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对玉美人显然满意极了, 第二日送赏时,除了惯例的布料首饰银两,还专门给她送了一座玉石摆件。一块胭脂色的美玉雕刻成莲花模样,立在碧色的玉盘上, 花朵含苞待放, 如在碧水中亭亭玉立。
后宫对此很羡慕, 私下议论纷纷, 说没了芙蕖娴贵人, 又来了一位莲花玉美人,把新来的玉美人和曾经的王氏相比。
也有人说上一位侍寝后被皇帝赐下摆件的是淑妃, 说不准玉美人就是下一位淑妃了。
婧月:……这种传言还会有自己的份, 是她没想到的。
听着越传越离谱的谣言, 她也回忆起自己得的第一份赏赐,那整套的粉玉髓小猪摆件。
小粉猪确实可爱, 但婧月不好意思, 谢恩收下之后,她就以想摆在跟前天天看的理由放在了内室里,放了一阵又说怕摔坏了,直接命青露收进库房。
想想那几只小粉猪,再想想玉美人的玉莲花……
说闲话的那些人可真是过得太闲了:-D
婧月一气之下,正准备动手收拾人, 随后就收到了周熠派人送来的赏赐,一株比人还高,目测两米的玉树。
玉树用整块碧玉雕刻而成,下半截是浓绿到近于墨色的树干和主枝, 上半截是舒展开的碧绿色鲜嫩枝叶, 树身和叶片的每处纹理都被细细雕琢, 栩栩如生。
“真是鬼斧神工。”
婧月伸手摸了摸,仰头啧啧称奇。绕着它转了一圈,还惊喜地发现有一枚叶片下隐藏着一只小小的甲虫,仔细一看,原来是碧色玉肉里的一点杂质,被匠人们勾勒成甲虫形状,整株玉树更加生动有趣。
“真美啊。”
“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玉!”
宫人们也兴奋极了,凑上来瞧新鲜,又怕碰坏了婧月的玉树,只围在旁边看个不停。
吹捧也接连不断。
“娘娘,陛下心里果然最看重的还是您,这玉树可是宫里独一份的奇珍异宝。”
“是啊,有些人竟还将那玉美人和娘娘比,真是笑话,在碧玉树面前,玉莲花算什么……”
“住口!这话也是你们能说的?”见他们越说越过分,婧月不悦呵止。
全场瞬间一片寂静。
她冷眼看着宫人瑟瑟发抖地噤声,在她面前齐刷刷跪下。
“你们可是好日子过多了,过得都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她轻声说道。
时间久了,景华宫的宫人不知不觉染上了眼高于顶的毛病。
在他人眼里婧月入宫后就一路高升,盛宠不衰。七年来,宫里妃嫔起起落落,只有她半点委屈都没受过,如今更是掌握宫权,将皇后都撇在一边。
跟着这样的主子,宫人们怎能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婧月对此心知肚明,因此时常敲打着,三令五申让他们别做仗势欺人的事,但更多的她也没精力管,只能让青露青雪和何庆安把人管好。之前还好些,六月份青雪出宫之后,青橘青霜资历威望不足,掌事难免手忙脚乱,宫人们眼见着就变得懈怠起来。
“方才说话的是哪个,出来。”她命令道。
宫人们很快指认出了两名宫女一名太监,三人满脸惶恐地跪在婧月面前,不停地磕头认错。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奴婢再也不会了,求娘娘饶过奴婢一次吧。”
“饶过你?”婧月垂眸看着他们,“本宫给过你们多少次机会了?”
“本宫说得话,你们若真记在了心里,岂会有今日之事。”
“言行无忌,张狂至此,这种人景华宫要不起,何庆安,将他们送出去。”
婧月直接做出了决断。
当场撵走三个人,总算教会了景华宫的宫人什么叫做谨言慎行,一瞬间所有人都低头做事,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而那座漂亮的碧玉树也成功刷新赏赐记录,让婧月成为后宫羡慕的对象,大家谈论起来都说不愧是淑妃娘娘,得宠一时的玉美人哪能和淑妃比。
玉美人听了什么心情没人知道,容嫔感觉要气死了。
正如先前婧月所料,怀胎十月,又坐了个月子的容嫔早就过气了。皇帝只是馋她身子而已,对带有她一半血脉的孩子也不重视。有孕之后想起她的次数逐渐减少,时间一长,就直接抛在脑后了。
容嫔深受打击,正鼓足干劲准备重新争宠,不想婧月竟一口气选了四个实力强劲的新人入宫,这让她怎能不急眼?
