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上的衣物代表着安全感, 司云弈已经全副武装,而楚君烈现在毫无防御之力。
在这种情况下谈判,明显对楚君烈更不利, 司云弈也并不想趁人之危。
如果司云弈没记错,看了别人的身体,就要负责,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
现在楚君烈孤注一掷,故意引自己过来,明显在“负责”之后,还有些隐情。
司云弈抬手, 关住洗漱室大门。
在楚君烈卧室等了不到三分钟, 司云弈看到穿着浴袍的青年走过来,脸上的余温还没有消退,低着头更是不敢正视自己。
“你要我,负什么责。”司云弈坐在床尾, 衣衫齐整。
楚君烈两只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在床头柜中摸出一个薄薄的小本子,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 双手将小本子递到司云弈面前。
楚君烈小心抬眼观察司云弈的表情,却意外发现, 自己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 司先生目色冷静, 竟然没有生气。
司云弈接过小本子,只用翻开一页,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晏家的户口本, 虽不知道楚君烈是何时拿到的, 但可以肯定他手段不正规, 晏家一旦发现户口本被盗,定然会去立即挂失补办。
这也是楚君烈为什么会干出刚刚那样的事情。
“司先生。”楚君烈鼓起勇气,看着眼前的男人。
“您可不可以,当我的户主。”
司云弈合住晏家的户口本,抬眼看向楚君烈。
“你想好了吗?”
“我早早就想好了。”楚君烈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人,有种一往无前,绝不回头的冲劲。
“你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司云弈声线平稳,“我们认识不过一个月,见面不过两只手的次数,如果我并非表面这样,婚后让你痛苦不堪,你怎么办?”
“您不会这样的。”楚君烈目色异常执拗。
“以前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现在这个决定,是我自己选的,哪怕我选错了,撞死在那,我也不会回头。”
司云弈目色缓了缓,垂眸看向手中的户口本,默不作声。
“司先生。”楚君烈在司云弈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司云弈,黑润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乖顺的祈求。
“我会听您的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不会多问,只要您开口。
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您的,我会把我身上所有钱都交给您,在外遇到什么事,我不会对您有任何隐瞒。”
“我还会好好学做菜,提升我的厨艺,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我都可以改。”
司云弈低眸看着满眼诚挚的青年,楚君烈黑发还湿着,水滴顺着他的头发,划过脸侧,最后汇聚到线条凌厉下颌,滴入地毯。
这样一张带着侵略性和压迫感的脸,却说着小狗般真诚祈求的话,眼神清澈透亮,眼底还藏着难以言喻的炙热,巨大的反差感,会让人忍不住的动容。
“给我半天时间。”司云弈抬手,看了眼时间,“下午回来,我告诉你结果。”
楚君烈张了张嘴,一肚子的担忧不安,最后只憋出来一个“好”。
司云弈起身离开客房,楚君烈连忙起来跟着,眼巴巴的把司云弈送到门口。
司云弈走进电梯,眼眸半敛着,低头转动手指上的戒圈。
等到司家老宅,私人医生已经完成了对司老爷子的诊断,几个儿女避开老人,与私人医生一起到会客室,听医生下的决断。
“几位也有些医疗常识。”私人医生看着司老爷子的三儿一女,眼神带着浓浓的无奈,“你们应该知道,阿尔茨海默病是无法治愈的,我们之前已经尝试着延缓疾病的进展,但当时发现的太晚,已经错过最佳的时间。”
几人安静的坐着,眼中都是难掩的愧疚。
“我之前,见过爸丢三落四的,我还以为,就是老人正常的记忆力衰退,毕竟我也经常这样。”三姐司依依满眼难过。
“爸每年都做两次体检,你也要每个季度为爸做一次综合性健康评估,为什么还会这样。”大哥司云天看向私人医生,难掩眼中的悲痛,“为什么一发现,就是中期了?”
“这病是神经系统的病变,一般体检,是查不出来的。”私人医生坦然回复。
“不要避开针对你的问题。”
司云弈抬眸看向私人医生,“一般体检确实不容易查出来,但你为雇主做健康综合性评估,和疾病预警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吗?”
