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验身

雪敛神色已恢复如常，那一瞬间的错愕像藏锋台上疾驰而过的风，快的难以捕捉。

“可。”

小妖的眼神太烫，雪敛眉间的冰雪也跟着融化了两分，在那若有若无的寒梅清香中应下了江袭荒唐的要求。

这小妖瞧着骄纵肆意，像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少爷，这样的人太容易看懂了，七情六欲都会写在脸上，雪敛倒是不讨厌。

两人一前一后落了地，朝云灵仙子走去，修士们瞧见江袭，就跟看到瘟神一般，急速往后退去，躲在仙子身后。

江袭现在可不就是瘟神？走到哪拆到哪，云灵仙子的云霄殿都塌了。

凌云宗的长老欲言又止。

“云灵，你可一定要仔细瞧瞧，这魔头最擅长变幻之术，切勿让他给骗了。”

陆袄袄不服气道：“骗人的怎的就一定得是江袭哥哥，就不能是这负心汉抛夫弃子么？”她对负心汉一点好脸色也无，江袭哥哥找了这负心汉三个月，这负心汉倒是好，在这样的大宗门里吃香的喝辣的，被如此多的人尊敬着，而他的江袭哥哥呢？

长老拂袖，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仙尊人品谁不知晓？你这小丫头片子别是被人骗了，在这里助纣为虐，等哪日魔头将你卖了，怕是还在替他数钱呢！”

这话着实过分了些，陆袄袄跟在江袭身边两个月，他亲眼见证着江袭一步步走到现在，陆袄袄鼓着腮帮子，瞪着一双黑眼睛，气的正要回怼。

雪敛轻飘飘的瞥了那长老一眼，游光道人浑身一冷，明明仙尊眼神并不严厉，但那轻抿着的唇线无端给人一种紧绷感，游光道人连忙低下头，道：“是我不该与黄口小儿争辩，还请师妹赶紧替这位诊断，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江袭如今恶名昭彰，长老们对江袭的态度倒也情有可原，云灵仙子叹了口气，道：“诸位师兄师叔们放心，云灵虽不是医道巅峰，却也不会轻易被人蒙骗了去。”

江袭唇角微微上扬，慢悠悠的伸出自己的左手，广袖顺着手腕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跟玉做的似的。

“仙子请吧，可得好好诊，细细诊。”

江袭声音懒洋洋的，狐狸眼微微眯着，他这张脸本就精致柔美，配着这双含情勾人的狐狸眼……雪敛曾经见过躺在太阳底下睡懒觉的小狐狸，刚睡醒时便是这副情态，无形中透着诱.惑。

云灵仙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缓缓伸手，即将触碰到江袭的那一刻。

江袭忽的压低声音，道：“本尊只允你诊断是否有了胎果，你若是胆敢越界，查看一些旁的有的没的。”

江袭目光扫了眼她身边那刚满月的婴孩，轻笑出声，意思不言而喻。

雪敛瞧见这一幕，摇了摇头，小妖顽劣不堪，无时无刻不忘威胁人，这样一只轻狂任性的小妖，放在自己身边看管再适合不过。

云灵仙子指尖颤了颤，低声道：“您放心，我自是不敢。”像江袭这样的大妖怪，身体里必然隐藏着无数秘密，若能知晓江袭的沉疴旧伤，很有可能找到这位妖圣的弱点，此乃医者的大忌。

江袭微微歪着头，眼角余光扫到雪敛，雪敛瞳仁漆黑，眼神里空无一物，装不下万千生灵，亦不含俗世七情。雪敛自滚滚红尘中走过，身上的白袍却依旧干净如新。江袭第一次见到雪敛时，脑子里便冒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句话，最是适合雪敛不过。

雪敛注意到目光，下意识侧首，和江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雪敛那双干净的眼睛里便多了江袭的倒影。

江袭冲着他挑衅的勾了唇角，又坏又狡猾，偷了腥的猫咪便是如此。

云灵仙子收回手，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圣主大人肚中确实有了胎果，有三个半月了，若我判断无误的话，当是一对双生子，恭喜您。”

“怎会如此！他可是男子！”有修士仍旧不敢相信。

云灵仙子解释：“圣主大人怀胎用的并非是寻常方法，我曾阅遍上万医书，若没有猜错，圣主大人用的当是双阳灵典中的乾元卷，以双方精气催化胎果，只是到底男子身体与女子不同，因此用此等方式怀子的男子会异常痛苦。”

“什么？竟真有这种书？”

“师兄师叔们莫慌，这双阳灵典并非人人都能修炼，受孕的男子需得具备特殊体质。”

“什么体质？”众人下意识问道。

云灵仙子忙说：“须得是天生道体、天生剑体、天生煞体等这样的至纯之体。”

