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下口不轻, 脖子处传来一阵刺痛,雪敛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道:“作何咬我?”
江袭抬头, 舔了舔唇上的血,道:“雪敛,你真是太可恶了。”
雪敛不解, 他做了什么?惹得小妖对他又怒又怨,红着眼眶的样子可怜的紧,那双红瞳里却充满了对他的怨。
当初江袭因为白与容的死,为此伤心了许久, 也曾自责过, 他竟连一只妖都护不住,这样的他如何能掌控妖界?
白与容用自己的生命真真切切的给自己上了一课,那之后的江袭变得更加杀伐果断了许多,出言不逊者, 杀;两面三刀者, 杀;仗势欺人者,杀……
江袭手上染了很多人的血, 纵使他后来统一了妖界,坐镇一线天, 他身边有了许多服侍他的奴仆, 却再也没有人能向白与容一样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白与容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得了妖圣江袭的出世。
雪敛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和缓了下来, 问:“我又怎么你了, 嗯?”
“你分明会做这南瓜饼, 却哄我说不会。”
白与容曾亲口对他说,成事者不该拘于小情小爱,可他自己呢?却沉沦在了江袭构建的欲。望囹圄之中。
江袭如今想想,那句话看似是对他说的,实际上是在自省吧!
雪敛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墨发,问:“我与元清做的,谁更好?”
烛光晃动了一下,跃进了江袭赤色的瞳孔中,那眼中坏水儿便要冒出来了,他扯了扯嘴角,故意道:“元清好。”
“你如何能与元清比?”
雪敛眸子一沉。
江袭看着桌上的南瓜饼,发出一声轻嗤:“我就好元清那口,你这南瓜饼做的齁甜,腻的人发慌。”
实际上南瓜饼是一点也不甜的,这两日雪敛也算了解了他的口味,特意将味道做的淡了些,少油少糖。
“甜么?”雪敛拿起一块,蹙着眉问道。
“甜,甜死了。”
雪敛咬了一口。
这小骗子又在胡说八道,分明一点也不甜。
“哪里甜?”雪敛问。
他怎会做的不如元清呢?雪敛尝过元清做的南瓜饼,他自认为他的手艺不会输给旁人半点。
江袭轻哼一声,将这坏仙尊推到了榻上,他站在他双腿、间,伸手捏住雪敛的下巴,弯腰冲着他恶劣的吹了口气,道:“你方才吃的那块不甜,我吃的那块却很甜,郎君要不要尝一尝。”
江袭唇瓣轻启,雪敛于那唇缝中窥见了世间罕见的艳色,江袭指尖摩挲着他的薄唇,附在他耳边问:“尝么。”
雪敛眼中浮现出一抹挣扎之色来。
“我说的对与不对,郎君尝了便知。”
他眼神透露出赤、裸、裸的诱。惑,雪敛喉结滑动了一下,在这诱。惑下险些丢盔弃甲。
他僵着身子望向江袭,眼底的挣扎是那般明显。
江袭捧着他的脸,嫣红的唇瓣正要落下,雪敛心脏鼓跳如雷,他忽的撇过了头,于是江袭那一下便结结实实的亲在了雪敛的脸颊上,又叫那浅色的薄唇逃过了一劫。
这一次和先前那次的夜安吻很不一样,他清楚感觉到了那唇的柔软以及热度,是如此的浓烈真实,带着寒梅的香气,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微湿的吻。
江袭松手,眼神寒了下来,道:“不尝算了。”
江袭站直,背着手,道:“今日你坏了我兴致,南瓜饼不吃了,撤走吧。”
雪敛薄唇动了动,他该说些什么的,方才小妖分明是在向他索吻,或许他真的太不解风情了,他说了句:“抱歉。”
话落,雪敛端起那盘南瓜饼走出了寝殿。
江袭坐回塌上,一只腿支在边缘,端着酒盏喝起了果酿,他试图将自己喝醉,可他明白,大乘期修士早已水火不侵,普通的酒酿如何能让他喝醉呢?
