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趁阿德勒和佩蒂聊得正欢, 王景山急匆匆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能再给我个纸杯吗?谢谢。”
忽略掉店员异样的目光,他拿着东西走进了医院内部的卫生间。
验孕流程十分简单。
当结果出来后……
王景山跌坐在马桶盖上,盯着试纸上出现的两条杠, 神情如堕五里浓雾中。
我、我怀孕了?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这不是真的!
他是男人!
王景山还在隔间内脱掉了衣服, 仔细检查自己。
除了微隆起的肚子,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是了,肯定弄错了。
他有种想立刻冲到医院三楼妇产科做检查的冲动。
但很明显,自己这个情况不能被世人发现。男人怀孕, 多么惊骇世俗。假如是真的……王景山必须打算好最坏的情况, 他不能被科学教院抓起来当做实验品。
王景山紧抿着唇,很快冷静下来。
他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可以检查出怀孕的方法。
大部分回答说,检查效果最佳的就是B超,基本百分百准确。
只是对王景山来说, 这个得先pass。
其次就是抽血、尿检。
他想了想, 又出门买了把水果刀,割破手指头, 接满小半杯鲜血后拿去候诊台挂号。
“验血?”护士小姐抬头看到他,脸颊霎时泛起羞涩的红晕。
王景山点头, 把血杯递给她说:“麻烦帮我测一下…是否怀孕。”
护士小姐犯难道:“我们这边一般建议怀孕者亲自来做b超比较准确。”
“她…她是犯人, 来不了。”王景山随之出示了帝国大警官证。
护士小姐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压低声音:“本来按照医院流程是不允许的,我们要本人过来现场抽血……今天,我就为你破一次例吧。”说到后面, 她声若蚊蝇。
“谢谢, 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王景山心里松了口气。
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也很快。
护士小姐特意帮他插了个队, 约莫十几分钟后便将检验单打印出来给他:“您看一下,她血液中的HGG值明显增多……”
王景山火急火燎地接过检验单就想细看,但却被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属于白人女性的手先一步地抢了过来。
“好啊。”佩蒂粗略一扫单子上的各项数值,转头瞪着他,语气很不爽:“你偷偷搞大了别人肚子?”
王景山:“……”
这是可以说的么。被搞大的是他的肚子。
“不是。”王景山深呼吸,尽量保持平静说:“是我们警署的一名犯人,她最近要被押送入狱了,特意托我来帮她检查,看看能不能从轻判刑。”
“好吧。”佩蒂半信半疑地把检验单还给了他。
看到单子上明晃晃的预计怀孕三个月结果,王景山更觉头痛。
三个月前他在干什么?那时候,他还没去亚科斯章鱼岛吧。
注意他压抑难看的表情,佩蒂奇怪道:“你的犯人怀孕,难道不是好事吗?她可以从轻判刑了。”
“是好事,不过…”王景山咬着牙,缓缓说:“我想到她的孩子,刚出生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母亲,觉得很可怜。”
佩蒂怜悯地看着他道:“景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你帮我跟阿德勒说一声,我先走了。”
扔下这句话,王景山再忍不住,转身飞速跑出了医院。
他的大脑思维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办?
