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沙过去,众人再起身之时身上都披了一层黄沙,幸亏没人丢了性命,就说镖队里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不若就是方才在风沙中奔逃之时,若是避之不及,这雨点大的沙石便能直接将人打成筛子。
想起方才瞧见的景象,裴亦姝才觉得心里有些后怕。
见裴亦姝愣怔,宁烨桁赶紧伸手帮她掸去风帽上的泥沙,问道:“在想什么?”
她恍然回神,摇了摇头。
这时魏景离走了过来,飞扬的风沙呛的他扭头掩嘴咳了好几声,才问道:“裴姑娘,你们没事吧!”
“没事!”裴亦姝抬眸看他,“三殿下你们怎样!”
魏景离缓缓回道:“有人受了伤,还有两匹马被沙石砸伤了,好在都不严重,镖队里也有医师,但有批镖货丢在荒漠里了,镖师正在清理,只得先停下来休整片刻!”
宁烨桁忽然开口道:“丢在荒漠里了,只怕是不再好找了,若是贵重物品那就可惜了,不知是否需人帮忙?”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白菱。
白菱立马会意,顺势便走上前,拱手道了声‘殿下’,“在下可尽微薄之力!”
魏景离神色微滞,脸上很快又浮现出一个微笑来:“不用麻烦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镖师稍微清点一番便罢了!”
并无空暇多谈,只互相寒暄几句,魏景离便离开了。
宁烨桁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却沉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裴亦姝正问着却忽然瞥见了他手上包裹住的布条已经浸出了血,应是方才赶车时伤口又裂开了。
裴亦姝拉起他的手往马车旁走去,嘴里只说道:“我帮你换药!”
“碧桃,把伤药取出来!”
裴亦姝从车里取出两个杌子,又拉着他坐下,便开始帮他检查伤口。
见她低头认真地挽起他的衣袖,柔顺的青丝拂过他的手掌,掌心传来一股酥痒之意,手肘由往后退了退,“我没事,这点小伤······”
“别乱动!”裴亦姝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背手心上皆是伤口,手背上的伤血痕里还嵌入了细小的沙石,
碧桃见了也忍不住捂住嘴,道:“世子的手······”
裴亦姝从她手中接过药,不作多想,只埋头清理伤口四周血污与碎石。
她却时而咬咬唇,替他觉得疼。
那场沙暴那般猛烈,沙石刮在身上该有多疼!
裴亦姝处理好他手掌上的伤口后,又赶紧去解他手臂沾了血的脏布条,眼下最严重的便是他手臂上的旧伤。
很快便露出了他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果然原本干痼的伤口又撕裂了,还有血在往外冒。
裴亦姝蹙起眉头将他伤口处的血迹清理干净,又从白色瓷瓶里掏出伤药来,慢慢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药粉方才洒上去,冒出的血液便停止了流动,待伤口完全被覆盖,裴亦姝才从碧桃手中接过白色布条,展开的再白布条慢慢缠上他的小臂。
这时裴亦姝戴着的头巾忽然从头顶滑落,露出她明艳的一张脸,宁烨桁有些痴缠地看着她,嘴角竟然扬起了一抹笑意,只是未等旁人看出又迅速恢复了常态。
一旁的碧桃见俩人这般,恍觉是在看一幅画卷,简直就是比话本里的俊俏公子和娇俏娘子还要登对。
她记得曾经在金平时看过一本大火的话本子--捉花郎和红衣女鬼,她觉得自家姑娘和世子的故事可要比这话本子还要吸引人。
看着裴亦姝灵活的指尖在自个手臂上飞舞,宁烨桁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她娇俏的面容上,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一时间,他手臂上的伤口已是包裹妥当,裴亦姝才抬起头来,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裴亦姝被他看的有几分脸红,只提醒道:“好了,你现在可千万别再将伤口给崩开了······不若我可不再帮你换药!”
“是吗?”宁烨桁眼角眉梢染上了几分笑意,“你对你的未来夫君未免太过残忍了些,我这右手废了,看你以后可怎么办?”.
