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民族之魂

沈行知此刻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他已经猜到了，文天祥已入化境。

只见他缓缓开口说道：“是元气，文天祥靠的就是天地元气。”

“对，就是元气......或许他真的只当我是一个道人，还为我阐述了天地元气存在，那一刻我已将他惊为天人，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愧疚，我后悔不该骗他。”张三丰自嘲的说道。

说这番话时他直摇头，显然直到今日张三丰还在为此事愧疚。

然而沈行知却长叹一口气，他知道张三丰道心有瑕，无法做到元神大成，根本的原因其实不在这里。

于是问了一句：“然后呢？”

“我心中有愧，便向他表明了身份，并劝他大势已去，以他的道行这天地之大根本困不住他，另外给他提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只要他出家为道，我便奏请世祖还他自由，甚至我已经联络了一大批汉人官员，就连几个蒙古大臣也愿意联名上保，但文天祥的决定出乎我意料。”张三丰继续说道。

“那一日我满心欢喜的去见他，对他说了这个计划，然而他却只对我轻笑，从此没再和我说过一个字。也是在这一日，他当着我的面，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墙上写下了那篇《正气歌》。后来我心中有愧便辞官，又过了两年，听闻他被斩于大都。从此以后我便潜心修行不问世事，二十年前我入化境，但道心终无法圆满，那时我才明白，是那日文天祥以正气歌破了我的道心。”张三丰把故事讲完了，这个故事确实出乎了沈行知预料。

真是应了那句话，我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局。

此时再看张三丰，沈行知眼中也满是遗憾，他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惜啊，文天祥见你天资卓绝与你论道，他惜你之才没有杀你，以正气歌镇压你的道心，不是要毁你，而是希望你能有朝一日迷途知返，可你活了一百多岁还执迷不悟，真是白费了文丞相一番苦心。”

“我已不问世事，自他死后更未再向大元献过一计一策，这样还不够吗？”张三丰到现在都想不通，文天祥问什么要镇压自己元神？

“你若是蒙古人，能这样做连我都会佩服你，可惜你不是。你以为修道不问世事就能做圣人？你真该好好去这世间看看，去看看百姓们究竟过的什么日子？哪怕你自认是元人也罢，你应该看看元廷是怎样的统治，将人分四等，这样的天下怎能太平，百姓如何安居乐业？你口口声声不要枉起兵戈，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我告诉你，修道不是让你逃避，有时候还需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方能重塑乾坤。”沈行知真的对张三丰失望了，他确实没有对民族造成什么重大的伤害，但他真的还不如宋青书。

张三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若沈行知三言两语就让他幡然醒悟，那他的道心也早就圆满了，不至于还被正气歌所镇压。

沈行知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再次将手中诰命一展，以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当年文丞相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诰命你接还是不接？”

张三丰看了看沈行知手中的诰命，他什么也没说，过了十几个呼吸他也没有去接，沈行知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

只见沈行知将诰命一卷，然后他毅然转身，只不过就在他转身的同时，整个武当山出现了恐怖而诡异的一幕。

所有人惊恐的看到，顷刻间武当山上草木枯萎，原本生机勃勃的武当山瞬间没了一点绿色，而普通人更无法看到，一柄由元气汇聚的巨大剑影从武当山缓缓升起，这剑影不是朝着张三丰的，而是直指苍穹上的元气太极。

元气巨剑缓缓升起，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刺穿太极，太极就如一张纸一般破碎，很快又变成元气融入天地间。

沈行知推开了真武大殿的门，只有他一人走了出来，周芷若长舒了一口气，好奇的往大殿中看了一眼。

她看到张三丰还在殿内，正坐在真武大帝像前的蒲团上，像是在打坐悟道一样，只是感觉好像不如先前那般神采奕奕，多了些颓废姿态。

“表哥，这就走了吗？”周芷若很好奇，她想知道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走还干什么？人家又不留我们吃饭。”沈行知边走边说，这谁看了都知道两人的交谈并不愉快。

周芷若不再说话，她知道肯定是谈崩了，正在想是不是要下诏剿灭武当山了。

很快周芷若和沈行知就下了山，大军也离开了武当山，这时候周芷若终于忍不住问道：“表哥已经杀了张三丰？”

