上,毫不隐瞒自己需要王冠来分担黑潮的侵蚀的目的,坦荡的同时非常无耻。
在他面前的红宝石公爵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无奈,又有着那样的浓烈的爱意,可是啊,他所想的和绿宝石公爵又有什么差别呢?只不过红宝石公爵更加卑微一点而已。
唯有蓝宝石公爵是现在的姬明玉还有一点不明白的,不过也没有关系。
他多想给兰诺看看,这就是兰诺曾经向往过的龙族,这就是圣龙帝国。他们强大又霸道,所有人都是那么的无耻。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现在就是姬明玉最好的机会,圣龙不会被外力崩裂,可如果是从内部,他们会变成刺向彼此的刀。
他会让姬烈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