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吃饭？

尹之枝扳着手指, 数了一下，居然有八道菜这么多，而且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里准备了两副碗筷。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岳嘉绪走出法式餐厅的包厢, 看这架势, 她大概会觉得，他一早就在专程等着谁一起吃饭。

尹之枝心里疑惑, 再确认了一次：“你要请我吃饭吗？我们一起吃吗？”

岳嘉绪眼皮抬了抬：“这里除了我和你，还有别人吗？”

尹之枝：“……”

好像问了个傻问题。

尹之枝又瞄了瞄他的肚子，嘟囔：“可你刚才不是已经在楼下吃过了么？吃那么多，肯定撑。”

“没吃多少。”

也许是错觉, 这一次，岳嘉绪的声音好像多了温度。

趁他去脱下外套时, 尹之枝摸出手机一看, 才十二点十五分。打工时，她吃午饭的时间不太规律，只有休息时长是固定的一个小时。如果客人少，这个时间就能吃饭了。要是顾客多得忙不过来, 就得苦逼地等到一两点，才有食物犒赏胃部。

不知道现在店里需不需要人手。打工人不坑打工人, 万一大家都忙到抓狂, 她却先吃饭了，感觉有点卑鄙。尹之枝飞快发了条微信给秦朗, 问他店里现在放饭没有。

对方秒回：【人不多, 饭刚到。】

尹之枝这才放心，快速戳了几下屏幕, 请秦朗转告领班, 说自己今天中午就不吃店里的盒饭了, 不过，会在休息时间结束之前回去。

秦朗爽快地回了句【OK】，还八卦兮兮地跟了句：【是不是跟今天那帅哥出去烛光晚餐啦？】

尹之枝：“……”

尹之枝回了句无可奉告，收起手机，看向四周，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岳氏集团总部并不在这座大厦里，那么，这是什么地方？

系统：“这栋大厦是岳家在上半年收购的。45层以上自留。那时候宿主还是生活在岳家的吧，居然对此毫无概念，真是忠诚贯彻了‘快乐小废物/千金大小姐’这一人设呢。”

尹之枝：“……”大哥，别补刀啊！

尹之枝决定先从离她最近的酸甜排骨吃起，夹了一块。当那熟悉味道在味蕾上化开，她瞬间怔住，认出了这是岳家掌厨的佣人朱姨做的菜！

朱姨今年四十多岁，在岳家干了快八年的活儿，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苏菜，完全不输外面的五星级大厨。尹之枝还在家里时，总是胃口大开，总能把碗吃得干干净净。

酸甜是开胃的，尹之枝的食欲大增，接下来，挨个菜地尝了过去，居然全是熟悉的味道，虽然进食不会增加生命值，但显然能减弱前者带来的副作用，头昏眼花的滋味儿也减轻了。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叮！主线剧情更新：恭喜宿主触发《独家宠爱》第40章主线剧情【生日会之夜】，请在10分钟内补充剧情，请缨参加岳老太太的生日会。”

尹之枝的筷子差点滑了一下。

这段剧情，她可太熟悉了，因为它正是她这个假千金在圈子里被撕下遮羞布的开端。

根据《独家宠爱》剧情，岳老太太患上老年痴呆症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除了相伴几十年的丈夫，最想念的居然是已经被岳家赶走的假千金。出于对她健康的考虑，众人不想刺激她，一直隐瞒着实情。但一个人太久不出现，是很奇怪的。

以至于岳老太太清醒时怀疑，糊涂时又像小孩一样闹着想见假千金。

而假千金，被赶出门后一直不肯死心，削尖了脑袋想回岳家。恰好，下个月就是岳老太太的生日了，假千金觉得这是一块极好的回家跳板，便拐弯抹角地提出，自己想回去探望一下老太太，想借机打感情牌。

岳老爷子非常讨厌假千金。可不忍让妻子失望，最终额外同意了让假千金在那天回家。

当然了，假千金的算盘没有打响。

不仅如此，她还得不偿失。前往岳家时，被几个佣人瞧见了。佣人们躲在楼梯角，嚼她的舌根，说了不少诸如“都被赶走了，还厚着脸皮回来”这样的话。

根据说闲话必被听墙根定律，这些话无意间让几个宾客偷听到了。自此，假千金已被岳家扫地出门的事儿，才终于第一次在圈子流传开来。

消息一传开，假千金再也无法狐假虎威了。

那些曾经因为她的身份而高看她的人，也纷纷离她而去。

周家和周司羿，也是在那时候越过风言风语，确定了真相的。

换言之，这段剧情，其实是为了加速假千金的众叛亲离以及下线而设置的，对《独家宠爱》和《弟弟凶猛》同时有着重要的作用，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尹之枝回顾了一遍。

其实，往积极的方向想，虽然这是她彻底被揭穿的开端，但那天晚上，应该也能蹭到一点生命值和一顿美味的晚饭，还能安慰到一个疼爱她、惦念她的老人，也不完全是坏事吧。

只是，原文直接写了假千金在宴会上出现，却没写她是找谁表达自己想探望老太太的意愿的。原来这段剧情是在这里触发的啊。

尹之枝定了定神，按照剧情的要求，说道：“对了，岳先生，我记得老太太的生日是在下个月。如果可以的话，那一天，我也想回去探望一下她……可以吗？”

