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月用假孕药粉搞事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她的缠绵意和读档操作,宫里已经大半年没人怀孕了,上一个有孕的还是今年初的琼美人。
这情况很不妙。
在皇帝身体没问题又非常努力的情况下,后宫宠妃们个个年轻健康,这么长时间无人怀孕,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为了避免皇帝起疑心,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手动制造几次“孕事”,保住皇帝作为雄性生物的尊严。
她不想试试皇帝被质疑某方面能力时爆发出来的行动力。也不想试试自己的缠绵意究竟能不能躲过皇帝的调查。
这包假孕粉实在是一举多得,妙不可言。
如果娴贵人和林才人聪明,能在“喜脉”消失后及时发现,收尾干净,那后宫里就增添了两场令人遗憾的小产,并且两人在“小产”中伤了身体,今后难以怀孕。
如果两人被揭穿了“假孕争宠”的真相,那就更令人期待了。
总之,不管怎样,婧月心情都会很好。
娴贵人很快就发觉事情不对了。
出于谨慎,曝出孕信后她就让太医对外宣称自己怀胎不稳,躲在房里闭门不出,日日让王太医前来把脉。
也亏了她如此谨慎,几天后王太医刚刚搭上手就面色一变,说出了令她心惊的消息——她腹中胎儿的脉象无缘无故弱了下去,几乎感觉不出了。
娴贵人只觉晴天霹雳,当场失态,逼着王太医想尽办法为她挽救,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胎儿脉象还是日日消退,直到完全消失,无论怎么把脉都感觉不出了。
娴贵人悲痛欲绝,消沉一整日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第二天一早,她觉得腹中疼痛,连忙起身细看,只见裙子上沾了血迹。
她不知这是因为药效全退,自己终于来了月事。只觉得这无疑给她希望渺茫的孩子判了死刑,流着泪让丹朱去喊王太医。
“还查不出原因吗?”
收拾干净靠在榻上,娴贵人望着反复把脉的王太医询问。短短一周时间,她已经瘦到脱相,面容枯槁憔悴的让人认不出,再加上严重焦虑导致脱发和失眠,再也看不出先前的美貌。
“我的孩子到底怎样了?明明我没有任何不适,为什么他的脉象会越来越弱?”她喃喃问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怀着最后一丝期望,“他还在吗?”
“臣无能。”
给娴贵人看诊已经变成了最难熬的事,王太医短短几日人也瘦了一圈,白头发大把出现,此时他跪在地上,急得满头大汗也无法可想,在娴贵人注视下硬着头皮回道:“娴小主恕罪,臣实在是学艺不精……”
“别光说学艺不精!学艺不精那你多翻翻医书,再想想办法啊!”丹朱也急哭了,听这话就来气,不管不顾地把人扯起来纠缠。
“还有办法吗?”
“你说话啊!”
“快说!”
“丹朱姑娘恕罪。”王太医被她扯住直晃,却只是低着头,多余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
丹朱想骂人,忍了又忍最后一把甩开他,又跪下来求娴贵人:“小主,奴婢再去给您请其他太医来看看吧,人多总会有办法的!”
其他太医?
怔怔出神的娴贵人听了,浑噩思绪瞬间清明,沉思片刻,她出言问道,“上次给我诊脉的白太医今日可在?”
“在的在的!”
王太医眼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今日他正巧当值。”
“那快去请!”
“奴婢这就去!”丹朱一路小跑出去。
白太医就是另一位替她诊出喜脉,并最终公布出去的太医。
这位太医和娴贵人并不熟,是刚来太医院的新人,之前从没为妃嫔看过病。
后宫妃嫔们都习惯去找自己用惯的太医看诊,当日娴贵人借口身体不适,王太医又不当值,才将他请过去。后面再没找过他把脉。毕竟关系不熟,不知底细,很难信任。
但这次不一样了,不管他背后是谁,当日的孕信是由他诊断并公布出去的,如果她此次孕事有问题,白太医也逃不掉。
就这一点来说,白太医是可信的。
白太医问讯急匆匆赶来,把完脉之后,他也是同样晴天霹雳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向娴贵人告罪一声,就急忙拉着王太医低声商量起来。
娴贵人从两位太医的表现中察觉出他们不敢说出口的真相,蜷在榻上泣不成声。
“我的孩子又不在了吗?”
