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摇了摇头, 道:“但凡牵扯到你,一律算不出来,你也别为难我老头子了,我可不想再被反噬一次了。”
黄老咂了咂嘴, 半真半假的和他说。
“真的?”江袭狐疑。
“骗你我有何好处?你也不用太担心, 雪敛那样的, 一看就是贵人命格,和你可不一样。”
江袭笑了, 他问:“我怎么了。”
“天生命苦的娃。”黄老爱怜的摸了一把他的头。
江袭曾经苦过,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苦了,如果吃过的那些苦都是为了等来一个雪敛, 他心甘情愿受着。
江袭陪黄老坐在院中喂了会鸡,他神情带着点小失落, 道:“本来是想带雪敛来见你的, 顺便让你为我们算算姻缘。”
“怎么?雪敛不愿意?这都不愿意陪你,像什么话, 傻孩子啊, 说不定你可以换个更好的呢。”
江袭笑了, 他道:“雪敛就是最好的。”
黄老摇了摇头,他有点担心雪敛那半生半死的卦象。
江袭拍了拍手, 起身道:“我回去啦。”
“等等。”黄老进屋, 给江袭装了一只杀好的鸡, 一盘刚包好的饺子,放进食盒里, 他提着那食盒对江袭道:“这饺子是我今早用刚摘的野菜包的, 带回去吃吧。”
江袭伸手, 本欲接过,忽然想到什么,指尖缩了缩,将手背到身后,道:“不必了。”
黄老皱了皱眉。
江袭道:“漏财咒。”
“这也算?”黄老瞬间愤怒了。
“嗯,只要在我眼里珍贵的,就算。”
江袭身上的咒,是她母亲亲自所下,江袭曾经不理解,怎么会有母亲恨自己的孩子到这种地步,如今却是有点了然了,想来他或许根本就不是那女人亲生的。
“那女人还没死,这些咒在身上终归不好,去让她解了吧。”黄老劝道。
“她如今被我关在水牢中,受尽折磨,她此刻恐怕早就恨不得我死了,若真的能解,早就解了。”
“我这有一个法子,你或许可试试看。”黄老忽然靠在他耳边上,轻声说了几句话。
江袭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他道:“你觉得江忱能劝动她,让我去找江忱?这不行。”
“为何?我看你早已放下了过去,也不是那种被仇恨所蒙蔽双眼的人。”
“你是不知道,如今的雪敛有多幼稚,我若是去找江忱,他只怕会……”
“雪敛?幼稚?”黄老露出一个怪异的神情来。
黄老见过雪敛几面,在他印象里,这位仙尊一直都是沉稳持重的,也就是会在江袭的事情上偏激点。
“失忆了一遭,变得纯情又幼稚,我碰一下他他就脸红。”
黄老听此,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道:“若真如此,反倒像个人了。”
“嗯?此话怎讲,难道在您眼里,先前的雪敛不像个人吗?”
“他目的太明确,谁也不放在眼里,不像人,像俯瞰世间的神仙。”
江袭听此,唇角忍不住弯了弯,这样的神仙人物,却愿意为了他献出一颗心,还在他身边陪伴了将近七十年。
黄老见他心情变好,打趣了一句:“你可真喜欢他,但我也要劝你一句,再喜欢他也要留有理智和后路。”
江袭看着食盒,道:“黄爷爷,你下饺子给我吃吧,我吃完再走。”
理智?若无雪敛,他恐怕早在十六岁那年就疯疯癫癫了,雪敛便是他的理智。
“行。”
*
一线天。
奢华的金殿内,江忱望着族老,道:“让开。”
族老叹了口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现在走,我全当没有在妖界见过你。”
“族老,我想带我娘走,你若要拦我,我便只好不客气了。”
“你娘他那样对阿袭,你又何必要救他,你若是救了他,阿袭只怕真的要和你不死不休了,阿袭身上那么多条咒印,你看不到吗?你若怜惜一点阿袭,就乖乖离去。”
“终归是我娘。”江忱冷着脸。
江忱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带走吟息。
族老是万万不能叫他得逞的,若是真让他带走了吟息,江袭知道后只怕会疯。
“那你弟弟呢?”族老问,“您弟弟那么苦,到现在兜里连一块糕点都揣不了,与心爱之人分离,你当真一点也不顾惜江袭吗?”
他看着江忱长大,江忱曾经是个好孩子,是东海的天之骄子,有着一颗纯善之心,若无江御,江忱会长成一个正人君子。
而如今,江忱满身魔气,说要将害了江袭的母亲救走,族老怎么肯。
族老劝过江袭,若这女人无心解咒,便早日了结了她。
江袭有自己的筹算,没听他的话,将这女人镇压在他的寝殿下,每日生不如死的折磨。
“弟弟?”江忱自嘲的笑了笑,他问:“族老,他真的是我弟弟吗?真的是龙族吗?你看过他的本体吗?我父亲真身乃龙,我母亲真身乃蛟,是如何生出真身似兔的江袭的?”