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景山先去取了钱,然后打电话给旧日帝都警署的同事,借了一把枪。
他在路边打了辆的士,准备前往一家自己以前在帝都警署出外勤时经常打击的地下黑医院。
希望如今这家黑医院还在……他暗暗祈祷着。
-
提起地下黑医院,人们的第一观念大多是血腥、恐怖。
他们游走于黑.白两道之前,贩卖人体器官。
但事实上,这家位于帝都阿若雅街贫民窟104号的神秘诊所并非如此。
它的老板杰克曾是教会医院前途最辉煌的天才医生,只因一次医疗事故,被上面拉出来顶罪,吊销行医执照从此沦为了黑医。附近的居民有什么感冒发热基本都会来找杰克,因为他不仅医术精湛,给人看病的价格也相当实惠。
私底下,杰克也会为一些见不得光的犯罪者、大佬、中了枪的小混混,乃至一些要做非法移植手术的达官显贵服务。他就是属于没啥医德的那种医生,只要钱给够,什么都可以做。
也可能是上面有点关系,之前王景山领着同僚调查了这家黑诊所好几次,最终都被杰克蒙混过关。
但这件事也给杰克医生造成了严重心理阴影。
导致他每回但凡看到高大英俊、身穿帝国警员制服的身影从自家诊所门前路过,都会吓得关门三天三夜。
王景山也知道自己估计不会受待见,特意在路边摊买了顶帽子和口罩戴上。
再加上他今天穿的是便服,前台女士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拿出一张表格让他填写资料。
“名字不用写本名,但是年龄、传染病这些,不得隐瞒。”前台冷冷道。
王景山唰唰写完,将表格递还给她。
前台问:“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王景山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做b超,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我要做X光。”
“全身X光一套700金币。不还价,我们这儿的透视扫描仪机器都是全新瓦扎国进口的。”前台将一张包裹着塑料膜的硬质卡片推过来说:“这是拍X光前的注意事项,你看看。”
1.禁止佩戴银器饰品
2.检查前六小时内禁食禁水
3.妊娠期妇女禁止拍摄X光……
在看到第三条时,王景山内心一阵烦躁,咣当一下起身就往里面冲。
前台面色一变,急忙追上来喊:“先生,里面是医生手术室,外人禁止入内……”
杰克医生是一名三十岁出头就已谢顶的白人男性。
他喜欢购买名牌,并且总是钟情于同一个牌子,白大褂下永远是昂贵的巴宝莉衬衫。
他原本正翘着腿坐在旋转老板椅上兴致勃勃地看色.情杂志,在听到有人闯进来的动静也只是抬起头不耐烦道:“卡洛琳,叫他滚。”
“你就是这样态度对待病人的?”王景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视野里倒映进那张熟悉英俊脸孔的刹那,杰克瞬间就如同看到杀神般吓得两股战战,胡乱丢掉杂志钻进了桌子底下。“王、王警官。”他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道:“我们诊所今天不营业。”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给自己透露消息的人。
该死!不是说王警官被外派流放了吗?!
王景山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淡淡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今天来是私事。”
杰克这才钻住半个身子,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说谎。半晌,才挥挥手对站在门口的女人道:“卡洛琳,你先出去。”
女人走后,杰克把门反锁,又亲自泡了一杯上等咖啡殷勤地端过来道:“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景山没喝咖啡,只盯着他说:“你嘴巴严吗?”
“当然!”杰克拍拍胸脯保证道:“您出去打听一下,全帝国黑诊所不可能有比我嘴巴最严实的了。要不是如此,我也不可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咳咳。”在王景山威严的注视下,他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地说:“呃,其实也没有很大。”
“行。”
王景山知道对这些三流人物,恐吓只是一时,只有足够多利益才是守口如瓶的保障。
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自己刚才从帝国银行取出的金币。
金灿灿的诱人光芒,差点闪瞎杰克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王警官,这是……”
“接下来我要做B超检查。”王景山面无表情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左轮手.枪,对准他的太阳穴,轻轻扣下保险栓:“这件事,如果你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见多识广的杰克都不禁感到震惊。
要不是亲自给王景山做的B超检查,他,他都要怀疑是对方在骗自己!
“结果是什么?”王景山一边抽出纸巾擦拭腹部的滑液体一边问。
“嗯…王警官,你确实是怀孕三个月左右了。”杰克慎重道。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一支硬邦邦的冰冷枪管又抵到了自己额前:“你再说一遍?”
杰克欲哭无泪,“我、我说的是真的啊!不信你自己看片子……”
王景山皱眉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会,黑乎乎的白影,他根本看不懂。
半晌,他问:“孩子在哪里?”
枪顶着头,杰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逐一指过去:“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那个,最角落的那个黑团……都是。”
什么玩意。王景山更愤怒了,差点没把枪怼进杰克鼻孔里。
“按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怀了十几个!”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杰克双腿虚软地说:“是啊。”
王景山沉声道:“你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事已至此,杰克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
他瞪着臭脸的警官,大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爱信不信。这么离谱的事,本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好吗?”