“云弈,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哥司云狄不解看向司云弈。
“爸六十五岁之后,我让私人医生每个季度都为爸做记忆力测评。”司云弈看向私人医生,“你真的认真做了吗?”
“我当然有做。”眼看几人的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私人医生连忙开口回答。
“但是你们也知道,老爷子自尊心很强,在我面前,根本不会说他有什么事情没记住,我偶尔问他一些问题,他就算忘了,也会编一套说法给我,我又怎么能发现。”
司老爷子性格确实要强,几人都知道这一点。
眼看司家几个子女把目光收回,私人医生看了眼司云弈,目光一动。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司老爷子的病情,会被他自己隐瞒着,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什么叫这种地步?”司云天听出私人医生语气中重重的惋惜。
“据我观察,再结合司老爷子最近的体检结果,我猜测,司老爷子可能挺不过这一年。”私人医生满眼遗憾。
“什么?”司依依站起身,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什么叫挺不过这一年?”
“根据司老爷子的冠状位检查结果,我发现老爷子极有可能患有多系统萎缩,以后会出现肌肉萎缩,吞咽困难,呼吸暂停或者呼吸困难的症状。”
私人医生一声叹息,“今后稍一不注意,老爷子可能就……”
司依依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司云天和司云狄也陷入沉默。
司云弈闭了闭眼,清楚书中描述的,正在发生。
其他人是因为龙傲天的怒火遭殃,只要让楚君烈平稳渡过三年,他们就会没事,但司老爷子因疾病而离世,自己因为交通意外去世,父亲和自己,几乎无解。
“我当了司老爷子这么多年的私人医生,到如今这种情况,我也真的很愧疚。”私人医生抽出张纸巾,擦了擦眼角。
“我不像四少爷,别人说什么谎话都能看破,如果我有这个本事,可能也会早点发现司老爷子的病情,也就不至于拖到这个田地。”
私人医生此话一出,兄妹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司云弈。
只是停顿了两秒,司依依扭头看向私人医生。
“我们付你一年一百八十多万的年薪,各种奖金,还允许你兼职赚外快,你自己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现在反而来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你是什么居心!”
私人医生一愣,不由得有些结巴,“我,我只是有感而发。”
“你是看老四刚刚质问了你,故意挑刺吧?”二哥也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爸不行了,我们哥几个就该打起来?”
“我真没有。”私人医生后退一步,是绝没有想到会成这种场面。
“我弟是以前学是精神科,又不是治阿尔茨海默症的神经内科。”司云天也开口,“我们四个都是爸的孩子,没有看出爸的问题,我们四个都有责任,况且我弟之前为了司家,是我们里最忙的一个,前不久更是为了司家,为了爸,招了那个……”
司云天一想起那个土包子站在弟弟身边的场景,就不忍说下去,矛头直对私人医生。
“你是我们掏钱雇来,专门照顾爸的身体,你的责任,也不比我们小吧?”
私人医生嘴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司家人竟然这么一致对外。
司云弈安静了片刻,站起身,走向私人医生。
“既然你知道我能看出人有没有撒谎,不如你来告诉我,晏家之前,是怎么拿到爸的病例?”
“这,这和我真的没关系。”私人医生对上司云弈的眸子,连连后退。
“今天,是你来司家工作的最后一天,我劝你最好尽快离开港城。”司云弈眸色冷峻。
“不用想着拿我父亲的病,再去得利,我捏着晏家的把柄,他们断不敢说出去,只剩下你,是知情者。
如果消息一旦泄露,我会知道,该找谁算这笔账。”
私人医生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对着面前人连连点头。
眼看私人医生逃似的跑了出去,留在会客室的几人对视几眼,纷纷去往司老爷子的卧室,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努力掩饰自己眼中的悲痛。
司老爷子睁开眼,看着围在自己周边的几人,眼神有些迷茫,语气虚弱。
“你们是谁啊?”
