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白衣, 容貌俊逸,除却袖口衣领上若隐若现的雪白狗毛外,确实是一副标准的很受修真界女修喜爱的长相。
但不知道为何, 江天青和习远看看他,再看看他怀里那只毛发蓬松雪白的漂亮大狗。
两者,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相似感。
“嗯……你觉不觉得。”习远斟酌了一下言辞,“他长得和他那只狗有点像。”
“确实很像。”江天青点头,表示赞同。
那人一番正义审判的言论宛如热水进了滚烫的油锅, 激起了阵阵沸腾的声响。
在兽修界, 猫派狗派之争是一个延续千年之久的议题,从修真界中古时期一直吵到现在, 关于猫猫是最棒的还是狗狗是最棒的, 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兽修界, 每当有一个猫派本命灵兽的天才横空出世, 向全天下昭告猫猫才是最棒的之时, 很快便有一个狗派本命灵兽的天才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对他重拳出击, 代表可爱的狗狗进行正义审判:“你在胡说, 明明狗狗才是最棒的!”
两者之间的争斗,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延续了千年之久。
须臾片刻之间,大殿之上的兽修,除了少部分人,几乎全部挽起袖子参加了这场大论战:
“确实, 明明狗狗才是最棒的!”
“猫猫全都是异端, 只有狗狗才是正确的!”
“你放屁, 没有人能抵御住又软又可爱小猫咪的诱惑!”
“哈,还又软又可爱,谁不知道你的本命灵兽是只胖橘猫,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上个月差点把你的床给压塌了!”一旁一个和他同乡知根知底的兽修立马拆穿了他。
“你你你……”那个兽修指着他那个同乡的兽修,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群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小猫咪的胖,能叫胖吗,那叫可爱!
旁边一个猫派兽修见势不对,也开始揭老底,“胖橘猫再怎么样,也比你的比格犬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月已经被他咬坏了十条裤子了!”
他们大多来自一个地方,彼此之间分外相熟,自然揭起短来也非常的熟练。
……
大殿之上,猫派狗派吵得面红耳赤,本命灵兽是兔类鼠类蛇类的兽修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十分的与世无争。
他们头顶之上仿佛写着一行大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但天玄宗灵兽峰毕竟是个全员狗派的地方,来天玄宗拜师的兽修,狗派占了绝对优势。
很快,这场大论战便以猫派的暂时落败而告终了。
水镜之外,本来沉迷吸大白狗无法自拔的灵兽峰峰主抬起头,他摸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胡子,看着聂雨歇,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一届灵兽峰,来了一个好苗子啊!”
言语之间,一副已经是把聂雨歇看做自己人的姿态。
“确实是个好苗子。”一旁一位灵兽峰长老也感慨道,“看来命中注定下一次九洲大比我们天玄兽修要重振荣光了!”
重振狗派荣光,我天玄宗义不容辞!
众人看聂雨歇,只觉越看越顺眼。
毕竟大家都是铁血狗派,天生就带了一种不可言说的亲近感。
灵兽峰峰主手中玉简之上刚好传来了聂雨歇的信息,看到聂雨歇名字的一瞬间,他皱了一下眉。
姓什么不好,偏偏姓聂,和他那个死对头一个姓。
很快,他摇摇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是那个聂家!
