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天色将黑才醒来,睁开眼,就看到许衍坐在矮凳上,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心里的悲怆少了一些。
“祖父,您醒了。”
许衍面露喜色,起身将他搀扶起来,拿了靠枕垫在他身后,去了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
老先生接过,喝了几小口。
“你母亲怎么样?”
“母亲没事,他刚才来看过您了,见您还睡着便回去了。”
老先生点头,“你们要多照顾她一些。”
“孙儿知道。”
宋宛月推门进来,看到老先生坐在床上,道,“我估摸着外曾祖父也该醒了,稍歇一歇后我们开饭。今天的晚饭是我拉着顾义还有几个表哥做的,外曾祖父尝尝我们的手艺。”
老先生笑了,是发自真心的笑,他明白这些孩子们是想宽慰他,“那我得好好尝尝,谁做的好曾祖父还有奖励。”
“那一定是我。”
宋宛月搬了一个小凳在床边坐下,“您是不知道,我这几个表哥可真是被惯坏了,什么都不会,从抱柴禾开始都是我和顾义手把手教的,更别说做饭了。”
“那他们到底做没做?”
“做了,大表哥做的炒鸡蛋,二表哥绊了一个凉菜,三表哥煮的花生米,我尝过了,毒不死人,能下口。“
老先生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那你们快端上来我尝尝。”
“好哒,外曾祖父稍等。”
宋宛月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老先生的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厚。
把杯子递给许衍,下了床,穿好鞋,刚要让许衍搀扶着去饭厅,院中传来响动,随即屋门被打开。
许栒和许晖抬着一张偌大的桌子进来,见老先生正看着他们,连忙把桌子放下,规矩的行礼,“曾祖父。”
“两位表哥,你们快把桌子放好了,我要烫死了。”
老先生还没说话,宋宛月端着盘子快步进来,一边走一边嚷。
“快放好。”
两人赶忙把桌子放好,宋宛月把盘子放在上面,转身往外走,还不忘招呼他们,“还有几个菜,表哥快去帮忙端过来,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两人快步出去。
许衍看的哑然失笑,搀扶着老先生坐在桌边,笑着道,“估计栒儿已经傻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老先生也笑,“是该让他们锻炼一下。”
很快,几人一块过来,许栒、许晖、许睿,顾义各自端了两盘菜,宋宛月走在最后,端着碗拿着筷子,后面跟着几个小厮,搬着凳子。
放下后,小厮退出去,宋宛月拉着顾义坐下,许栒三人对看了一眼,也跟着坐下。
“这个是大表哥做的……”
宋宛月指着一盘有些发黑的炒鸡蛋,吐槽,“曾祖父,您是不知道,大表哥笨死了,厨房里有三四十个鸡蛋,他全都给祸祸了,才炒出这么一盘来。”
“看着是不怎么样。”
说着话,老先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嚼完了咽下去,“吃起来倒是很不错,值得奖励。”
宋宛月一拍额头,“曾祖父,您这是饿成什么样了,竟然觉得这样的菜也好吃。”
“你这丫头……”
老先生忍俊不禁,“栒儿第一次就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听他没有责怪,许栒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宋宛月去找他,说要他们几个一起给曾祖父做顿饭哄曾祖父高兴,他心里就一直很忐忑,唯恐曾祖父不高兴,现在看来,月儿这个想法是对的。
心里放松,声音也轻快了起来,“是啊,我第一次做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哪像顾义,就只会烧火。”
提起烧火,宋宛月吐糟的更厉害了,“大表哥还好意思说呢,你和二表哥三表哥,连点火都不会,要不是顾义烧火,咱们今天晚上谁都吃不上饭,若是论功劳,属顾义最大,一会儿外曾祖父可要多奖励一些。”
“好,曾祖父多给一些,比他们几个加起来还要多。”
“谢谢外曾祖父。”
欢声笑语从屋内传出来,许良嘴角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他就知道孙小姐有办法哄老先生高兴。
……
天色黑下来。
温府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
“父亲,您多少吃一点吧。”
温仲端着碗劝。
把霍氏亲手放进棺材里以后,大先生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以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
“我不饿,端走吧。”
“父亲,我娘已经去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仲儿怎么活?”
大先生闭上了眼睛。
“你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温仲动作微顿,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那父亲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喊外面的人。”
……
温仲从院内出来,朝灵堂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去给夫人说一声,我今夜守灵,不回去了。”
今日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不知道是因为避嫌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如果是为了避嫌倒也好说,如果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得趁着守灵的时候好好想想,当年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管家匆匆从远处过来,“老爷,齐国公来了。
温仲眉头拧起来,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来吊唁的,难不成是来退亲的?
“你去把人迎进来,就说我悲伤过度,没法出去迎接。”
管家应是,去了门口将齐国公迎进来。
温仲身穿孝衣,满身悲痛,摇摇欲坠的站在花厅门口,见齐国公进来,行礼,“温仲不能出门迎接,还请国公爷见谅。”
齐国公双手扶住他,“温侍郎节哀,人已逝去,总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多谢国公爷体恤,您请进。“
将人迎进花厅,吩咐人上了茶后,把所有伺候的人挥退下去,温仲也不拐弯抹角,问,“国公爷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一件。”
温仲心里微沉,“国公爷请说。”
“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如今许家人咬着你不放,温侍郎可有什么应付之法?”
“当年的事我确实有过错,许家人告我也是应该的,可别的事我没做过,他们诬赖不到我的头上。”
齐国公摇头,“你此言差矣,许家连大先生都撵出来了,可想而知想要惩治当年所有参与人的决心,就算你没事他们说不定也会找出别的是来诬陷你,如果温侍郎不早做打算,恐怕结果不会太好。”
温仲顿了顿,试探的问,“国公爷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齐国公起身,掏出一张画像,放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