司依依眼泪差点绷不住,司云天和司云狄也是满眼难受,司云弈看着老爷子,微微笑了笑。
“害。”司老爷子看到小儿子的模样,拿过靠枕,垫在自己身后,假装轻松的坐起身来。
“云弈你就不能装一装。”
“爸!”司依依一脸震惊,本来要哭的人,眼泪硬生生卡在眼眶里。
“看看你们这模样。”司老爷子语气故作轻快的指了一下司云天额头。
“搞得我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我早就问过了,我还有好长时间,能再陪你们好几个月。”
“爸……”司云天满眼难过。
“人都有一死,我已经活了七十好几,也差不多了,再说,你们的妈妈还等着我。”司老爷子眼圈发红,语气依然轻松。
“我小时候也没少给你们做死亡教育,这是自然的规律而已,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司云弈坐在床边,默默握住司老爷子的手,听父亲唠叨。
司老爷子把兄妹几人挨个说了一遍,所有人都没有了往日的锋锐,低头听着老爷子说教。
“依依,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再想那个负心汉,你看看北鑫,在我们司家,比之前听话多了。”司老爷子再也不避之前的话题,直接对着几个子女开口。
“还有你,云弈。”司老爷子点名小儿子。
司云弈抬头,看向父亲。
“我之前一直担心你不结婚,性子又寡淡,将来有事了,连个身边帮衬的人都没有,现在阴差阳错的来了个楚君烈,虽然这孩子却是有点土憨憨的,但晏家人也说了,他皮实,有一把好力气干活,也耐打。
你让他陪着你,也未尝不可。”
司老爷子握紧小儿子的手,“就是,有些委屈你。”
“他是我选的。”司云弈目色如常,“谈不上委屈。”
“以后司家,就落在你们肩上了。”司老爷子眼神微松,“我会趁我清醒的时候,把遗嘱立好,等我去世了,你们就算再不满,也要按我的遗嘱来。”
“我们清楚。”二哥回应着,下意识看了眼司云弈。
就算老爷子不交代,几人也知道,司云弈会在遗嘱里占大头。
大哥司云天性子柔,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站不出来领导别人,怎么也不适合接手司家。
司云狄作为二哥,小时候调皮捣蛋,也不想着好好学习,大学都不想上,自己开了个玩乐的场子,有事没事就去逛逛。
司依依打小就爱跳舞,上学时也学了舞蹈,原本都要被导师推荐去国外继续深造,但是却碰到爱情,为爱留了下来,结婚生子之后,负心汉却看上另一个漂亮小姑娘。
司依依好久没缓过来,当年和负心汉来回撕扯的事,港城人也看了好一段笑话,还好最后离了婚,孩子也判给了母亲。
现在也就只剩下小儿子司云弈,虽说之前得罪了李家,但李家现在已经被港城的警方盯上,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司老爷子的意思,几个孩子都知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没什么好争论。
司老爷子交代完这些事,就显出几分困顿来,几个孩子默默离开,让老爷子好好休息。
“对了,云弈。”二哥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司云弈。
“你之前说,你抓住了晏家的把柄,那你是不是就不用招那个楚君烈入赘了?”
司云弈安静片刻,看着几位兄姐。
“我打算和他,继续下去。”
“什么?”大哥满脸震惊,“云弈,你是不是疯了,你真要和那个楚君烈在一起?”
