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昀本可以躲开,却只是微微一偏,让慕辞手中的匕首避开了要害。
刀刃破开皮肉,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些血,够了么。”
他穿着白衣,一旦流血,遮都遮不住。
慕辞看着他的血,一点就着的怒火渐渐平息。
她松开了刀柄,后退几步,低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血。
或许,她真的是疯子吧。
裴护担忧地看着公主,径直走向她。
他颔首行礼,眼神恭敬而担虑。
“公主,是否要去万佛寺避一避?”
慕辞摇头,甚是委屈地对裴护道。
“不要,阿护,我的手脏了,擦不干净,我要回府,我要沐浴……”
裴护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凡事以公主的意愿为先。
“好,我们现在就回府。”
他伸手扶着公主,看到公主脖子上的咬痕,目光格外沉郁。
温瑾昀单手捂着受伤的腰腹,额头上沁着细汗,薄唇微微泛白。
见他们准备回府,沉声提醒二人。
“李老夫人早已派人在公主府外监视……”
“那些人,杀了便是!”裴护甚恼温瑾昀这爱管闲事的做派。
慕辞扯着裴护的衣角,语气娇纵。
“阿护,我们走,现在就走。”
“是,公主。”
温瑾昀看着他们的背影,眸中拂过一丝深沉。
……
不一会儿。
楚安上了山。
他抄小路,并未碰到下山的安阳公主。
见自家大人身上沾着血,楚安吓得不轻。
“大人!你是遭人袭击了吗?还、还流了这么多的血!”
说话间,他急忙摸索,“药,还好我带了药的...大人,快点上药止血吧!”
大人非要留他在山下望风,还好他机灵,瞅着这时辰太长,便跑上来看看。
他要再晚点,大人的血都要流干了吧。
雪还在下。..
温瑾昀立于天地间,光风霁月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斜长的影儿。
“你脚程快,速速下山,追上安阳公主的马车。”
楚安心系大人的伤,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
他拿着药,想给大人止血,浑身都环绕着一股紧张的情绪。
“大人,什么公主,什么马车,您可先别说了,保命要紧!”
温瑾昀夺过楚安手里的药,素来温和平静的眸中,浮现些许紧迫感。
“此事非同小可。”
楚安被这严肃的气氛弄得心口乱跳。
“大人,这……这追上马车,然后呢?”
温瑾昀决然道,“拆了车轮,阻断马车行路。”
楚安:???
“大人,小的没听错吧?”
难道大人还记着除夕夜那晚的车轮之仇?
“大人,虽说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您这也才斤斤计较了,为了一个车轮……”
温瑾昀眉头微皱,“无需废话,速去速回。”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楚安脚下一溜烟,立即抄小路下山。
……
山路崎岖。
楚安连摔了好几跤。
他此时的速度,比他赶马车的速度要快。
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在安阳公主之前下山。
他和裴护不同。
裴护敢当着他和大人的面,拆了他们的车轱辘。
他却只敢趁着人还没到,偷偷地使坏。
看守马车的侍卫只有一个。
楚安身上携带着大人特制的暗器,一下就弄倒了那侍卫。
多亏有修车轮的经验。
他只用了一会儿工夫,就把两个车轮给卸了,并将其藏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看他们是否带了备用车轮。
马车没了车轮,整个往下一沉,紧贴着地面。
慕辞一行人下山后,看到的就是这么诡异的一幕。
裴护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倒地不醒的侍卫。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们个个一脸纳闷,左瞧瞧,右看看,嘴里还嘟囔着。
“奇怪,好好的马车,怎么变成这样了?”
其中一个侍卫大胆猜测。
“难道是被附近的猎户给偷了?”
裴护冷着眸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眼那侍卫。
哪有人专门偷车轮子的。
要偷,就该将整个马车偷走。
裴护来不及思索太多,“风雪甚大,公主先进里面避寒。”
他先掀开帘子,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好,马车里的东西都没丢。
他点上一支安神香后,才放心让公主进车厢里休息。
慕辞很累。
她有午睡的习惯。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到了时辰,她就会先睡上一觉。
再加上,方才她了结了李谦。
眼下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入梦。
说不定,她能够梦到华裳皇姐。
她想问问华裳皇姐,喜不喜欢她送的这份生辰礼。
柳嬷嬷不在,平日里娇滴滴的小公主只能自己动手。
她循着记忆,按照柳嬷嬷平时做的,在木板上铺了两层毛毯。
而后,又拿出一件毛毯盖在身上,
裴护站在马车外,并不知道公主在里面做什么。
他正在安排几个侍卫,分出三拨。
一拨去最近的集镇上租赁马车。
一拨速回公主府,除掉李老夫人安插在府外的眼线。
另一拨则留守原地,和他一起保护公主。
四周寂静无声。
雪越来越小。
渐渐的,天空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这险峻的无涯峰。
马车里的寂静,反倒令裴护心生不安。
他轻叩车辕,低声唤道。
“公主?”