“江袭却是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这点毋庸置疑。”
“罢了,不必多费口舌了。”
江忱抬掌。
族老暗道不好,江忱一个大乘期,若无江袭坐镇,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
族老沉思片刻,他抬掌,猛地拍向地面,顿时,地脉发出阵阵银白的光,逐渐形成了繁复的阵法,无数地刺冲天而起,形成一座巨大的牢笼,严严实实的将江袭困在里面。
族老转身,身形一闪,登时离开了金殿,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来人,封锁金殿!别让任何人从里面出来,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侍卫们提着武器,如潮水一般将金殿围了起来。
族老内心焦急,赶忙去寻江袭。
江忱看着这大阵,发出一阵轻哼。
*
江袭刚将最后一个饺子吃完,心神忽的震颤。
江袭当初离开妖界前,在地宫的水牢里下了一道神识,那地宫里关着他的母亲,如今神识消失不见,被人强行抹去。
江袭一阵头晕,他扶着额,道:“黄老,出事了。”
江袭甩了甩头,起身。
黄老见此,眉头一皱,问:“怎么了?方才不还是好好的?”
“我那个给我下咒的母亲,被人截了,我当初下在那里的神识,被人强行抹去了。”
天下间有谁能够抹去江袭的神识?只有剩下六个大乘期可以。
对于其他几个大乘期而言,吟息并不重要,对她下手于他们有害无益,唯一一个会对吟息产生恻隐之心的,恐就只有江忱了。
“不好,我跟你一同。”
“不必了,我能解决。”江袭眉头死死皱着,“您不用担心,我身后还有雪敛呢,他不能拿我怎样。”
江袭说完,给黄老留下一道符,道:“黄爷爷,若遇上危险,捏碎此符,我必来。”
说完,江袭便往山下走去。
还没下山,江袭当即启动传送阵,前往一线天。
江忱抹掉了唇角溢出的血液,这一路,江袭设下不少陷阱机关,他这弟弟是个能耐的,江忱在他手上讨不了什么好处,江忱明白,自己要尽快带母亲走,否则江袭只怕是要回来了。
地宫水牢中,锁着一位垂垂老妪,当年吟息绝代风华,是东海出了名的美人,如今沦落成这样一副模样,江忱险些没敢认。
吟息抬眼,她颤抖着开口:“谁?谁?”
“母亲,是我。”
江忱劈开禁锢吟息的锁链,将人抱起,他道:“我来救您走。”
吟息抬手摸了摸脸,似有不可置信:“阿忱?是阿忱吗?”
“嗯。”
“哈哈哈,我的好阿忱来救我了,我就知道……就知道阿忱不会死,你、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江忱不语,抱着她往外走去。
江忱没想到,江袭会回来的这么快,地宫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江袭便站在那阶梯之上,他身上没有再穿着溯渊袍,而是一件雪白的华服,头上束着银冠,年轻朝气,然而面容确实阴沉的。
他手上的折扇敲了敲掌心,道:“真是……许久不见了。”
上一次见江忱,还是在换仙骨的时候。
江袭淡淡看着他,江忱与他对视。
“阿忱,杀了他!快杀了他!”吟息忽然疯狂的大叫了起来,她双手疯疯癫癫的朝江袭所在抓去,“杀了他!我要他的命!我要这个孽畜的命!”
江袭一步一步走下来,脚步声清脆,他道:“我的好母亲,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要喊打喊杀呢?”
“疯子!孽畜!杂种!”吟息不要命的骂着。
“我是杂种,生下我的你算什么东西?”
“阿忱,你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吟息大吼道。
江袭不再搭理吟息,他对江忱道:“放下她,你滚,我可以既往不咎。”
江忱将吟息轻柔的放在地上,他道:“母亲,你安静一点,我不需要旁人来教我做事。”
这样的江忱,不禁让江袭想到了换仙骨的那日,他的兄长也是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腔调。
“看来,你是不肯了。”江袭语气里带着点可惜。
江忱道淡淡开口:“她是我母亲,我不能放任她在这里受折磨,她也是你的母亲,你这般待她不如杀了她。”
江袭笑了,他道:“你问她认不认我这个儿子。”
“他不是!”吟息发出一道尖利的叫声。
江袭手上的折扇,化作了金色重弓,他半眯起眼睛,指尖凝聚起妖力,瞄准着江忱。
江忱抿着唇,问他:“你那日为何不毁了我妖丹,你若是毁了我妖丹,便是神仙也难以将我救回来,又怎会有今日。”
“我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释。”江袭如此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