众人无端松了口气，若有这种体质，他们修为早就一日千里，又怎会修炼百年才到筑基金丹的境界。

等等！那是不是说明江袭这魔头，就拥有其中一个这样的至纯之体。

江袭收回手，道：“以男子之身怀子，也不是谁都能做，在场诸位中也只有我江袭可以。”

这就是在讽刺他们体质灵根不好了。

众人脸色皆不好看了起来。

“现在诸位可满意了？”

游光道人沉吟片刻，道：“纵使你怀子，也并不能保证这孩子就是仙尊的，你江袭人品恶劣，在一线天时便已经臭名远扬，指不定这孩子是哪个大妖的呢。”

“仙尊，江袭此人诡计多端，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留在您身边为好，您清修惯了，如何受得住这魔头的磋磨？”游光道人苦口婆心的劝道，他是为着宗门，也为了仙尊好。

“说话便好好说，怎的开始人身攻击了呢，你们凌云宗都是这般没有教养的么？”江袭唇角微微下压，脸上写满了不悦。

江袭是个小心眼的妖，纵使他不在乎名声，也不会站着任人辱骂，江袭面色猛地沉了下来，那双猩红的眼眸再次浮上杀意。

雪敛轻描淡写的抬手，微微一拂，掌上寒气飘过，游光道人嘴上瞬息间凝结出了冰渣子，将上下唇粘在了一起。

“勿要妄言。”

小妖虽轻狂放肆，却并未伤过一人，这满门的凌云宗人于雪敛而言，和面前的小妖并无二致，“造下口业于尔等并无好处。”

江袭内心的那股气忽的就散了。

江袭往雪敛身前走了一步，他抬头，日光正盛，瞳孔里坠了淡淡的金色砂砾，一闪一闪的，“若怀疑，仙尊可亲自验一验，可愿？”

江袭身上的衣裳穿的整整齐齐，便连衣领也严丝合缝的贴在皮肤上，没有半点不妥之处，露出的脖颈雪白修长，那喉结微微一动，印在了雪敛眼底，无端被吸引了目光。

小妖当真好哄的紧，杀意来的快散的也快。

“可。”

江袭抓住雪敛的手腕，他道：“四周人多，劳烦换个地方验身。”

云霄殿旁是翠绿的苍青林，绿树浓荫，江袭抓着雪敛，只消几步，便带着他消失在了众修士眼前。

“该不会打起来吧！”长老担忧道。

“应该不会，若真打起来……”江袭那魔头霜寒剑的寒气入身，又怀了胎儿，恐不是仙尊的对手，想来应当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云灵仙子想。

“云灵，快跟我们详细说说那双阳灵典的怀子之法。”修士们好奇的聚集在了云灵仙子身周。

云灵面露无奈，不怪他们好奇，便连云灵也只见过这么一例，“你们听听也就罢了，切莫效仿，若无特殊体质强行怀子，轻者灵体尽废沦为废人，重者爆体而亡。”

“等等，那魔头江袭是什么体质？”有人问。

云灵仙子不确定道：“江袭是妖圣，应当是天生妖体吧？”

“他方才霜寒剑用的也很是不错，总不会是剑体？”

游光道人站在一旁，被无视了个彻底。

……

江袭拉着人落地，他松开手，往后倚了倚，靠着树，道：“验身之前，还请仙尊实话和我说，你失去了多少记忆？”

“本尊确实失去一段记忆，从天泽秘境出来后，忘记了近百年来的事。”雪敛从未与人说过此事，江袭是第一个。

近百年，正好是和江袭有关的这一百年，忘的可真巧，巧到让江袭觉得这人是不是为了不认自己随口编的。

“为何会来凌云宗？”江袭又问。

“此乃私事，不便多说，只消知道我欠了凌云宗宗主一个人情即可。”雪敛语气寡淡的紧。

从前的雪敛不会在任何事上隐瞒江袭，他纵容着江袭的一切，给了江袭所有的偏爱与温情。

江袭不曾被娇惯着长大，他微末时甚至是低微卑贱的，为奴为仆，连最低等的妖奴都不如。后来他成了妖圣，手段果决，登上高位之时将老妖圣吊在城墙上放了一个月的血，直到那老妖圣被晒成肉干，妖界的人畏他避他忍他，无人能够与他交心。

只有雪敛，携着风雪闯了进来，对他有着用不完的耐心，纵容他的一切恶念，给了他不曾体验过的宠爱与尊重。

风雪曾为他停留，化作滚滚热浪舔.舐过他身体的每一处，将那些脏污的不堪的通通抹去，留下独属于雪敛的烙印。

江袭微微扬起下巴，道：“仙尊想要验身便亲自动手吧，我身上有你曾经留下的印记，你脱了我的衣裳，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