王景山:“……”
过了一会,双方都冷静下来。
王景山也放下了枪,闷闷地问:“孩子…是男是女?”
“现在还看不出来。”杰克说:“一般来说,要等四个月过后才能看出性别。”
他整个人几乎趴在了B超显示屏上,并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
“而且,我怎么看都感觉,你怀的不是人。”
王景山:“?”
越来越离谱了?
他几乎气笑了,“杰克,你想报复我也用不着这种方式。”
“我报复你干嘛?”杰克眼神瞄了地上的钱箱一眼,虔诚地说:“你出这么多钱,王警官,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上帝。”
王景山沉默了一会,“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别急,我会慢慢帮您捋清楚的。”
事实上杰克也觉得棘手。
但他是医生,在患者面前必须保持稳重才能显得可靠。
他开始安慰王景山:“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前两年就有科学家找我合作,我对男性生.殖方面还算是小有成就。”
不过,他医治的一般都是男性不孕不育。这点杰克没有说出来。
王景山稍稍稳住了心神。
杰克研究了半天,说:“我数了一下,您肚子里一共有11个胚胎。如果是正常人类,11个三月期发育的胚胎已经足够让您的肚皮鼓起成皮球。可是您的肚子现在依旧…嗯,怎么说呢,相对比较平坦。据我观测,这些胚胎的形状也与人类幼儿截然不同。它们好像有多个手脚,或者说用触手来形容更准确一些。”
最后,他总结道:“王警官,我认为您怀上的可能是某种纲足科海洋软体生物的宝宝。您最近有和类似的生物接触过吗?”
纲足科海洋软体生物……
王景山瞬间就想起了诺斯克。记得第一次见面它就对他说过“下崽崽”“繁衍”之类的话。
他怀孕的事绝对与它脱不了干系!
“是章鱼。”王景山低沉地说:“我最近有吃过章鱼。”
杰克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王警官,你以后可要少吃这些东西。我以前听说过南洋有一位年轻高贵的小姐,就是因为生吃了章鱼刺身,回来后感觉口腔、肚子瘙痒疼痛,一检查,也是章鱼在她嘴巴里产卵了。”
王景山:“可是我没有生吃过……”
自从家道中落,王景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章鱼肉了。
只有在来到章鱼岛后,他才和谢法医、布莱恩警官吃了一回。他们都没有类似的状况。
那么,排除法,剩下的就只有他吃的那根“隐肢”。
想到诺斯克,王景山表情复杂。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整理着措辞,“我应该,怎么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弄出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除非我帮你做剖腹手术。”杰克沉吟片刻,在纸条上写了一行电话和名字递给他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他是瓦扎国专门研究章鱼的海洋生物教授,如果你找到他,他应该能为你解答。”
王景山看到上面的名字,史密斯。
“……”脑壳隐隐作痛。
他能说,这位教授已经被大章鱼吃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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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斯克看完了所有电影,还是没等到王景山回来。
它蜷缩在床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望向窗外繁华、灯红酒绿的街景。
……好神奇。那些色彩斑斓的灯,会发光欸。
城市里的一切,都令诺斯克感到新奇。
它像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爬到了窗户边上。白皙漂亮的脸蛋紧贴着玻璃,鼻子都被压扁了,呼吸间喷薄出的雾气使得玻璃镀上一层朦胧缥缈的白。在这样模糊的视线中,它看到了贩售货物的便利店、飘出袅袅炊烟的饭店、一家家门店装修精致、亮起灯箱广告牌的花店、书店、唱片店、衣服箱包店……在这座帝国最喧闹著名的大街上,你能买到任何东西。
一对手牵手的情侣谈笑着散步,拎着皮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放学的孩童推搡着吃冰淇淋……车水马龙,奔波的人潮,与电影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诺斯克透红瞳眸注视着人群,隐隐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它低下头,看了眼手机页面上未播出的电话,又啪嗒一下熄灭了屏幕。
电影里都说,浪漫是惊喜。
它想给王景山一个“惊喜”。
诺斯克起身,笨拙地套上鞋袜,推开酒店门走了出去。
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想买一束鲜花,结果花店里的人类礼貌地告诉它:“先生,一束花最低需要5金币。”
诺斯克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缓慢地说:“我…没有钱。”
人类微笑道:“如果你愿意同我约会的话,我可以免费赠送你一束鲜花。”
约会?