“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如果真有报应就来找我啊,为什么总是伤害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小主别这样,您还年轻,会有的,一定还有的!”丹朱流着泪抱住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抚着她的背脊反复安慰着。
“还会有?”
她抬头泪眼朦胧看着丹朱,“我还会有吗?”
“会的!”丹朱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泪,“您还年轻呢,陛下又这么喜欢您,一定还会有的。”
“是了。”娴贵人抬手摸摸脸,又一次振作了起来,“只要陛下还喜欢我。”
她不能放弃,既然能怀上,就还能有下次。
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楚真相,替她的孩子报仇。
她稳住心神起身,在丹朱帮助下重新整理了妆发,将愁眉苦脸的两位太医喊进来。
“二位还没商量出结果?能否给我一句实话,我的孩子究竟还在不在?”
“回小主。”
两位太医闻言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王太医站出来,说出实话,“据臣二人分析,您之前的喜脉可能是某种药物所致,许是服用了黄蟹甲粉或鬼针草一类的药物,显现出极似有孕的症状,并推迟了月信,今日是药效已过,所以……”
“你什么意思?”
娴贵人猛然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极其吓人,定定看他,“你是说,我其实根本没怀孕,这一切都是被人下了药?”
“这……”
王太医被她的神色吓住,脑内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委婉一点劝她。
娴贵人也不需要他再回答,振作精神,几日因抑郁焦虑而停滞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曾经忽略的种种违和感一一浮现,转瞬就相信了他的话。
“原来如此。”
娴贵人似哭似笑,“竟是如此!”
她眼神逐渐狠厉,继续问道:“这种药物,对我身体可有其他影响?”
“确实有影响。”
王太医继续硬着头皮回答,“您身体受药物浸染已久,素体亏虚,胞宫受损,需长期调养。”
“要调养多久?”娴贵人闭了闭眼,“我可还能有孕?”
“这……臣不能向您保证,毕竟体质因人而异,要视调养效果而定。”
“我知道了。”
局面坏到这种地步,她反而彻底清醒和镇静,面上神色不变,略一思考便向两位太医招手,让他们再向前几步。
“丹朱,你去门口守着。”
“是。”
丹朱毫不迟疑,立刻出了门,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王太医和白太医见状对视一眼,有些紧张。
娴贵人冲他们微微一笑,“二位莫慌,我只想和你们商议一下,如今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既然药效已过,幕后黑手随时可能跳出来揭穿我的假孕罪过。而我的胎是二位负责的,若是我因假孕获罪,恐怕二位也无法逃脱。”
太医们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不由沉默下来,随后由王太医出声询问,“那娴小主想怎么做?”
“很简单。”娴贵人看着他们,缓缓开口,“喜脉已经没了,我又不能再变出一个孩子来,那就只能让他流掉。”
二人顿时会意,
王太医看了她一眼,又偏头去看白太医,白太医略一思考,便与他回视。
“两位有办法吗?”娴贵人看着他们这般互动,继续问。
这次由白太医向她行了一礼,“臣必当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否则,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
“是,臣明白。”
不久,两位太医匆匆离去。
丹朱目送着太医离开,关上房门回到娴贵人身边,担忧地注视她,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
“小主,究竟是谁害你?是不是林氏那个贱人!”
“林氏?”娴贵人正静静靠在榻上整理思绪,闻言嗤笑一声。“林氏可没这本事。”
“那还能有谁?”丹朱有些疑惑。
“景贵人、兰美人都有可能。”
娴贵人仔细盘点,“宫里的老人我清楚底细,都没有这种本事。这假孕药物效果强,又隐蔽神秘,方才太医将这房里处处细查过了,都没发现任何迹象,想来不是一般药物,更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宫里这些妃嫔,只有景贵人家世不凡,有可能得到这样珍贵稀有的好东西。”
“而兰美人,”她顿了顿继续说,“这人我始终看不透,看似怠惰散漫,却能勾着皇帝一直忘不了,看似与世不争,每次好处却从没少了她的。上次的事更是诡异得很,透着股邪性。”
“总之,这两人嫌疑最大。”她做出总结。
丹朱若有所思。
娴贵人分析完就不再多说,转而吩咐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先将眼前这关过了,你去将……找来,再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轻不可闻。
丹朱则越听越惊,“小主,您这是?这也太冒险了。”
“机会难得,正好一起解决。”娴贵人笑着看她,眸中阴狠浓郁成实质,“我的孩子没了,她也不能有!”