御兽门聂家,修真界兽修中的铁血猫派,上一次九洲大比聂家大少爷聂风停同他本命灵兽天苍玄豹大杀四方,踩着天玄宗兽修的脸狠狠地出了场风头。
聂雨歇此时心情异常激动,大殿之上是熟悉的猫派狗派大论战,不同的是,这回他不再是孤立无援一人独举“狗狗是最棒的”大旗,他有了队友,而且这些队友战斗力惊人,对狗狗的喜爱程度丝毫不亚于他。
聂雨歇脑内回荡着一句话:自己这离家出走是真来对了。
回想起在御兽门的生活,聂雨歇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自己身边的猫派宛如越共,层出不穷。
若单只是兽修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破防。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是位医修,为人和蔼可亲,经常听他的抱怨,并且对其做出保证:坚决不在猫猫的可爱攻势之中沦陷自我,要和他坚守御兽宗唯二的狗派荣光,
聂雨歇一直和它保持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觉得这是他的伯牙子期,是他的知己,两人经常一起月下吸狗,十分快活。
但直到上个月,他出门历练,给堂姐带了她心心念念的无双大师的限量版彩印话本,本想偷偷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在堂姐的窗外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的堂姐竟然在吸猫。
并且吸的不是一只,聂雨歇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只猫,品种齐全,包括布偶大橘森林猫以及一些他没见过的品种,他的堂姐摊在一只半人高的猫咪的肚皮之上,神情快活,一副醉生梦死的姿态。
一边吸嘴里一边喃喃低语:“呜呜,小可爱妈妈爱你,快让妈妈亲亲……”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个猫派,聂雨歇彻底破防了,只觉御兽宗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他的同道中人。
他抱着自己心爱的萨摩耶,只觉孤独寂寞冷。
最后毅然决然地留下了一张字条:我走了,你们不必想我,然后踏上了离家出走的旅程。
聂雨歇此时此刻站在天玄宗的大殿之上,内心一片恍惚。
放眼望去,大殿之上兽修怀抱的绝大多数都是狗狗,品种齐全。
他敢打包票,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狗狗。
这里是天堂吗,聂雨歇有点走不动道了。
最后还是灰衣长老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一声,将他神志唤回:“接引台都要出发了,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经过灰衣长老面前的时候,长老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收徒大典即将开始,你耽误这么多时间去干什么了?”
他本以为聂雨歇会给他一个类似修炼顿悟之类的答案,孰料聂雨歇垂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洗狗去了!”
洗狗去了。
多么朴实无华的答案,灰衣长老看着他,恍惚间想起那年九洲大比自己也曾气势汹汹问过孙文远同样的问题,只不过那次自己得到了一个“我去学灵猪之间的科学杂交去了”这样一个叫他无语至极的回答。
灰衣长老沉默了。
转身,拂袖,冷哼。一气呵成。
那接引台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面,悬浮于大殿的高处。
接引台之上,此时此刻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派别。
一派以姜肃为主,一群天之骄子人模狗样的立在那里,高谈阔论,谈笑之间引经据典,十分高雅上流,叫人情不自禁心生向往和自惭形愧之情,觉得自己不配和他们同台而立。
而另一派,是习远和江天青,两个人此时此刻盘腿坐在地上,正聚精会神地打着扑克,牌影纷飞散乱,
“对四”“大小王”“不要”的声音层出不穷。
不仅如此,他们四周还摆着一圈零零碎碎的小零嘴,浑身上下充斥着不学无术且快乐的氛围。
聂雨歇看了一眼左边,随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右边。
那边两人正打至尽兴,江天青甩出最后一张牌,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你们,这牌还缺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习远一把拉了下来,“缺缺缺,赶紧来,老子终于不用一个人打两个人的牌了!”
一个人打两个人的牌?
聂雨歇坐下不到半刻钟,便呆住了,他看了一眼习远,又看了一眼江天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有些怀疑人生:这是两个什么惊天动地的臭牌篓子?
见过牌打得臭的,没见过那么臭的。
*
接引台缓慢升向高空,依照惯例,它会沿着宗门正中间的主线一路横穿到主峰大殿,一路所经之处神鬼避让,有彩蝶飞舞,并有鲜花洒落,仙气飘飘,很有排面。
这是接引台升空之前灰衣长老为他们介绍的,江天青放下手中的牌,一时间竟有一丝期待。
但事实证明,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那接引台升空之后,突然不讲武德地开始变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交织变幻不停,颜色很诡异并且辣眼睛。
配上鲜花和大而艳丽的彩蝶,甚至这接引台竟然还有自带的土味配乐。
江天青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乡村土味杀马特洗剪吹的风格?
偏偏那灰衣长老还兴致勃勃的为他们介绍:“这接引台可是器峰首徒许嘉年亲手制作的,若你们之后想学习器修一道,器峰是个很不错的去处!”
江天青蹲在土味杀马特打歌台上,和一旁的习远小声道:“这许师兄审美有点说法,叫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能土的这般浑然天成?
主峰大殿此时近在咫尺,放眼望去,主峰四周云雾缭绕,大殿立于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芸芸众生。
江天青轻轻捏了一下指节,发出一声脆响,她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真正的硬仗,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