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烨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低矮破旧的民房里,屋子里光线不太好,分辨不清时辰。
身上被厚重的被褥压着,宁烨桁试着动了一下,四肢百骸仿佛是被碾过一般地疼,尤其是胸口处传来的阵阵闷痛,让他几乎喘不上起来。
他恍然间想起与那黑鹰教交手的瞬间,那个身披大氅的男人内力实在惊人,宁烨桁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勉强不落下风,这么强劲的对手他已经许久没有遇见了。
他隐约记得最后自己受了那男人一掌,竟将他震出了内伤,而他也滚落到一处地道中。
可他怎么现在会在这里?而且身上的伤口明显是被包扎处理过了。
宁烨桁呛咳两声,艰难地坐起来,头昏脑涨地在床沿上歇了片刻,陡然间想起了什么事,立刻起身便要往外走。
就在此时,木门先是被人轻敲了两下,随后“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位少女。
四目相对,来人立刻面露喜色,音色婉转空灵:“我还以为你要明日才醒得过来!”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轻盈活泼,面上总挂着少女才会有的独特笑容,让人看上一眼便想起山涧的黄鹂鸟儿。
饶是已有三四年未见,宁烨桁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你是黄鹂?”
少女俏皮一笑,“不过几年未见,师兄就不记得我了?”
谢允用力掐了掐眉心,稳了稳身形,继续坚持往外走去:“师父也在这里么……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还有些事要去办,等我回来再来看他老人家……”
“师兄,你这脾气倒是一点儿也没变!”黄鹂回身轻轻合上门,将身体挡在门前,道:“可不是我非要留你,以你现在身体的情况,只怕是连出了这个门都十分困难!”
宁烨桁这时才意识到体内有一冷一热的两股气流在流窜,他即刻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体内的寒毒要发作了!
宁烨桁咬咬牙,口中说道:“我必须要走!”
少女瞥了他一眼,又摊摊手,一脸无所谓道:“师父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完了,你想怎样那便随你了……”
然而话音未落,宁烨桁身形一晃,忽然往地上栽倒了下去。
“我早说过了你现在出这个房门都困难!”黄鹂一脸嬉笑地看着地上的宁烨桁,继续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还中了那黑鹰教的毒,若是不尽快找到解药,毒发身亡的日子那是指日可待!”
宁烨桁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撑着一旁的桌椅坐下身来,却是没有同黄鹂计较什么,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少女仅仅是奉师命行事,若非这般就算是看见他死在眼前,她内心之中也是毫无波澜,因为黄鹂没有情感。..
自从她拜入师父门下之后,便一直在掩饰这个缺点,无论对面是谁她都能是一张灿烂笑脸,哪怕对方是生死敌人,她也能笑得十分地欢快。
自从宁烨桁发现了黄鹂这个秘密后,他便无端有些忌讳,对她的态度便不禁严肃了起来,几乎是有些惜字如金了。
“你现在最好是留在这里养伤,等伤好后再做打算!”黄鹂十分诚实道:“至于你身上中的毒我解不了,只能问师父了,只是师父云游四海,这消息传过去也不知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黄鹂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听师父说你娶亲了,你是为了去找你那位夫人吧!”
“她现在如何?”一提及自己的妻子,宁烨桁神情难免有些激动。
“我也不知道!”黄鹂实话实话道,“不过你也先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探查了,有了消息,自然会告诉你,那酒楼已经烧得不像样子了,至于那密道也已经坍塌了大半,不排除人被压在密道中的可能!”
见黄鹂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宁烨桁心中莫名有几分愤怒,然而愤怒又什么用呢?黄鹂不通晓人情他又不是现在才知晓,而他现在身上又有伤,连出这个房门都成了困难。
黄鹂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倘若他都无功而返,自己拖着一副残败的身子去又有什么用?”
但是他现在却是后悔起来,他恨自己当时就该寸步不移地守在裴亦姝身边,他不该太过于轻敌,妄图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黑鹰教。
宁烨桁已经感受到体内的寒毒在起作用了,不知为何竟发作得比往日更烈,或许是中了黑鹰教毒的缘故,他艰难地支撑着身子,开门见山道:“我这伤最快几日能好。”
黄鹂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最快也得三日!”
“明日之内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宁烨桁浑身颤抖得厉害,他本能地想要靠近一切热源,伸手一探桌边的茶壶,里面的茶水还是温热的。
他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想着喝几口茶暖暖身子,却不想手中的茶杯竟然碎开了,茶水溅了他一脸。
黄鹂摇摇头,掏出一瓶药递给他,道:“这药是师父特意为你制的,先吃两颗压压罢!”
宁烨桁颤抖着手接过,这药见效很快,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着,突然出声问道,“师父怎么会让你过来!”
“师父的意识,我怎么猜得到!”黄鹂给自己倒了一茶,顿了顿,忽然又笑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师父为何会如此看重你,除了这层亲王世子身份后,论天资慧根你哪一点也比不上我?”
“嗯……你这算是嫉妒么?”宁烨桁言语间竟带出几分戏谬来,“兴许是因为你永远都只会这般对人笑!”
黄鹂面上的笑意忽然荡然无存,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不是师兄你告诉我的么,只要笑,一直笑,师父便会一直喜欢我……”
宁烨桁眼皮一垂,似是呢喃道:“你不是自诩天资过人,怎么倒是连人的七情六欲都理不清楚!”
他说着忽然有无奈一笑道:“其实你这样也挺好,也算得上是真正地无忧无虑了,所以师父才会一直将你留在身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师父喜欢我的意思么……”
宁烨桁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没再接话,目光却是一直盯着门口。
裴亦姝此刻正躺在一处阴森森的窄巷角落里,脚下躺着几具尚带余温的尸体。
她记得自己好像在密室中毒晕倒了过去,如今怎么会躺在这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