…………
第二日,又是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
婧月算算时间,估计假孕药粉的药效已经过得差不多,怀着期待的好心情早早就到场。
刚刚坐下,她就发现许久不见的娴贵人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娴姐姐?”
婧月看清她的面色,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上前一步帮着扶她坐下,神色充满担忧,“娴姐姐怎么突然来了,皇后娘娘不是许你不来的吗?你的面色好难看,身体没事吧?”
“有劳妹妹关心。”
娴贵人走得满头虚汗,站立不稳,扶着宫女和婧月两人的手臂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坐下,这才舒了口气,向婧月笑道,“我没事儿,比前几日已经好多了。唉,都怪我身子不中用。向皇后娘娘请安是我们的本分,娘娘关心我,我却不能持宠而骄,能来的话自然尽量要来。”
“话是没错。”婧月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很是忧虑,苦口婆心劝她,“姐姐的心意,皇后娘娘自然知晓。但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还请姐姐多为皇嗣考虑。”
“是了,我会多注意的。”娴贵人目光盈盈看着她,看起来很是感动。
两句话说完。妃嫔们接二连三到来。
“哎?娴贵人来了?”
“娴姐姐?哎呀,你瘦了好多啊,怀孕真辛苦。”
娴贵人有孕后就自称怀胎不稳,向皇后告假,已经连着两次没来了,如今一露面,众人都十分惊奇,纷纷凑过来关心一番,别管真心还是假意,场面万分和谐,姐妹情深令人感动。
怡才人也来说了两句,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她的过敏症状已经痊愈,玉白小脸精致无暇,惹人怜爱,如今是得皇帝独宠的心头宝。
景贵人在旁边看着,不屑一顾,她素来看不惯这般造作场景,但她恩宠日益稀薄,底气不足,解除禁足之后就被皇帝抛在脑后,不敢怼风头正盛的娴贵人,只闷闷坐在一边喝茶。
忽然有人向她搭话。
“这宫里的茶水,喝来喝去还是皇后娘娘这的最好,景姐姐,你也是这样觉得吧?”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李美人。
“咦,李妹妹你这是?”
一看之下,景贵人不禁轻咦出声,感觉有些奇怪,她发现今日李美人有些不一样了,一改往日的清高文雅装扮,妆容衣着都变得柔和温婉,看起来柔美不少。
她心念一转,便笑了起来,“李妹妹这身装扮很好看。”
“真的吗?我之前没这样穿过,昨日新做了一身衣裙,就穿着试试。”李美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口中说着,不自在地揽了一缕耳边碎发。
“这样很好。”
景贵人笑着看她,“妹妹眼光素来好的。对了,我近日得了些时新料子,也想做几身新衣裳,不知李妹妹一会儿可有空,陪我一起去挑几身。”
李美人眼睛一亮,立刻应下,“好啊,只要姐姐不嫌弃。”
“怎么会呢?”
不多时,皇后就到了。进来看见娴贵人在场,她也十分惊讶,连忙关心几句,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又问了坐在后排的林才人,见两个孕妇都精神不振,略说几句就让散了。
妃嫔们三三两两走出坤宁宫,婧月出来晚了,转头看见两个“孕妇”走在一处低声交流着,她连忙加快脚步,离得稍远一些,只用余光观察。
“啊!林才人你做什么!”
刚刚走远,婧月就听见娴贵人一声尖叫,两人一起从台阶上滚落。娴贵人紧紧抓着林才人的手,一直滚到最后一阶上才停止,大片的血迹从两人身下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