“弟,你以后可是司家的主事,楚君烈他什么都帮不了你。”司依依担忧皱眉,“千万别上爱情的当,要现实一点,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啊,云弈,你要是动凡心了,你想想沈家大少爷,白家的小儿子,还有孙家的独苗,哪个不比楚君烈强,你要是有意思,哥我帮你牵线。”二哥一拍胸膛。
“不用。”司云弈不由自主记起今天发生过的事,抬手按了按眉心。
不得不说,楚君烈确实给自己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楚君烈看着司云弈走出房间,忧心忡忡的回到洗漱室,继续洗刚刚没有洗完的狗。
烈风身上的泡泡都快干了,终于等到主人回来冲洗,可能是烈风流浪的久,身上毛发打结的厉害,楚君烈试着给烈风梳毛,一梳掉下来不少的毛。
烈风看着主人对着自己掉下的毛发了一会呆,然后站在垃圾桶前面,开始一根一根的往里面扔毛,一边扔一边念。
“答应我,不答应我,答应我……”
最后一根毛停在“不答应我”,楚君烈目光低落,扭头从烈风身上揪了撮毛下来,继续数。
司先生没有回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楚君烈感觉自己在等一个宣判结果,法官却迟迟没有落锤。
楚君烈只能不断的祈祷,祈求法官仁慈一次,只要这一次就好。
楚君烈打开手机,看着置顶的人,小心翻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仿佛能从司先生回复自己的几个字词中,汲取一点力量。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楚君烈打开搜索引擎,试着在条框里打进“司云弈”三个字,点下搜索后,瞬间跳出相应的检索结果。
看着网页里那张熟悉的脸,楚君烈立即坐直身体,手指小心的滑下去。
网络似乎都比自己了解司先生,网页里记录了司先生的出生日期,籍贯,还有从业经历,在简介里面,楚君烈看到一大堆在国家级杂志上发表的学术成果,还有参加了各种国内外研讨会。
楚君烈一点点睁大眼睛,虽然上面的各种专业词汇自己不懂,但单是这样看起来,就能感觉到司先生有多厉害。
简介词条下,还有一张司先生曾经当医生时,穿着白大褂,和其他医生合影时的照片。
楚君烈放大照片,看到司云弈白大褂下淡蓝色的衬衫,打一条浅色的领带,胸前口袋中别两支笔,整个人一尘不染,显得清雅又专业。
楚君烈将照片保存到手机,认真看了许久,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显出笑来。
如果自己去看病,不小心遇到司先生,恐怕这病是好不了了。
下午司先生还没回来,钟点工阿姨倒是提着菜先赶来,看到房间里有人,还吓了一跳,一听楚君烈是司先生的未婚夫,钟点工阿姨上下瞅了楚君烈几遍,眼神带着些不解和迷茫。
钟点工阿姨没有多说,只是穿上围裙,戴好手套头套开始干自己的活,楚君烈跟在钟点工阿姨身后,打开手机便签,详细记下阿姨要做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阿姨感觉着背后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隐隐有种要失业的危机感。
下午饭由阿姨做,楚君烈站在阿姨身后,一脸严肃的记着笔记。
司先生口味比较轻,做饭要少油少盐,辣椒葱姜之类的蔬菜,也要适量。
一顿饭做的阿姨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听到房门传来声音,阿姨还没过去,只见男人飞快的跑到门口,满眼带亮。
“司先生,您回来了。”
司云弈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看到楚君烈眼中迫切的渴望,他想知道自己的答复。
“司先生,饭做好了。”阿姨赶在楚君烈后面,将饭菜端上桌,从兜里拿出今天买菜的小票,熟练压到餐桌上的花瓶下方。
“辛苦了。”司云弈微一点头。
“司先生,那我先走了。”钟点工阿姨看了一眼殷切围着司云弈的男人,快速取下围裙,拿起自己的包包走人。
“司先生。”楚君烈看到钟点工阿姨离开,亦步亦趋的跟着司云弈,目光担忧又不安,是怎么也按耐不住的急切。
“先吃饭。”司云弈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去往餐厅,看着眼前的饭菜,如往常一样,捏起筷子夹菜。
楚君烈坐在自己的位置,尝了一口钟点工阿姨做的饭,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圈。
钟点工阿姨比自己做的好多了,司先生也不缺一个能为他每天做好热气腾腾饭菜,等他回来的人。
自己做家务,完全没有阿姨熟练,自己如今也不是晏家人,根本对司先生起不了一丁点的帮助作用。
楚君烈问了自己几遍,能为司先生带来什么好处,搜空脑袋,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没有好处,自己只会给司先生带来很多麻烦。
从认识到现在,司先生不知道帮了自己多少次,为自己花费了多少精力和金钱,自己一点都没法回报,还异想天开,想要和司先生领红本本。