听着宫人描述玉美人的玉莲花摆件,她已经羡慕到泛酸,再听说皇帝给婧月抬去了一座巨大精美世间罕见的碧玉树,她就嫉妒到眼底充血。
两座大山挡在她的争宠道路前面。
还有三个千娇百媚的新人在排队等侍寝!
容嫔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她恨恨的想,自己究竟哪点不好,为什么淑妃宁愿选进来四个新人,也不愿意提拔自己呢?
后宫纷纷扰扰,周熠毫不关心,他正沉醉在新人的温柔乡里每天快乐无比。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将新入宫的妃嫔看了个遍。不得不说,婧月的眼光着实不错,四位新人都符合他的胃口,每个人模样都在他内心水准线以上。
周熠欣慰极了。再想想上一次选秀,皇后选出来的那几个。
惨烈对比下,他觉得婧月果真是他的知心人,懂他体贴他,大气不妒。
这么一想,他不禁又给婧月送了一堆好东西过去。
莫名其妙收到赏赐的婧月:……?
……
另一边。
作为婧月对比方的皇后此时状态很不好。
她的胎刚足七个月,但身体已经坚持不下去。按照太医的话来说,再怀下去只会一尸两命。
能让素来委婉隐晦,百般留余地的太医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皇后这段时日将太医院逼到了什么地步。
太医实在是没办法了,说实在的,皇后这胎能撑到现在,在他们看来已经堪称医学奇迹。
但皇后不肯死心。
她睁着无神的双眼愣愣盯住跪在地上的太医,秀美可亲的美人面早被几个月的孕期折磨殆尽,若此时让皇帝进来看,绝对认不出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还能坚持几天?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多待一天他就能多长一点,也多一份活命的希望。”皇后喃喃说着。
她熬了太久,也付出太多了,为这个孩子透支了心血,用命在养胎。她承受不起死胎的后果。
否则,牺牲的这一切都算什么呢?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一胎会不会还是女儿的问题。现在就在用命去赌,赌她能生下来一个活的皇子。
“臣等尽力为之,但请皇后娘娘做好心理准备,臣最多只能延期一周左右。”
太医们叹了口气,对视一眼回答道。他们的状态没比床上躺着的皇后好哪去,各个形容枯槁,蓬头垢面,让人担心他们随时会原地猝死。
“最多一周……”皇后闭上眼,“好吧,请太医务必竭尽全力。”
“臣必会竭尽全力。”
皇后即将早产的消息传到皇帝和太后耳中,两人对此都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只是叹息一声,再没多说。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太医都要全逼死了。
皇帝和太后都对她腹中的孩子不抱希望。如今颇有摆烂心态。
甚至私下里,皇帝早就交代太医保皇后。
这才是太医敢让皇后尽快早产的原因。有皇帝的命令当挡箭牌,他们不怕秋后算账。
而周熠的选择也很好理解,他需要嫡皇子没错,但他要嫡子是为了培养继承人,先天不足的药罐子嫡子有什么用?