裴亦姝脸更红了,“与我何干?废的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宁烨桁笑着站起身来,他挥动了两下手,总觉得她将自个的手裹的太厚,都有些妨碍到他的活动了。
他大抵觉得行动是无碍后方又道:“应是要出发了,你先去马车里歇歇,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我去看看三殿下他们……”
宁烨桁说完转身便走,她却忽然叫住他:“你先别急着走!”
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她,忽而又笑开了脸,“怎么,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便开始舍不得我了!”
裴亦姝径直将他拽了过来,然后拉着他让坐在了小杌子上,“你少胡说八道,我还没完呢!”
宁烨桁抬了抬眉,“你方才不是说好了?”
“你给不给我?”裴亦姝瞪了他一眼,冲他摊掌。
“?”宁烨桁不解。
裴亦姝微微蹙起眉头,道:“把手给我。”
宁烨桁看着自个被缠的厚厚的手臂,依旧是疑惑。
裴亦姝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握住了他的掌心。
“原来是想抓我的手便直说,哪里用的着你来!”宁烨桁说着已经反握住了她的手心。
裴亦姝忍耐似地又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白瓷瓶来,有淡淡的玉兰香味传了出来。
“你这手,回头只怕连筷子都捏不稳妥了!”裴亦姝一边说边将他的手攥到掌心,然后从瓶子里到处一坨白脂抹在他手背上。
宁烨桁:“······”谁说我捏不稳筷子的,我的手明明可以干很多事!
她微垂下头,推开他手背上的白脂,嘴里念叨道:“这是三殿下给我的药膏,我在里面还添了一味药,试试效果怎样?待会你的手便不会再这般疼了!”
一旁的碧桃早已经目瞪口呆,记忆中自家的姑娘何时有这般温柔的一面?
宁烨桁的手,因为方才顶着沙暴赶车,被凌厉的风沙扎的不成样子,因为面对沙暴马匹亦是十分惊慌,有时候宁烨桁不得不凭借自个的一股蛮劲将马儿拉回正轨,饶是手心比女子粗粝仍旧是被缰绳磨破了皮肉。
宁烨桁两只手上皆是伤口,有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不断有刺疼传来,彼时与裴亦姝那光滑瓷白的手一对比,便有些惨不忍睹。
原本这些小伤他是完全不在意的,只觉得这样的小伤根本就无足挂齿,但见裴亦姝这般紧张自个,心头莫名地一软,便只由着她去了。
不知是女孩子的身体格外香软的缘故,就连她的手亦是柔若无骨,雪白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手心,再缠上她的指尖,手心的痒意竟也缠上了心头,宁烨桁觉得自个浑身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宁烨桁咳咳两声,试图抽回自个的手来,“······还是我自个来吧,你······歇一会儿!”
还未等他的指尖滑走,便被裴亦姝用力攥紧,只垂头继续抹着药膏,只道:“你看着点,我只帮你抹这一回,下回你得自个来……”
裴亦姝边说边示范,推开膏体后又缓缓用掌心指腹来摩他的手,白腻的药膏浸在他手掌的每寸肌肤,她原本柔软的手心亦是愈发滑腻了。
宁烨桁已经觉得自个的头皮开始发麻了,他屏住呼吸,心跳却愈发快了起来。
不知何故,面对一切皆是波澜不惊的宁烨桁,每每面对裴亦姝时皆是会失控。
她的掌心指腹似乎有魔力一般,让他整个身子都如同被电击似地发麻了起来,其中滋味比他寒毒复发还要难受······
明明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却想逃又逃不开,只能生生忍住心头的颤麻之意。
反而是裴亦姝毫无察觉,她仍旧是十分专心地低头抹着药膏。
宁烨桁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裴亦姝姣好的面容在他眼中不断放大,脑中不断映照着她的一颦一笑,似乎被编织成了漫天大网一般将他身心皆是网住了,让他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