他求。欢他不给也就罢了,索吻也不给。
江袭还没受过这委屈,加上雪敛这坏东西又骗了自己,骗的自己好惨,那时候的他远没有现在强大,白与容的死确确实实给江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是那样的难过着,可如今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雪敛骗他的。
雪敛陪了他十年,若非失忆,丝毫不打算将这段过往供出来。
这人当真是……叫他又爱又恨。
爱他深情,恨他薄情。
雪敛回来时,便瞧见江袭坐在塌上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双眸湿漉漉的,脸颊微红。
雪敛上前,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将那杯酒酿送入口中,“别喝了。”
江袭眯了眯眼,面色微醺,他甩开雪敛的手,质问道:“本尊看着凶吗?”
江袭一点也不凶,相反他非常有亲和力,凌云宗的弟子都爱来找他,雪敛沉着眸,道:“不。”
“既不凶,你为何总一副我会吃了你的样子?”
雪敛不答。
“我之一族确实喜食生肉。”他伸手,一只手勾住雪敛的脖子,挂在雪敛身上。
他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这股酒气身上压过了寒梅香,这让雪敛心里生出不适来。
雪敛下意识揽住他的腰,怕这小妖摔倒。
他道:“是我的错。”
“郎君认错好生干脆。”江袭发出一道轻笑,“不过现在,本尊倒是真想尝尝你的滋味了,我咬断过那么多咬的脖子,吞噬过那么多血肉,却还未尝过仙尊的呢。”
说完,他埋下头,鲜红的舌在他脖子上那道伤口细细舔了舔。
他舔的很认真,雪敛感觉到了那舌的温度,湿漉漉的,舔的他心里发慌。
雪敛身体僵住了,额上脖子上因为忍耐而崩出了青筋,他声音微哑,说道:“你可以咬一口尝尝。”
江袭停下了舔。舐,他靠在雪敛身上,在他脖子间粗、喘着,喘的雪敛那雪白的脖颈也跟着生起一抹绯红。
雪敛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在了他的颈间,雪敛反应过来了,那是江袭的眼泪。
雪敛侧首,瞧见小妖眼角通红,溢出的泪水在他脸颊上淌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他就这样可怜巴巴的看着雪敛。
雪敛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眼底露出了慌乱,伸手去碰他的脸,温声道:“怎么了?”
雪敛看到这副模样的江袭,不知怎的,自己的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他胡乱的伸手去擦拭他眼泪,道:“不哭,是本尊的错。”
即便知道小妖不可能真的喝醉,这可能又是他演出来的,雪敛心里还是生出不忍来。
他捧着江袭的脸,道:“我……我很惶恐。”
“我怕我失了道心,我便什么也不是了。”
自己坚持了八百年的道,说不修就不修了,即便是雪敛,心中亦回产生动摇。
“极情道,逍遥道,什么道不能修,全都是你逃避的借口,雪敛,罢了,我知你没有做好准备,我也不逼你了。”
他这副模样可怜的紧,雪敛的恻隐之心动了,或许不该说是恻隐之心,是对这只小妖的怜惜,这嚣张娇憨的小妖,只有对他是才会如此。
雪敛心中忽的产生一个想法,我得疼疼他。
即便这哭泣是江袭装出来的,是他用来击碎雪敛冰冷外壳的武器,江袭还是难免入了戏,演的更加情真意切了。
果真,这薄情人忍不住低下头,随即,江袭便感觉到他薄唇落在了自己的眼角。
咸湿的泪水被雪敛轻轻吻去,雪敛尝微微的苦涩味儿。
雪敛唇瓣干燥,吻的江袭眼角处红了一大片,那红带上了点媚,睫毛在轻轻颤动着,像蝴蝶的小翅膀。
江袭哭的太让人心疼了。
“别哭。”
雪敛见不得他哭,不管是失忆前的雪敛还是失忆后的雪敛。
江袭唯有在与雪敛第一次想见的时候,流过一次眼泪,自那以后,不管江袭受到多少磋磨,他始终都是坚强的,他不是娇弱的菟丝花。
而如今为了让雪敛心软,让雪敛动心,他却不得不扮作这菟丝花。
雪敛就吃这一套。
他从雪敛黑沉沉的眸子里窥见了心疼,这招当真是百试不爽。
江袭语气里带着些许颤音,道:“在妖界我呼风唤雨,谁敢惹我生气,也只有你了,雪敛,也只有你敢如此。”
堂堂妖界之主为他怀了子,为他付出了一腔真心,为他流了泪,他脸上的嚣张肆意被委屈憋闷所取代,这只曾经杀过无数妖的手轻柔的覆在他脸颊上。
小妖那委委屈屈的表情就好像在说‘雪敛,你不要不识好歹’。
雪敛内心产生了惭愧不安的情绪。
雪敛将人抱上床。
江袭拽着他的衣袖,道:“今晚你还去静室吗?你不愿吻我,替我暖暖、床总可以罢?”