从皇后孕三月卧床修养开始,他就对皇后这胎不报期望。但则他知道皇后生子执念有多重,总不能直接给她说,这孩子我不要你快打掉。只能私下安排太医舍小保大。
皇后崩逝对朝局影响也是很大的,目前他可没有换后的想法。
在床上又挺了六天,第七天凌晨皇后的羊水破了,漆黑寂静的后宫瞬间灯火通明。
婧月又一次从梦中被推醒,头发都来不及梳,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赶去坤宁宫,到坤宁宫门口,她和同时形容不整匆忙赶来的静妃对视一眼,神色都十分凝重。
“别担心,尽力而为便是。”静妃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安慰她。
婧月深吸了一口气,向她点点头。
她知道静妃的意思。皇后这胎的凶险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个孩子必定是要皇后拿命生的,即使生下来也存活希望十分渺茫,一尸两命的概率极大。
而若真发生这种事,作为代管宫务的妃嫔,婧月就要做好被迁怒的心理准备。
当然,婧月对此并不担心,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皇后若能顺利生下皇子最好,反正七个月的早产儿不足为虑。
若生产不顺利,她也准备好了药物,只等皇后情况不好就“冒险”冲进去,“险之又险”保下皇后的一条命。
奇怪的功劳又增加了。
只要保住皇后的命,她就不会受到责难,反而能因此收获嘉奖。至于皇后,她之后也再不会有精力去打压自己了。
而婧月等待的时机很快就到了。
皇后实在是太虚弱,四个月的煎熬折磨早让她精疲力竭,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心气撑着,哪还有力气生孩子呢?生产刚开始,宫口都没开,她就已经眼前阵阵发黑,控制不住的陷入昏迷。任由稳婆和女医们想尽办法都无计可施。
婧月和静妃陪着匆匆赶来的皇帝太后在产房外,听说此事,太后连忙起身进去,但也是站在床边指挥,看着皇后干着急。
皇帝站在产房门口,面色难看极了。
又等了片刻,婧月不顾静妃的阻拦,走过来朝里望了一眼,面上露出几分犹豫神色,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周熠注意到了,瞥她一眼直接问道。
“回陛下。”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婧月不拖延,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臣妾有一份药,不知对皇后娘娘有没有帮助。生豆豆之前臣妾状态也十分不好,因此早做准备,提前找了药方作为不时之需。这药性极烈,可能对身体有损,因此宫中没有。但效果极强,当时臣妾只闻了几下,就能保持意识清醒。当然,臣妾产后身体受损,几年来难以受孕可能也有这药的原因。”
她将情况一一说明。
周熠听了,简洁吩咐道,“去取来。”
现在不用顾忌什么损伤副作用了,若是皇后再不清醒,就只有一尸两命一个结局。
“是。”
婧月应下,转头对青露嘱咐几句,青露立刻小跑出了坤宁宫。不多时,她又满头大汗跑回来,递给婧月一只瓶子。
“送进去。”
皇帝挥手直接命令,“让太医验。”
一个宫人捧着瓶子进去,很快又出来回禀道,“回陛下,太医说可以使用。”
“那就用上。”
“是。”
“陛下。”婧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坐不住地出言求道,“不如臣妾也进去陪着皇后娘娘吧,臣妾也用过这药,进去或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
周熠有些意外,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婧月脸上满是焦急情绪。
她竟是真的这般关心皇后?
“行,你进去吧。”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多谢陛下!”婧月闻言一喜,向他行了一礼,顾不上多说就快步冲了进去。
太后见她进来十分惊讶,但这种环境下也没多说,只看着她走到一旁,婧月向稳婆和女医快速介绍药物情况,大家方才都听说她是这种药的亲身体验者,现在情况紧急,自然愿意第一时间考虑她的意见。
在这样努力下,皇后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不多时就幽幽转醒,让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太医最怕的就是她意识全无,只要人能醒过来就好,最起码不会出现药送到嘴边灌不下去的情况。
立刻又一副猛药送下去,皇后有了点力气,用上劲进入了生产环节,随后一切都顺利起来,毕竟皇后已经生产两次,这胎养得不好,月份又浅,胎儿小反而对生产起到帮助。
太后见状也松了口气,抹抹头上汗水,被婧月扶着离开产房。
“情况怎样?”见她们两个出来,皇帝立刻问道。
“生产没问题,但产下来怎样就看皇后和那孩子的命了。”太后感叹。
皇帝听了,坐着没有出声。
不多时,皇后就产下一名皇子,随后她再次昏迷过去,身下大量出血,太医想尽办法才险险将血止住。
随后皇后和新生的嫡皇子仍然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翻过年才保住一条命,但皇后身体也彻底废了。而五皇子的身体机能发育未全,注定活不了多久。
拼掉自己的命,换来了这样一位皇子,皇后大受打击,心情更加抑郁不振,昏昏沉沉继续缠绵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