诺斯克摇摇头。它只想与王景山约会。
店主以为这是一场罗曼蒂克奇缘,立刻心跳加速地从玻璃柜里捧出一大束最美最昂贵、还带着新鲜水气的玫瑰花。
然而,等他转过身追过去时,那个绝美妖异的青年却早已无影无踪。
就好像,刚才的那场邂逅只是一场瑰丽的梦……
他不禁懊恼地在原地跺了下脚。
诺斯克记得王景山付款的样子。
在人类社会,购买任何物品都需要支付金币…或者银币、小额便士。也就是钱。
想要买花,它就需要想办法获得钱。
诺斯克从身体里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瓶瓶罐罐,抱着它们走向一家典当行。
然而它视若宝贝的罐子,在商铺的人类看来却一文不值。
“你去别家看看吧。”店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诺斯克只能沮丧地离开。
它想,要不然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肉了。它听王景山说,章鱼肉在帝都十分值钱。
就在诺斯克拉开玻璃门,刚要走出去时,一个陌生的人类匆忙间撞到了它。
叮叮哐当。它手里抱着的瓷瓶掉了一地,有几颗雪白的珍珠也随之滚落出来。
“抱歉…”人类回过头,看到“他”那一刻眼中瞬间充满了惊艳。
典当行店员在看到那几颗珍珠的刹那,也倏地激动起身追了过来,尔康手:
“先生,你等一下——要不我们再谈谈价格……”
最后光是出售三颗珍珠,诺斯克就获得了三十万金币。
它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通过典当行店员转账时肉痛的表情,也隐隐能察觉出这应该是很大一笔钱。
只是它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千辛万苦收罗来的宝贝罐子卖不出去。
海底遍地都是的白珍珠却那么值钱?
“我需要一束花、唱片机、手表。”诺斯克掰着手指算。
陌生人类立刻围过来,说:“我可以给你买。”
“我为什么要你买?”诺斯克眨巴眨巴眼睛,困惑道:“我现在,有钱。”
砰!在这样清澈漂亮的红眸注视下,陌生人立刻感到自己胸前被射了一箭。丘比特的箭。
“您需要唱片机是吗?”典当行店员适时推销:“我们店里就有一台,是之前某位家境落魄的贵族少爷卖给我们的。xxx年的复古黑胶限量版,现在外面绝对买不到。”
“我,要了。”诺斯克往前推了推堆积如山的金币,挺起胸膛问:“多少钱?”
-
王景山一路神智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他从的士走下来,甚至差点忘了付钱。
“哎,那是哪位大明星出街吗?”的士大哥滑下墨镜,八卦地望向对街。
王景山也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只见一道他无比熟悉的清瘦身影,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诺斯克左手捧着一束花,右手拎着一大袋东西,正不断好奇地四处张望。
而只要它对任何东西、任何店表现出兴趣,它身后的“粉丝团”就会果断地上前出击:“买!”
“宝宝,我把这家店买下来给你好不好?”
“滚!我先来的,让我付钱!!”人们开始推搡。
“没事,我拿着爱的号码牌慢慢等,只求你能回眸看我一眼。”一个西装男深情道。
男男女女们争着买单,讨好美丽青年的场面,形成了这条gai上的□□。
王景山:“……”
他真傻,真的。
他明知道诺斯克这张脸会惹出祸事,是怎么敢随便让它待在酒店的?
王景山感觉自己脑门被驴踢了。
他此刻甚至来不及去想怀孕的事,便急匆匆走过去把帽子扣诺斯克头上,又把口罩给它戴好。
“你回来啦!”诺斯克一脸雀跃。
王景山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就想赶紧穿过马路回酒店。
尾随诺斯克大半条街区的人们不干了。
“你谁啊你!”