楚君烈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努力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人选。
司云弈吃完晚饭,一转眼就看到埋头往嘴里扒拉米饭的楚君烈,宽大的肩膀一耸一耸,像是被父母教训后,又被叫来吃饭的小孩,一边抽噎着,一边咽着眼泪往肚子里吞。
“楚君烈?”司云弈声调中带着分疑惑。
楚君烈动作顿了顿,捏着筷子,缓缓抬起头看司云弈,脸上带着泪水,眼眶红红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是要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司云弈安静片刻,抽出两张抽纸,递给楚君烈。
“对不起,司先生。”楚君烈声调里带着分嘶哑,接过抽纸,快速擦干净自己的脸。
“饭菜不合胃口?”司云弈看到楚君烈几乎没怎么吃菜,和他早晨表现出来的饭量大相径庭。
“太,太好吃了。”楚君烈愈发难过,“我可能,做不出来这么好吃的饭菜。”
眼前的菜里,有一道楚君烈自己也炒过,但是从来没有做出这样的味道。
司云弈明白了什么,抬眼示意楚君烈看餐桌上,压在花瓶底下的买菜小票。
楚君烈吸了下鼻子,顺着司先生的目光,拿过花瓶下的纸张,在自己面前打开。
看着上面的购买项目,以及后面缀着的数字,楚君烈表情一点点展开,看了一眼司云弈,再看小票,眼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什么样的西红柿,一斤要二十多?!
什么样的带泥胡萝卜,一斤能卖到十三块六!
似乎是看出楚君烈眼中的震惊,司云弈开口淡然解释,“露天有机自然熟的蔬菜,价格相对高一些。”
楚君烈又尝了一大口菜,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也能做出这么好的饭菜来。
早晨给司先生做的早餐,小米和面包,都是自己从出租屋里带来的,虽然也用了一些冰箱里的食材,但这么一混,肯定和钟点工阿姨做出来的,还是有些差距。
楚君烈下意识放松了一点,但一想到司先生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能做饭,就和自己领红本本,顿时又颓靡了下去。
看着楚君烈情绪平稳了一点,司云弈收过自己的空碗,放进洗碗机,从厨房一出来,就看到楚君烈眼下红红的看着自己。
司先生也不需要别人给他做家务。
万恶的自动化洗碗机!
看不出楚君烈情绪变化的缘故,司云弈眉头微抬,洗干净手后坐在客厅,打开文件夹,再次审阅里面的内容。
楚君烈看到司云弈的举动,慢慢吃完眼前的饭菜,像是自己能在这吃的最后一顿,难过的品尝十几块钱一斤的胡萝卜,超市里洗干净的胡萝卜 ,价格只有它的零头。
吃完桌上的饭菜,楚君烈磨磨蹭蹭的把碗碟收进洗碗机,盯着比自己多出一项除菌功能的洗碗机,楚君烈越发低落。
也怪不得司先生不要自己,自己连个机器都比不过。
“小楚。”客厅里传来司先生的声音,楚君烈鼻子一酸,拖着步子,沉重的走到客厅。
“我思考了你今早的提议。”司云弈拿出只笔,将文件转到楚君烈面前,声线沉稳。
楚君烈低着头,身上的肌肉下意识紧绷,眼前视线模糊,所有感官仿佛都聚集到一处,等着法官宣判。
“我可以和你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伴侣,但是你需要签这几份协议。”司云弈语气冷静,镜片下眸色理智。
书中司家旁支的例子,已经非常清楚,在得知楚君烈的真实身份后,他们震惊之余,竟然不想想自己之前对楚君烈做了什么,也不去调查楚君烈失忆前是什么样的角色,反而以离婚为要挟,想要楚君烈名下一半的财产。
他们还以为,楚君烈是那个任他们拿捏的土包子,结果用生命,好好给自己上了一课。
司云弈并不想占楚君烈一分便宜,他有多少资产,是他自己的事,和司家无关,更和自己无关。
等楚君烈遇到他命定的真爱,两人凭借这些文件,就可以好聚好散,没有任何财务的牵扯,办离婚手续也会快一些。
楚君烈紧张的竖起耳朵,听到“可以和你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回味了三四遍,确定了无数遍后,胸口像是火山爆发,喷出甜蜜的糖浆,脑子里更是炸开烟花,五颜六色的带着火花,让楚君烈头晕目眩。
楚君烈忍不住的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一看眼前的婚前协议书,顿时连做几个深呼吸,拿过桌上的笔,飞快找到自己要签字的地方,手指发麻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用看看吗?”司云弈看着楚君烈快速签下名字,却连一项条款都没有细看。
“我相信您。”楚君烈脸上是欢快愉悦的笑,心中的喜悦仿佛都带到了眼睛里,亮晶晶的透着热烈。
司云弈收起签好的协议,看着上面因为激动而笔画横出的模样,保持沉默。
楚君烈跑回房间,将那本没有封皮的户口本拿了出来,再摸出自己的身份证,都摆在司云弈面前。
即便楚君烈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迫不及待。
去领证,去领红本本!