岳嘉绪审视着她，缓缓道：“我知道了，我会转达你的意思。”顿了下，他又冷不丁地问：“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提起住址，尹之枝就想到自己家里还藏着一个人，哪敢说实话，便含糊其辞地说：“我在附近租房子住。”

怕被追问，她借故低头，看了眼手机，一看吓一跳——休息的一小时，眨眼就过了一半多！算上回程要花的时间，她马上就得走了。碗里还有几口饭，尹之枝抓紧最后的时间，全塞进了嘴里。

见她狼吞虎咽，岳嘉绪微一蹙眉：“慢点吃。”

尹之枝含含糊糊地说：“我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快点吃完，就来不及回去工作了。”

岳嘉绪俯视着她，不知在思索什么，突然，开了口，是以命令的口吻：“这份工作，你就做到今天为止。”

尹之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嗯？”

“明天不要再去了。你想工作，我可以给你安排更好的。”

尹之枝眨了眨眼，在听懂了的一瞬间，她火烧屁股似的站了起来：“那当然不行了，我不要！”

和过去不同，这没有片刻迟疑的坚决回答，叫人很意外。

回过神来，岳嘉绪的两道目光，逐渐阴沉了下来，盯着她，问道：“你不要？”

尹之枝再坚决地摇了摇头。

换了是以前，她大概会想也不想就接受安排吧。但现在，系统美德值里的【自立】，首先就限制了她做不劳而获、无功受禄的事情。

辛辛苦苦攒下的生命值和自立值，怎么可以通过走捷径来浪费？

而且，独自打工一个月来，她也开始隐隐明白了，只有靠自己去得到的东西，才是别人夺不走的。

不过，岳嘉绪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提呢？

凭她对岳嘉绪的了解，他从来不会用什么迂回的手段去折磨一个人。从他今天愿意载她一程，就可以知道，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也许是觉得她混得不好，有点同情她？

尹之枝思来想去，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深吸口气，感激地说：“岳先生，谢谢你想帮我。不过，你别看我现在这份工作的时间好像有点长，事情也多，其实我适应得挺好的，我也完全可以养活我自己的，你就不用特意操心我的事了。”

……

.

当天傍晚。

艳红的火烧云燃灼了天穹。

房屋，树木，悠长的公路，都沐浴在了烟紫色的夕光中，朦朦胧胧。

一辆车子泊在荒僻的路边，周遭很安静。

昏暗中，打火机的火光“啪”地闪烁了一下，又归于无形。

岳嘉绪靠在车门边，指间的烟在黑夜里偶尔明灭，脸庞沐浴在烟火的白影里。

他静静地倚在这里抽烟，想了很多事。

绑架案时他还不到十五岁，从医院、警局辗转回家休养，第一次看见被牵进家里的她，心里只有恨和憎恶。因为现实而什么也不能做，恨就藏在了冷漠中。

日子渐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冷漠下开始滋生出了矛盾的爱欲和控制欲。

像是经年累月的各种颜料扭曲地堆积在一起，亵渎了画布，已经看不清油画的底色了。

有些东西，并不是人心能去操控的。

包括现在。

当他看见了她在孤零零又辛苦地求存，且仿佛试图在适应没有他的世界，那种阴暗的、想将她折断翅膀，纳回自己控制下的冲动，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在他的视线之内，也只在他视线之内。

可同时，他那位因为顶受不住冷漠的丈夫与猖狂的第三者的挑衅、三十出头就在卧室自杀身亡、却只能对外宣告是病逝的母亲；他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妹妹；将他引以为傲的爷爷……家族、亲人、现实，都告诉他，有些事在见光前就应该打住。

岳嘉绪吁出了一口白烟，神情映着星点的火光，显出几分阴鸷。

一只红色的甲虫缓缓爬过了车前盖。

烟蒂碾压在它上面，传出了“滋”的一声。

甲虫发出了濒死前的抽搐，随着烟蒂的火光，一起熄灭了。

岳嘉绪回到了车里，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

另一边厢。

尹之枝顺利地在一个小时内回到了甜品店，继续干活。一忙起来，她很快就将这一插曲抛于脑后。

到了晚上八点多，金融区那一片区停电了，他们不得不提早下班。

尹之枝坐地铁回到了熟悉的单元楼，掏出钥匙开了门。一看时间，居然比平时提早了快一个小时到家，正好可以趁这时间，去搜索一下新工作了。

客厅亮着灯，空荡荡的。她的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着的，就放在桌子上——之前，她给柯炀设置了一个子账号，让他可以在家里用电脑解闷。

柯炀人呢？

尹之枝随手关上大门，疑惑地环顾客厅。这时，她突然听见浴室的方向，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下一秒，柯炀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似乎是没想到尹之枝那么早回来，他垂着眼，湿着头发，还沐浴着水汽的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

尹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