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宁烨桁摆了摆手,“我的身体状况与常人有些不同,寻常毒药要不了我的命!”
裴云光还以为他是中了毒才说起了糊涂话,正想着让人送信回军中派大夫过来,宁烨桁却先开了口道:“劳烦裴将军将我背后的箭杆拔下,我这里有药,你帮我撒上药便是!”
裴云光接过他手中的药,眉头蹙起道:“在军中受箭伤是常有的事,不若我先替世子止血包扎!”
“那便有劳将军了!”
裴云光沉眸将露在外面的长箭折下,却是不敢贸然将箭头拔出来,只道:“世子还是先跟我回去一趟处理伤口,清平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宁烨桁摇头,咬牙道:“不用,此处距离清平已是不远,我得先走!”
实际上他人未在清平,心里便是觉得不安稳,姝儿还在清平,由于有前车之鉴,他太害怕了。
再次出发,不知不觉已是到了破晓时分,一行数人纵马入城,很快便于他留在清平的人马接应上了。
宁烨桁让接应的人手领随他而来的下属去歇息,而他则是带着两个人赶到了裴亦姝所在的住所去了。
这些人能在城外下手,则说明对方恐怕是早就暗中盯上了他们,他有强烈的预感,这背后的势力定是在这清平,而偏偏城中又有人向裴亦姝下手,他实在是害怕裴亦姝会有危险,他必须亲自守着才能放心。
……
这两日裴亦姝再没有出过院子,她能感受到院落附近隐藏的暗卫较之以往添了不少。
这院落虽是不大,布置的极好,无论是弯弯绕绕的曲径通幽,还是水池亭台都应有尽有,倒是像寻常富贵人家住的府邸,虽是不显眼,倒是温馨平静。
但是裴亦姝却是平静不下来,这些天过去春信的具体下落还未打探出来,而春寒母女又受了伤,她总觉得是自个连累了她们。
裴亦姝的医术极好,眼下春寒腹部的伤口已经大好了,只是柳姨还需修养一段时日,她摔断了一根肋骨,这些天都下不来床,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做饭烧水之事都落到了刘叔头上。
刘叔不再让裴亦姝亲自出去,也没有将春信的事儿说个具体,裴亦姝终于是忍不住问:“刘叔,春信的事儿该如何?我听闻世子已经取胜,他该是要来清平了罢!”
刘叔斟了茶,将茶壶放下,又将茶盏递到裴亦姝手边道:“那夜的事情一发生,我便已经令人送信给世子了,送信之人还未回来复命,只能再等等,既然世子已然取胜,自然是会尽早回清平来!”
“春信姑娘的事儿也并非是属下不上心,世子先前有吩咐,不可打草惊蛇!”刘叔见她不说话,眉间反而透着郁色,只继续劝慰道,“姑娘,你不必如此担心,那日的人我已经查清是谁,他受制于世子,翻动不起太大的风浪,只是要彻查宜春楼还得请示世子!”
裴亦姝避开他手中的茶,面上已然有些不悦,“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与风月场所扯上了干系,我如何能不担心!”
说着裴亦姝便站起了身来,“刘详,你既然不肯去追查,我便自个亲自去,你别想阻拦我!”
这是头一回裴亦姝称呼他的全名,说实话除了春信一事之外,这刘详还真是处处周到了,刘详在宁烨桁留在清平的人手中算是有威望的了,自从春寒母女受了伤,他还亲自照顾起了大家的饮食起居。
一旁的碧桃有些不知所措,这两日自家姑娘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她大抵已经猜想到具体缘由,却不知如何开口去劝,她知道自家姑娘不仅仅是为着春信失踪一事儿,还在为着春寒母女受伤而自责,偏偏这刘叔还拦着裴亦姝不让她去查探此事。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刘详垂下头来,“我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世子交代过了不能让您出半点儿差池,这里的情况姑娘您或许是不太清楚,那晚只是惊魂一场,实际上还是危机四伏,若是您露面只会陷入危险之中!”
刘详的相貌平平无奇,此刻劝解起裴亦姝,却是激动的让额头上的沟壑都显露出来了,多了几分生动之感。
“至于姑娘侍女的事儿,再恳请姑娘给我两日的时间,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裴亦姝明白刘详的苦口婆心,也知她的确是有些着急了,罢了,左不过她自个偷偷溜出去再打探便是。
这般想着,她的言辞神色亦是缓和下来,“有劳刘叔了!”
“这都是属下应当做的,只请姑娘能多信任属下几分!”刘详说着再将茶盏递到了裴亦姝面前。
裴亦姝未接,碧桃见状,赶紧将茶盏接过,又递到裴亦姝手中,“姑娘,茶还温着!”
裴亦姝端着茶盏,垂眸,长睫盖住了眼底的情绪,重活这一遭,一个“信”字于她已是十分奢侈了。
她抬头望向碧桃,碧桃却是低下头来,裴亦姝只是笑言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多谢刘叔了,我性子急,还请你多多担待!”
“……”刘详默。
碧桃正是抓耳挠腮,她有些不解姑娘方才那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刘详平淡的面容上却是难得的展露出了几分笑意,刚要开口说话,便见外头下属来报:“世子回来了……”
裴亦姝霍然起身,便径直往外走了,听闻宁烨桁回来的那一瞬,她便是顾不上其他了,然而出了门,方才走出不远便远远见着宁烨桁被俩人一左一右地架着。
他才打完战,裴亦姝心头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又受了伤,她无端心头有些慌乱,脚下的步子只加快了,到了最后直接拎着裙摆跑了过去。
宁烨桁软绵绵地侧垂着头,他的脸色十分不好,后肩不仅是受了箭伤,又赶了一夜的路,身体已经是近乎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不过是回来见她的信念一直在支撑着他罢了。
裴亦姝见他如此模样,心头一阵揪痛,“宁烨桁!”
此时的宁烨桁的神志已经有些迷离,看什么都觉得有些模糊,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勉强抬头去看向他跑来的人,半阖着的眼眸微微睁开。
他本是方才从战场上下来,浑身狼狈,眼下又受了伤,仿佛是丢了半条命一般。
裴亦姝压抑住心头的慌乱,两步冲到他身前,道:“怎么受了伤,快扶他进屋——”
“碧桃,快去准备药箱!”
方才跑到裴亦姝身边的碧桃来不及喘气,又赶紧折了回去。
其中一位架着宁烨桁的下属一边将人往屋子方向扶,一边赶紧回道:“世子听闻姑娘出了事儿,连夜赶回,不料在途中遇伏,中了暗箭,兴许是太过于心系姑娘安危,也不肯折回就医!”
“遇伏中箭?”裴亦姝的视线在他身上不断扫视,这时才方发现他后肩上染了大片的鲜血,心中暗怨这厮受了伤真是半点儿也不知将息自个,还骑马,这番剧烈颤动,不是愈发让伤口恶化了么?
“真是半分不让人省心!”
裴亦姝说着让左侧属下退去,她亲自将人扶过,正准备替他把脉,对方却忽然抚上她的后颈,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捞进了怀中,“你来了……”
裴亦姝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此时她虽是在宁烨桁怀中,但是实际上宁烨桁整个身子的重量却是压在她身上的,她有些负荷不起,只能用脚尖死死地控住地面。
再下一瞬,宁烨桁的头也跟着垂了下来,他的嘴唇还在她脸颊处蹭了蹭,一股熟悉的温软飘过,裴亦姝面上一红,再看旁人早已经齐齐背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