他说话时带着酒气,却并不难闻,江袭语气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于是雪敛便又想到了那晚那截小短尾的触感,软软的、小小的,像无害的小动物。
“好。”
雪敛脱去外衣,躺在江袭身侧,江袭便钻入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双臂搂着他,闭上了眼。
雪敛手臂轻轻揽在他细腰上。
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让江袭安心了下来,恍若回到了雪敛未失忆时。
其实雪敛没失忆时,江袭根本用不上这些小手段,江袭眉头轻轻一蹙,嘴角微微一撇,雪敛便知他不高兴了,便会自发过来哄他。
那时候的雪敛更爱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他喜欢让江袭骑。在他身上作乱,喜欢江袭凶狠的威胁下边那些小妖,喜欢江袭每日朝气四射的模样。
江袭在这顾令人安心的气息中,逐渐闭上了眼。
第二日,难得江袭早早就起身,当雪敛睁开眼时,江袭已经穿好了衣裳,正翘着腿,坐在屋檐下,吃着元清做的南瓜饼。
江袭笑嘻嘻的看着元清,道:“真不错,你若是不在了,我可是真的会想念的。”
元清红着脸连忙摆手,道:“这任务顶多执行个三四天,很快就能回来啦。”
“没了你的南瓜饼,我可怎么办?”
“听说昨夜仙尊也给您做了,弟子手艺哪里比得上仙尊呀。”
江袭晃了晃脚,发出一声轻哼,说道:“那可不一定,仙尊做的哪比得上你。”
雪敛听见这话,穿衣的手顿住了。
元清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了,连连道:“我我我、我的手艺也就和普通凡人手艺差不多,当不得这样的谬赞,公子还是不要这样夸我了。”
元清一张脸比那猴子屁、股还要红,他心说再继续这样夸下去,他就要飘飘然了。
“怎么当不得?我们元清手艺能和我妖界的大厨比了。”
元清听到这话,举起食盒挡住自己的大红脸,害羞的跑远了。
江袭听见脚步声,回过头。
今日江袭没叫雪敛服侍起身,雪敛忽然不习惯了起来,心里还产生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江袭只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专心吃着面前的茶点,他道:“雪敛,这两日膳食元清给我做,你歇着吧。”
雪敛眉头为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应道:“嗯。”
自从那晚后,江袭对雪敛忽然冷了下来。
元清和师兄弟们约好了,月中下山去梦魇蜘蛛山除恶。
元清不在了,雪敛本打算和往常一样,做好早膳等江袭,然而,待他打开寝殿的门后,只留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屋内不见了江袭人。
小妖一句话未说,离开了凌云宗,不知何踪。
雪敛盯着空旷的屋子,乌黑的眸忽的沉了下来。
山下,元清担忧道:“公子,您不和仙尊说一声,就这样和我去梦魇蜘蛛山,这真的好吗?仙尊会不会生气呀。”
江袭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一直撒娇太过粘人也不好,是时候让雪敛感受两日没有他在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