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往回走时,恶斗已经停止,从客栈里到外面的山道里皆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血迹,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缺胳膊少腿的不计其数,裴亦姝再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仍旧唏嘘不已。..
重活一世,她虽不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场面,但倒是头一回领教江湖艰险,不由想起自个的祖母来,她与自个祖父结合之前是个浪迹天涯的侠客,小时还听闻她说起过一些惩奸除恶的往事,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她便开始不说了,似乎是自从裴家儿女战死沙场以后。
江湖远远不是话本里说描写的那般波澜壮阔,同朝堂一般,其背后的肮脏龌龊只有身临其境时才能有所体会。
往往花团锦簇之下掩埋的是无尽的腐败肮脏。
而她要从其中挣扎出来的唯一办法便是奋力反击。
宁烨桁眼角瞥见她怔怔站着,也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在同自个方才的玩笑话而生气,便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真是同你说笑而已。”
见裴亦姝的视线茫然地停留在地上的尸首上,宁烨桁忽然伸手覆在她眼前,“别再看了,马车就停在山坳里的,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
裴亦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移开了他挡在眼前的手,面上并未显露出分毫来。
一路上宁烨桁跟她说了几回话,裴亦姝却故意扭头不看他,她一想起宁烨桁方才的遭遇便是觉得心有余悸。
他们二人走到山口时,风却渐渐大了起来,却正撞见了一脸着急的白菱。
白菱见了他们半响还反应不过来,下一瞬却有些激动道:“世子、裴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
白菱也是一身狼狈,身上多处负伤,但见着比他还要狼狈的宁烨珩,只惊疑道:“世子,你怎么成了这样!”
宁烨珩沉静回道:“出了一点小波折,快去牵马吧,我们现在就上路!”
“现在就上路?”白菱忽一沉吟道:“这伙人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方才剩余的人全跑了,会不会有诈!”
“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裴亦姝蹙着眉头继续说道:“这伙子人与方才客栈里遇见的山贼并非是同一伙人,他们倒像是训练而成的私人军队!”
宁烨珩忽然出声道:“他们不是军,是匪!”
“是匪?”
裴亦姝立马猜想出来了,难道是青木寨的?
但是为何青木寨的土匪会忽然出现在此,难道是因为三殿下手中的那批货,或者就是打探出了他们的消息赶来杀人灭口的?
似乎他们自从青州首府临安城出发以来便一直会遇见青木寨的土匪,经过这几次三番的撕缠打斗,这些土匪总该是摸清楚了他们的踪迹。
裴亦姝心中忽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或许他们的行踪一直在某个人的掌控之中,而这个人便是成王。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马车所在的位置,碧桃一见着裴亦姝便红肿着双目扑了过来,眼泪如同掉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碧桃哭的惨兮兮的,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小小的身体还在她怀里一抽一抽的。
裴亦姝忍住将她甩出去的冲动,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她好一阵,碧桃这才愿意抬起头来,任就是不愿意撒手。
裴亦姝赶紧拎着她的后颈朝后拉了一下,“再蹭鼻涕在我衣服上我就揍你了!”
碧桃委屈巴巴地松开了手,眼泪却任旧哗哗地流。
裴亦姝身量高挑,而碧桃个子瘦小,她的头顶方才及裴亦姝的肩,此时还在十分伤心地抽噎着,裴亦姝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负心汉一般。
裴亦姝最终还是无奈道:“你再哭,只怕是眼泪都要将我淹死了!”
碧桃连忙‘呸呸’两声,抹着眼泪道:“姑娘可千万别再提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裴亦姝被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只道:“赶紧收拾一番走吧,今夜我们还要赶路?”
宁烨珩虽是累了,但是他却意识到裴亦姝似乎不想搭理他,有好几次想要同她讲话,她却仿若未闻一般避开了。
而这时白菱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裴亦姝先让碧桃上了马车,然后她再轻松地跳上车,又迅速将车帘关好。
“这马车只容的下两个人!”
裴亦姝轻飘飘的话音从马车内传出,宁烨珩方才准备踏上马车的脚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身后另外一脸车的马夫正准备请宁烨珩上马车,却不料他直接骑走了一匹马。
马车缓缓向前行使着,宁烨珩骑马走在风中,还特意放慢了马的速度,与裴亦姝的马车并肩而行。
他隔着一道帘子同裴亦姝话:“姝儿,你别再同我置气了,若是我哪里做错了你直说便是!”
此刻碧桃正打量着裴亦姝的神情,自家姑娘与宁世子闹别扭了么?
她不知自家姑娘到底为何同世子生气,但她看的出来世子对裴亦姝的心意,总归是想着劝慰自家姑娘几句。
还未等她开口,裴亦姝便一脸平静地回道:“没有,世子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如何会与你置气?”
她虽是说了没有生气,语气也说的平淡,但明明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不满。
宁烨桁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其实他希望裴亦姝生气了便直接说出来,哪怕是吵闹也好,向他使性子发脾气也罢。
以前裴亦姝对他是有防备的,与他相处之时往往是带着十分的警惕,处事亦是冷静有分寸,现在,至少裴亦姝是信任他的。
大抵女人的心思都是难懂的,他记得从前在西南王府时,母妃也偶尔会这般,但也是父王做错了事,每每父王都会先哄好了再道歉。
“姝儿······你同我说说话!”
里面传来女子不咸不淡的声音,“你不累么?”去后面马车里歇着吧!到底裴亦姝没有说出后本句话,她知道宁烨桁此番与山贼恶战身体已经是十分乏累,再这般受累骑马应是很难受。
宁烨桁在心中早已经想过了,或许是因为先前自个骗了她,不该擅作主张地一人引开山贼,完全将她撇开,但他也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有意和她将话说开,但裴亦姝对他却是不冷不淡,这是宁烨桁发觉裴亦姝第一回真生气了,他不想同裴亦姝闹矛盾,而直觉也告诉他,必须及时说开。
宁烨桁在心中打了个腹稿,缓缓开口道:“姝儿,我不该不与你商量便擅做决定······我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害怕你受伤······往后再有什么事我也会征求你的意愿!”
裴亦姝从鼻息间哼出一声,翁声道:“你知道就好,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我不知会吓到你了,我没事······”
良久,宁烨桁他才放柔声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