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景砚想给对手来个措手不及,傍晚就来翻墙了,但事与愿违,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一个侍卫下手太重,把他踹飞后,脑袋不小心磕到了一块大石头,当即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个人出头,上前探了探小侯爷的鼻息,感觉那鼻息十分微弱,像是要死了似的。
于是,他们赶忙兵分三路,一人去禀告公主,一人去请大夫,剩下的则守在原地,时不时探探气,看人死了没。
慕辞虽然不愿见景砚,却也没想让他死。
眼下,保住他的性命要紧,便吩咐侍卫,暂时把人放到别院厢房,等着大夫上门救治。
大户人家都有府医。
但慕辞的情况较为特殊,不习惯陌生人留守在府中,就没有备府医。
所幸天色不太晚,很多医馆都没关门。
侍卫找了个距离最近的大夫过来,得知公主的安排后,便直接让大夫给景砚看诊。
彼时,景小侯爷已经流了不少血,几乎染红了那纯棉的素色枕巾。
书房内。
慕辞本应在作画。
此刻却没那心思。
她那好看的眉毛半蹙微蹙,询问柳嬷嬷。
“嬷嬷,他会死吗。
“他要是死了,魂魄会一直飘荡在府内的,那我岂不是还要让道士来驱鬼?好麻烦啊……”
柳嬷嬷也很担心景砚。
倒不是真的关心他,而是忧虑,他死了,会连累到公主。
定北侯膝下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说得难听些,哪怕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人家也稀罕啊。
更何况,这景小侯爷也没那么不堪,养养还能成器的那种。
这要是死在公主府,定北侯肯定不会罢休。
……
厢房那边。
在大夫的妙手回春下,景小侯爷的血止住了。
“病人的情况还不稳定,暂时不能轻易挪动。”
大夫说完这话,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那踹飞景砚的侍卫听得格外认真,还用纸笔记了下来。
大夫走后,约莫过了一刻钟,景砚才缓缓醒来。
看着这陌生的房间,他喃喃自语。
“这就是阴曹地府吗……”
后来,看到床边站了一排侍卫,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目光锁定在某侍卫身上,伸出一根手指,像个七老八十的,颤巍巍地指着那人,声音虚弱地控诉。
“你你你……别看了,就是你!是你踹的我!!”
那侍卫满脸惭愧,见这小侯爷要坐起来,赶紧把大夫的医嘱说了一遍。
景砚旁的没在意听,就听到了“不能挪动”四个字,即刻两眼一亮。
紧接着,他就开始哀哼。
“唔……头痛……确实不能动,稍微一动,感觉脑浆都要流出来了……”
说着,又满是戒备地警告那些侍卫。
“你们都别动我啊,我这会儿正痛得厉害呢!”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这小侯爷是装的,还是真痛,皆是一言难尽。
再接着,景砚就开始死皮赖脸。
“那个谁,你们站着干什么,赶紧去禀告公主啊。
“哎唷……头痛……我要是死在这儿,怕是不吉利吧……”
不一会儿。
慕辞就来了。
她就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景砚抬了抬胳膊,哼哼唧唧的。
“公主,我都要死了,你也不来看看我。
“哎哟喂……头都要炸开了……你快看看,我的脑浆是不是……”
“你在装病。”门外的少女气鼓鼓地打断他的话,而后,转身就走。
忽然。
身后、房内,少年郎褪去方才的吊儿郎当不正经,语气略显低沉地问了句。
“小辞,你不开心吗。”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慕辞停了离开的脚步,顿在原地。
柳嬷嬷和裴护都站在她旁边,眼中都浮上了惆怅伤感。
他们整日陪伴公主,最能够感觉到,公主开心的时候不常有。
但不知为何,景小侯爷这话,就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格外能牵动人。
屋内,景砚依旧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好似在和空气说话。
他此时没有半分玩笑,全然认真起来。
“你为什么不开心?我不想去问别人,因为,别人告诉我的,我都不信。M..
“八年了。
“我时常会想象我们重逢的场景。
“哪怕你忘了小白,哪怕你像如今这样对我避之不及,我都不会担心。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过得不好。
“小辞,你不开心,我感觉得到。
“是你教会我,哪怕生命只剩下短短几日,也要开心度日,可现在,你却不再开心了,我有点难过……”
他抬起一只胳膊,将它放在了眼睛上。
但,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出。
同时,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真的……不喜欢王八吗。
“你是骗子吗。
“最先送人王八的,难道不是你吗。
“我还记得,你同我说,‘你一只,我一只,王八不死,小白就能永远活着’。
“我那只王八死的时候,你哭得比我还伤心,就怕我有个万一。
“当时我就说过吧,王八只剩下一只了,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宁愿那人是你……”
他在回忆时,慕辞的脸色十分苍白。
过去的事,她能记清楚的不多。
但他这么一提,她也能回忆个七七八八。
就在气氛格外压抑时,房内的小侯爷突然哀叫了声。
“嘶……说太多话,头更痛了。公主,我渴了,能给我杯水吗?”
他的情绪变化非常快。
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慌乱不已地惊叫。
“啊啊啊!惨了惨了,我这撞了脑袋,不会变成傻子吧?公主,你快出个算数给我,试试我这脑子还好用不……”
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少女的脚步声已经远了。
他的心,也随之远去。
半个时辰后。
之前那个大夫又过来了。
做了一番检查,确信这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于是,慕辞特命人将景砚送回了定北侯府。
这一路,护送的侍卫格外小心,生怕再把这位爷儿给摔着碰着。
景砚也没为难他们。
见了自家人,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只字不提安阳公主。
定北侯在沙场身经百战,听儿子说磕破了头,反应不大。
虽是快就寝的时间,但他还在在院子里借着月光耍大刀,让景砚走近些,只抬头瞥了一眼,没耽误手上的功夫。
见后者头上绑着纱布,情况不是很严重,老侯爷便甩了甩下巴处的汗珠,气喘吁吁地嫌弃道。
“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还撞了脑袋……”
景砚摸了摸自个儿的心口,一脸受伤地问。
“爹,我是您亲儿子吗?
“我摔得这么惨,您就这反应?”
定北侯挥舞着大刀,呼哧呼哧地道。
“娇气!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命都拿出去拼,脑袋破个口子算什么。我不止一次看到有人的脑袋被人开瓢,还有人断手断脚的……”
眼瞅着他又要说战场上那些事儿,景砚赶忙摆手走人。
“得。我不打扰您耍刀,您接着练。”
但,离开前,他又补了句。
“您可当心,别闪着腰……”
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嚓”一声。
刚练完一式的定北侯,就想被人点了穴似的,整个人停住,保持着举刀过头顶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唯有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大,面上微露疼痛之色。
景砚一时忘了自己有点乌鸦嘴。
但这话已出口,也没法往回收啊。
于是,他赶忙叫人来。
这样一来,老侯爷原本只会在自己儿子面前丢人。
可现在,合府上下都知晓——侯爷耍刀折了腰,宝刀将老啊……
正所谓因祸得福。
父子俩一个伤了腰,一个破了头,侯夫人作主,谢绝了那些上门拜访的客人,两人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但这天,侯府来了位不速之客,身份不一般,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此人就是昭阳公主——慕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