“民政局已经下班。”司云弈示意楚君烈看时间,“明早去领证,今晚去出租屋,把你剩下的东西搬回来。”
“好。”楚君烈站在司云弈身侧,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乖顺点头。
在去出租屋的路上,楚君烈和房东打了电话,等司云弈和楚君烈赶到目的地,房东还没有到。
等人的空隙,楚君烈先往车里搬自己的东西,司云弈侧身站在门口,看楚君烈在屋里检查自己没搬完的物件。
司云弈看到箱子里装着的锅碗,甚至还有一个红色的塑料水瓢,几双攒下的劳保手套,还有两提特价卫生纸。
楚君烈一个都没放弃,尽数安排到箱子里,多少是有一点贤惠在身上。
似乎是想到什么,楚君烈打开自己收拾好的箱子,拿出一个崭新的榨汁机,眼睛黑亮的在司云弈面前展示。
“司先生,这是我之前在超市抽奖,抽到的二等奖!”
“嗯。”司云弈略一点头回应。
看司先生点头,楚君烈美滋滋的把榨汁机装回去,封好纸箱,抱着箱子下楼,将东西熟练的塞到后备箱。
房东姗姗来迟,楚君烈拿出之前和房东签的合同,上面记着楚君烈付了一千五的押金。
房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司云弈,背着手,开始检查出租屋里的角角落落。
房子基本和租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比那时干净了不少,房东盯着被擦的倍亮的瓷砖,不知道楚君烈是怎么把原本黑漆漆的瓷砖,擦出了原来的模样。
屋里的东西基本被腾空,房东这摸一把,那踩一下,找了好久,终于逮着房间里一个快要散架的小柜子。
“你看看,你把我柜子给用坏了。”
房东指着小柜子,一脸不满,“我当时买了这个柜子三百多,我现在也不要你三百,给你少退两百押金,怎么样?”
“那个柜子,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楚君烈身后站着司云弈,说话也十分有底气,据理力争,“你明明是知道的!”
“你胡说!”房东一瞪眼,“这柜子我才买了不长时间!”
司云弈站在出租房门口,随意抬眼,扫过至少有十年使用痕迹的柜子,淡然开口。
“你家具的情况,是合理损耗,你没有权利要求租户赔偿。
如果你执意索要赔偿,我们可以对簿公堂,你需要拿出购买它的小票,或者请人来做价值评估。”
房东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两百块钱的事,非要搞这么复杂。”
“不止两百。”司云弈抬手轻推眼镜,镜片后眸子清隽。
“你没给房客开过□□,消防设备也不合格,不知道你有没有备案出租登记。
这些加起来,你可以自己算一算。”
“哟!专业啊,你是他新房东吧?”房东终于反应过来,走向一直站在门口,气质清贵的男人,眼睛一转,突然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
“都是同行,那我就不瞒你了,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给他租房子,你看看我这地板,之前瓷砖明明好好的,他在这住了三月,人高马大的,愣是踩破了五六块地砖。
柜子都是小事,你不知道,之前还有人因为急事来找他,我帮忙打开房门,你猜猜我们发现啥,他养了只死老鼠!”