他连唤三声,却一直没有听到回应。
以防万一,裴护将帘子掀开一个小角。
通过那道细小的缝隙,他看到,公主正乖乖地缩在毛毯之间,独独露出一个脑袋。
她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小片青紫阴影。
小脸白皙娇嫩,呼吸间,几根调皮的碎发随之拂动,平添几许静谧安好。
即便是在车厢里,慕辞也睡得格外安稳。
她如愿梦到了华裳皇姐。
同样是在悬崖边。
不同于以往的噩梦。
这次,华裳皇姐没有跳崖。
她终于拦住了皇姐,激动又后怕地抱着她。
皇姐说。
“阿辞,皇姐错了,皇姐再也不离开你了。
“谢谢你,阿辞。你的生辰礼,我真的很喜欢。
“可是,比起李谦这条贱命,我更希望阿辞能够开心呢。
“还有,对不起。当年不该抛下你,选择李谦,阿辞,原谅我……”
深陷梦境中的慕辞,时而开心地扬起嘴角,时而又忧愁地紧锁眉头。
但总的来说,这是一场美梦。
她在梦中,其他人却还在现实中。
温瑾昀安排的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崖底找齐了李谦的尸体。
他摔得粉身碎骨,摔得连亲娘都不认得。
他们将尸体搬到板车上,而后,又把尸体丢弃在距离无涯峰甚远的野地。
而后,又装作发现尸体的猎户,将消息传到李府。
彼时,李家人已经发现李谦不见,正在派人寻找。
得闻此噩耗,李老夫人当即昏厥。
好不容易被大夫弄醒,认尸时,她又因悲痛欲绝,当场晕死过去。
白氏拖着虚弱的身子,看到儿子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我的儿啊——”
李延良不忍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眼中含泪,悲愤不已,嚷嚷着要报官调查此案,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枉死。
很快,李府彻查李谦出逃一事,揪出了那几个帮他逃跑的下人。
痛失孙子的李老夫人狠下心肠,对他们进行了严刑拷打,而后便逼问出,此事是昭阳公主指使。
光脚不怕穿鞋的。
李老夫人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跑去大理寺衙门击鼓鸣冤。
消息传至宫中,婢女杏儿一脸惊慌。
“公主,不好了!李大人……李大人他死了!”
“什么!谦哥哥死了?”慕卿卿还以为,这个时候,李谦已经如愿带着慕辞私奔了。
她格外震惊。
竟然死了?
原书中,李谦除了对女主爱而不得,其他方面都很顺利。
华裳死后不到一年,他官运渐亨通,后又纳了一房小妾,两人恩爱到白头,子女双全。
书中的李谦明明就有个圆满的结局,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震惊之余,便是细思极恐。
“是意外,还是他杀?”
杏儿直摇头,“公主,奴婢也不知情,只知道这会儿,李老夫人正在大理寺闹呢,还说……”
“还说什么?”慕卿卿甚是着急地催促。
杏儿咬了咬下唇,表现得既气愤,又担忧。
“还说李大人的死,跟公主您脱不了干系……”
慕卿卿顿时就气炸了,脸上也有一丝惊慌。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那老太太疯了不成!”
杏儿忧心忡忡地解释道。
“公主,这李老夫人失心疯了,就逮着您帮李大人逃离李府这点,像条疯狗似的咬着您不放,这可真是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慕卿卿急得团团转。
而后,她立马吩咐杏儿。
“你马上拿着令牌出宫,去找瑾昀哥哥!”
杏儿焦急的脸色稍稍好转,且有些喜出望外。
“是啊,奴婢这一急,怎么把温太傅给忘了,太傅聪明绝顶,一定有法子帮公主的!”
说完,她立即快步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