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忽然想起碧桃先前那番水漫金山的送别场景,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碧桃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又揪住了手中的包袱道:“奴婢也只是不放心姑娘,所以就偷偷跟来了,我记着姑娘的月信也就是这几日该来了······”
说起这事儿,裴亦姝不由想起在宁烨桁面前丢的那些丑,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姑娘,你怎么脸红了呀!”
碧桃记着自家姑娘不该是为这些事儿而害羞的性子,还以为她是生气了,便又赶紧将包袱打开,翻找出她精心准备的月事带来,解释道:“姑娘,奴婢也是担心你,这荒山野岭的,我也是怕姑娘到时候没有会为难,才准备了这个!”
裴亦姝瞥了两眼,上面还绣着几朵小花,一看就是碧桃的手笔,裴亦姝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没被匪徒捉走便是好的。
其实没有碧桃在身边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所以你来是特意前来送这个的?”裴亦姝说着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月事带塞回了包袱里。
她又看了长生一眼,小男孩显然不太清楚方才是发生了何事,只盯着眼前这一脸狼狈的少女。
“姐姐,你是掉进泥坑里了吗?”
啊??碧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个身上的衣裳,确实是有些像从泥里捞出来的。
裴亦姝先前便注意到了碧桃这番惨状,说实话,她也是有些生气的,毕竟此去十分危险,但当她看见碧桃怀里抱着的包袱时,她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方才碧桃打开包袱时她便看了两眼,里面带的东西全是她的,而且那包袱很是干净,一看就是一路护在怀里的,于是她只向小男孩道:“长生,你快去洗把脸吧!”
长生‘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规规矩矩地洗脸去了。
碧桃见裴亦姝没有生气的意思,又说道:“姑娘,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就捡到了一个小孩来!还挺听话的!”
“不是捡来的!”裴亦姝已经习惯了碧桃这些无厘头的问话,只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碧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回道:“才到不久,先前我也是一直跟着你们的足迹走的,后来还是迷路了,结果看到这边有火光,本想着有人户可以借住一晚,没想到下山之后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裴亦姝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迷路了,若真是遇上了匪徒,恐怕也就不能坐在这里哭了。
裴亦姝也不隐瞒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在这里遇见匪徒了,你先前见着的火光便是那群匪徒在村庄里杀人放火,这夜里天黑,你在山上兴许看不清楚!”
碧桃脸上闪过一阵惊悚之色,急忙问道:“姑娘你有没有事?你受伤了没有?还有宁世子他们怎么样了?我······”
面对碧桃这一连串的问题,她只摇了摇头道:“我们都没事,你赶紧去洗把脸,我也还有事儿要办!”
碧桃摸了摸脸,摸了一手的泥点子,这才自己跑到小河边把脸洗干净,又清理了外衫上的泥污。
然后见小男孩还在搓身上星星点点地沾上的血迹,更加确定了的确是有匪徒来过。
碧桃见他够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模样,正准备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却干脆将外面的旧布衣服扒了下来,打算放在水里搓两把便是。
“你年纪这么小,哪里会洗衣服?我帮你吧!”碧桃说话间从他手里拿着旧衣服洗了起来。
“谢谢姐姐!”长生看着碧桃洗衣裳的模样,不由想起村里和他同龄的孩子都是有爹娘的,他们娘也经常这样帮他们洗衣裳,若是他娘还在,肯定也会这样帮他洗衣裳的。
裴亦姝很快便采摘到了许多的药草,当他们再折回之时正撞见白菱在急匆匆地找她。
“裴姑娘,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过了,也不见你的踪影!你再不出现我就要去禀明世······”白菱说着看了一眼低头跟在后面的碧桃,有些惊讶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裴亦姝轻描淡写道:“私自跟来的!还好是没走丢了!”
“不过,他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担心姑娘的安危!”白菱刻意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姑娘有没有针线,世子现在正在帮村民们治伤,针线都不都用了!”
裴亦姝忽然想起方才治疗大黑狗时还剩下一些针线,连忙从怀里掏了出来将剩下的针线递给了他,问道:“这些够不够?”
“恐怕是不够,我先送过去!”白菱说着赶紧转身跑开了。
裴亦姝自然也是跟了过去,此时已是寅时过半,天已经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到先前燃着的火堆已经被扑灭了,但村里的尸首、血迹、零落的兵刃箭矢都被收拾干净了,此刻鼻尖只隐隐可闻见的一股硝烟味儿。
还有村民在整理村里的杂物,经历过这般劫难,众人皆是神色恹恹的。
再过不久他们也即将要离开,到时候包括他们这一行人留下的痕迹也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毕竟若真是有人来追查,到时候叫人给发现了什么,这些留下来的村民也会受苦。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村民迁走,但是又该将他们送到哪儿去呢?
现在宁烨桁的身份这般敏感,将他们都带走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个临时搭建好的棚子里,裴亦姝一眼便看见了宁烨桁的身影。他正垂着头拿起针线缝合着一个腹部受伤的村民的伤口,那村民闭着双目,脸色惨白,嘴里还在不断地呓语喊疼。
除了这位村民,还有几个受了重伤的村民,裴亦姝赶紧走了过去帮忙。
她走过去的时候,宁烨桁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山里采药了吗?”
裴亦姝点了点头,回道:“我怕止血的药不够用!”
“现在暂时不用了,后面还能用到!”宁烨桁垂着眸子继续帮人包扎伤口,又道:“针线要用完了!你先歇着吧!”
裴亦姝看了两眼这些村民的伤口,都是已经止过了血的,只是伤口还未缝合包扎。
她将采来的草药放下,若有所思地半垂着眼,然后问道:“村里都没了针线吗?”
“实在是没有了,村里多少屋子都被这伙子匪徒给一把火烧了!”
裴亦姝向说话之人看去,正是春寒的姥姥,她一手摩挲着她的拐杖,一边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