“先来后到懂不懂?”
“你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王景山相貌堂堂,但很显然,他跟诺斯克这张颠倒众生的脸比起来不是一个重量级。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溅到的唾沫星子,压抑了大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
“我是它爹!”他冷冷道。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我靠,真的假的。”
“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儿子?”
“好像是真的……我仔细一看他俩长得还挺像。”
趁着他们叽歪,王景山牵着诺斯克跑进了酒店。
他们一路乘坐电梯,急匆匆地刷房卡入内,看起来比准备开房的小情侣还着急。
进了房间,王景山快步走到窗边哗地拉开窗帘,确保街区底下的人群散光了,这才重重吐出一口胸腔间卡着的闷气。
太可怕了。
王景山回想起刚才那个场面,又胆寒又起鸡皮疙瘩。
“景山……”诺斯克叫他的名字。
王景山转过身,视野陡然撞进一束蓝色的玫瑰花。
比花更艳丽的黑发青年捧着这束花,笑盈盈地递给他说:“fafa,送给你。”
“咳咳咳咳…”王景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孩子的普通话好像不是很标准。
“景山,你没事吧?”诺斯克赶紧放下花,焦急地拍着他的后背。
大章鱼不知道如何控制力道,每一下,都差点把王景山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
“你…咳,你别拍了。”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
诺斯克收回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希望人没事。”
王景山:“……”
他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视线落到那束花上,王景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了多少斤醋的酸楚:“这花,是那些人送给你的?”
“不是,”诺斯克立刻说:“这是我花钱买的。”
王景山:“你哪来的钱?”
诺斯克拿出袋子,倒出来一台唱片机、一个精致的黑色礼盒,一大堆叮当作响的零碎金币。
它在金币堆中翻了半天,找出一本存折递给他说:“我卖掉珍珠,他们给了我这些钱。”
王景山一看,二十多万。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你没事卖珍珠干嘛?你缺钱问我要啊,我这里有钱。”
窗外是昏暗的城市暮色,头顶温柔的暖色调光线打下来,将青年漂亮纯粹如同红宝石的眼瞳渲染得更加可怜。
“可是我想给你买fa。”诺斯克委委屈屈道:“用我自己的心意。”
……
王景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频率快了好几秒。
但也没人能在这么漂亮又可怜巴巴的眼眸下挺过一分钟吧?
作孽啊。
他开始有些后悔。
自己当初把诺斯克弄这么好看干嘛。
“行行行。”他弯腰接起那束花,凑近闻了闻,香味沁人心鼻。“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他说。
诺斯克又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好像王景山的任何夸奖对它而言都是灿烂晴天。
“你喜欢,就好。”
王景山又注意到沙发上的那台唱片机。
他走过去,轻轻摩挲了片刻上面熟悉的纹路:“这台唱片机,也是你买的?”
“嗯。”诺斯克说:“我从典当行买回来的,送给你。”
王景山没有说,这就是他去年卖掉的那一台。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时隔一年,竟再次物归原主。
“那个又是什么?”他指着黑盒子问。
诺斯克慢吞吞地拿起那只黑色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华美精致的机械名表。
表盘周围点缀的蓝钻闪闪发光,在灯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泽。
一看就价值不菲。
“手表。”诺斯克把表摘下,捧起他的手腕,笨手笨脚地试图给他戴上。
王景山有些愣神,下意识问:“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诺斯克蹲下来,仔细钻研着如何系上表带,神情比捕食鱼群时还严肃。
“我看视频里的贵族,都有一块手表。他们说,这个看时间,比怀表方便,适合送人。”
王景山总感觉它是被片头广告骗了。
又是花又是唱片机又是手表的。
王景山被这一通热情砸下来,终于明白了诺斯克是什么意思。
敢情从一开始,它就把他当成了求偶期对象。是他成功怀上章鱼宝宝,让它度过了繁衍期。
于是它想死,他又机缘巧合让教授救活了它。
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远超普通情感。
而现在,它极有可能是在“追求”他。模仿人类的方式。
看着诺斯克天真懵懂的脸,王景山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质问的重话。
本来在路上他是很生气的。任何一个男性,不,人类,遇到这离谱的事估计都有想骂娘的冲动。
人类讲究人权。
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可以随意侵.犯我。
可一只从来生活在深海的大章鱼,你又能指望它懂什么呢?