“也不算杀，只是将他元神击碎，没了天地元气，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沈行知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里不得不感慨，越女剑道确实牛逼，沈行知胜就胜在他领悟了阿青的剑道，而张三丰只有化境的修为，却无杀伐之术。

“那如何处理武当？毕竟宋将军现在也独领一军。”周芷若没有因为张三丰被击碎元神而惊讶，她第一时间关心的倒是如何处理武当，想到的是自己麾下的宋青书。

能这么想，说明周芷若也完全适应了女王身份，她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女王。

“等张三丰死了，将就今日的诰命，把名字改成宋远桥的，直接送过来就可以了。”沈行知真是干脆，一句话差点没把周芷若逗笑。

武当山之行表面上看起来是亏了，实际上也很亏，因为啥事没干，白白耽误了好多时间。

几日后沈行知和周芷若再次登船，接下来他们就要进入江西了，而这里也是当年周子旺建立政权的地方，穿越之初沈行知也是出现在这里。

楼船上沈行知还是给周芷若讲述了与张三丰单独在一起的经过，等沈行知讲完后，周芷若也是久久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说道：“不管用多少时间，不管有多困难，我们一定要打到元大都，我要亲自祭拜文丞相。”

“是啊，必须祭拜！”沈行知也是喟然长叹道。

“对了表哥，文丞相既然已入化境，蒙古人怎么可能困得住他？”周芷若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反正在表哥面前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唤醒那些不愿醒来的族人，用自己的血时刻警醒后世族人。知道为什么即便历经数次亡族灭种危机，华夏传承都不曾真正的断绝过吗？正是因为有像文丞相这样的人，他们是真正的民族脊梁，是真正的民族之魂。”沈行知明白文天祥为什么要就义，他确实可以不死，但是他的死确实意义更大过他活着。

周芷若也有被感染到，但她还不是完全明白，沈行知看出来了，便继续说道：“文丞相家财万贯，更是状元及第，他能文能武，组织百姓建立义军，也能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但一个民族睡了太久的话，许多人光靠喊是喊不醒的。一个民族要复兴要崛起，也不是光靠那么几个人就行的。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南宋小朝廷已是苟延残喘，可陈宜中、张世杰等人还在争权夺利，后来文丞相也是被叛徒出卖才被重兵围困。忽必烈囚禁文丞相四年都没杀他，只要他点头，荣华富贵又怎会少？就是他学张三丰修道做个闲云野鹤，那成就也是前无古人，他即便已入化境，也不愿苟活于世，他是要用自己的死来激励和提醒那些还有血性的族人，只要还有人记得他，那华夏传承就还在。”

沈行知很少真正佩服一个人，辛弃疾他都只佩服一半，但是对文天祥，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文丞相为什么要以正气歌破张三丰道心，他也是修道之人，而且也看好张三丰，这样亲手毁了道门精英，这又是为何？”周芷若有些理解文天祥为什么就义了，但她还无法理解，张三丰当时还名声不显，文天祥此举似乎有些太过未雨绸缪了。

文天祥有个道号叫‘浮休’，说他是修道之人也没问题。

“因为文丞相看出了张三丰的资质绝佳，这样的人若为国为民便是天下之福，可惜他执迷不悟只认自己是元人，文丞相就以正气歌破他道心，但这其实不是毁他，如果张三丰能迷途知返，那正气歌不仅对他无害，甚至还能助他修行更上一层楼，可惜到最后他都没有明白文丞相一片苦心。”沈行知比张三丰更通透，他虽然没有修道，可看得明明白白。

周芷若听得是心神向往，她恨不得马上翻出正气歌来重温一遍。

看到周芷若这个样子，沈行知也是来了兴趣，他时时刻刻都想点醒周芷若，毕竟兄妹一场，明知自己迟早会离她而去，便想着尽量让周芷若成长的更好，最好能迈入化境。

于是沈行知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这便是修道之人的不同，张三丰以为不问世事，终日吟经诵典就能修道，他却不知这修的只是小道。文丞相以天下为道场，以万民为功果，修的才是真正的大道，这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你想若是天下人人如龙，那这大道不是自然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