“我,我没有。”楚君烈连忙走来,挡在司云弈身前,目色中带着些焦急,隔开房东和司云弈。
自己刚住进司先生家里,决不能让司先生觉得自己毛手毛脚,不爱护主人房子。
楚君烈还想解释,司云弈抬手轻压楚君烈肩膀,看向一边的房东。
“我不是他新房东,是他的未婚夫。”
司云弈看得出来,房东没成功租出这里的房子,所以才会在自己面前挑刺,想让楚君烈租不到新房,好继续在这住下去。
现在只要说明情况,房东便没有借口,再找楚君烈的问题。
听着面前沉稳清隽的声音,看到那双情绪平稳的眸子,楚君烈耳朵发烫,低头一遍遍回味司云弈口中的“未婚夫”。
司先生在别人面前,一点都不介意的说出两人的关系。
即便别人说自己不好,司先生也不在意,还为自己出面。
房东闻言愣了片刻,瞅了眼前看起来就很贵的男人半晌,试着拉过楚君烈,压低声音。
“他说的,真的假的?”
楚君烈回过神来,面对旧房东,表情坚定又难掩骄傲的点头。
“你可别被骗了。”房东小心看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我之前可听说过,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突然遇到一个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富二代,带你吃喝玩乐,骗你和他一起住,说你是他的未婚夫,勾的你五迷三道,等到时机成熟,就把你迷晕了,手起刀落,嘎你腰子!”
“我们订婚宴都办了。”楚君烈扬起笑容,“好多人见证我们订婚,还有,司先生才不会干那种事。”
房东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两人手上的同款戒圈,看起来好像是铂金的,恐怕价格也不低,嘎腰子的,应该不舍得下这血本。
“那未婚夫啥的,也不稳定啊,他条件那么好,你不怕他中途把你甩了,你无家可归吗?”房东捣捣楚君烈,“要不房子我给你留着,你每个月给我个预订金就行,五百,就五百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们俩明天就准备去领证。”楚君烈看着房东,扬起大大的笑容,“你再忽悠我,你房子十年租不出去。”
“咳。”房东掩饰尴尬的咳嗽一声,发觉这小伙子没有刚来的时候好糊弄。
房东再度看看两人,表情复杂的纠结许久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心询问一句。
“他家房子怎么样,有我这大吗?”
“超级大,四室两厅,光独立厕所就有四个,还有三个阳台!”楚君烈压低声音,语气难掩得意,“我未婚夫还允许我养狗,养大狗。”
“我去,大平层啊?”房东震惊之余,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男人两眼,回头有点酸溜溜的看向楚君烈。
“你小子命真好,少奋斗五十年啊。”
楚君烈薄唇紧抿着一笑,抬眼忍不住再次看向司云弈。
“有张好看的脸蛋可真好。”房东忍不住感叹,余光扫到男人胸口,“多练练也好。”
“我脸好看吗?”楚君烈迫不及待的追问,“身材也好吗?”
“不好的话,人家难不成看上你的风趣幽默?”房东翻了个白眼,再看自己拆迁无望的老房子,悲叹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卷钱来,给楚君烈一张一张的数定金。
“房东大哥,电子支付吧。”
楚君烈拿出自己的新手机,有意无意的在房东面前晃了一圈,“我未婚夫给我买了手机,以前那个老年机,早淘汰了。”
房东翻了一个更深的白眼,强忍想要骂骂咧咧的冲动,扫码支付过去。
楚君烈收到钱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一千五,连带薇信里的那点余额,全都转给了司云弈。
司云弈站在门口,手机振动一下,是菜狗转来的1581.36,看模样,是一分都没有给自己留。
“房东大哥,我们可以加个薇信好友。”
楚君烈满眼自信的看向房东,愉快开口,“等明天我和我未婚夫领证了,我可以把红本本拍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