或许对诺斯克而言,繁衍就是它的生物本能。跟吃饭、喝水一样,是那么普遍又正常。
王景山知道自己不该为它开脱。
可是又忍不住设身处地地为它考虑,为它着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简直快疯魔了。
诺斯克说:“景山,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听说今天电影院有新上映的片子。”
又是看电影?!大章鱼你有没有眼力见,我现在这状态适合陪你去电影院散发粉红泡泡吗……
王景山内心暴躁地河东狮吼,面上却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同意道:“行,我来买票。”
就这样,他们手牵手出门看电影去了。
依然是诺斯克最爱的爱情片。
它嚼着炸鱼爆米花,全程看得目不转睛。
王景山跟梦游似的。好不容易等到放映结束,人群散场,他们跟着走出影院。
诺斯克问他:“里面两个人类将吃饭的器官贴在一起,是为什么呢?”
王景山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这才恍然自己竟然丝毫不记得剧情。
他敷衍地回答:“那是接吻。”
“接吻?”诺斯克困惑地咀嚼着这个单词。
王景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严肃教育道:“人类接吻是为了表达爱意,你可不能随随便便让别人亲你的嘴唇。嗯…脸颊,包括额头,总之,任何地方都不行!男孩子都懂得自爱。”
“噢。”诺斯克若有所思地点头。
华灯初上。
一人一章鱼没急着回去。
因为没吃晚饭,他们在便利店买了两个三明治。一个三文鱼,一个鸡肉口味。
王景山拿了瓶红酒,扭头问它:“你要喝什么吗?”
诺斯克在货架前研究了半天,最终拿了瓶海洋盐汽水。
像很多年轻情侣一样,他们在便利店门前的草坪席地而坐。
王景山拆开塑料岛,把三文鱼口味的那个三明治递给它。
诺斯克尝了一口,眼眸亮起:“好吃!”
大章鱼唇边沾了点沙拉酱汁,警官抬手将它抹去。
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一个陷阱。自然界更高阶生物吸引猎物布下的美貌陷阱。就像你明知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般靠近。令人防不胜防。
一个很普通、正常的动作,却让自己心跳如鼓,荷尔蒙躁动、失衡,浑身血液差点凝固。
他手骨紧紧攥着酒瓶,直到关节泛白。然后猛地仰起头,将大半瓶红酒一饮而尽。
“你在,喝什么?”诺斯克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酒瓶。
王景山淡淡道:“小孩子不能喝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诺斯克伸手想去拿,王景山不给。
一争一抢间,他被它压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砰、砰、砰——周围的一切声音消失,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
王景山像一具雕像石化在原地,面色恍惚。
这次诺斯克很轻易抢到了酒瓶。
它对一切王景山不允许的事物怀揣着巨大好奇,抱起酒瓶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整张漂亮的脸蛋皱成一个“川”字。
“好酸…好苦,这么难喝的东西,你怎么喝下去的?”
王景山移开视线,“我说了,小孩子不能喝。”
章鱼有酒精不耐受症。
这一点,从它们被做成生腌时要撒的高浓度白酒就可见一斑。
诺斯克白皙的脸,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它呆呆看着他,忽然飞快凑近亲了他脸颊一小口。
“你喝醉了。”王景山低沉地说。
“嘿嘿。”诺斯克抱着他的胳膊傻笑。
终于,王警官再忍不下去了。
不知是孕期还是陷入心动的身体症状反应令他煎熬,痛苦,难耐,发热,患得患失又失魂落魄。
就像独自在迷宫打转许久,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你最好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我是怎么怀上的‘章鱼宝宝’。”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接着掐住诺斯克的下巴,低头恶狠狠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