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珏铮天赋聪颖。
母后话中隐藏的深意,他很快就听懂了。
正是因为懂了,才听不下去。
“母后,您是不想让儿臣和安阳皇姐交好吗?
“难道安阳皇姐不是您亲生的吗?
“儿臣那天来给您请安,无意间听到,当年万佛寺一行,安阳皇姐是被母后您给丢下的,她肯定受了很多苦,您现在为什么不好好补偿她呢?”
皇后满眼惊愕。
铮儿竟已经得悉此事!
她不想说那件事,脸上有微微怒色。
“铮儿,母后已经在试着弥补了。
“至于那事,也不全是你听到的那样,为了皇室和你皇姐的声誉,你不可再提起,总之,母后有苦衷……”.
见她如此逃避的态度,慕珏铮毫不客气地直言。
“母后的苦衷,就是觉得安阳皇姐是煞星吧。”
“铮儿!”皇后当即警惕十足地环顾四周,生怕方才这话被其他外人听到。
好在,殿内只有玉蝉嬷嬷一人伺候着。
有关煞星命格这事儿,皇后也不想提起。
毕竟,这会牵扯出很多事来。
只怪她那年和玉蝉嬷嬷私下说话时,没留意到小小年纪的铮儿就躲在柜子里。
他本来是想给她一个生辰惊喜的,结果给了她一个惊吓。
也正是那次,无从隐瞒,便只能将实情告知他,并且以此告诫他,以后离安阳远些。
因此,当年算命判凶吉之事,鲜少人知晓,就连昭阳和安阳两人都不知道。
尽管皇后几番劝阻,也没能打消慕珏铮的心思。
他本来也觉得煞星命格的安阳皇姐很晦气。
但相比之下,还是愚笨又自以为是的昭阳皇姐更加晦气。
最令他瞧不上的,还是她撒谎骗他的行径。
说什么当年万佛寺一行,就她被伤了胳膊,还以此来博取他的同情和心疼。
可明明,被母后丢下、落在敌军手中的安阳皇姐更加可怜。
实际上。
慕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至少她现在过得很开心。
在温瑾昀离开了小半个月后,柳州来了封信。
收到信时,慕辞刚用完晚膳。
打开信后,只有寥寥几个字。
——“已至柳州城,一切皆安。”
慕辞看了几遍后,没读出其他意思,不满地皱了皱眉。
柳嬷嬷见公主脸上的表情如此丰富,甚是稀奇地问。
“公主瞧了这么久,太傅一定写了很多字吧。”
一听这话,慕辞更加不开心了。
“才没有看他写的什么呢,我在看他的书法有没有退步。”
说完,她便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将信直接放在桌上,不再看它。
可当柳嬷嬷背过身去关窗时,她的眼睛又忍不住往信上瞟。
柳嬷嬷一转身,她就立马别过脸,假装在思考问题。
“公主,听说柳州周边匪盗盛行,也不知道温太傅有没有带够人手。”
慕辞立时凝眉,本来还担心的,但一想到温瑾昀的身手,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些匪盗。
到了晚上。
柳嬷嬷收拾完床铺,伺候着公主上床后,就转身去收拾案桌。
却发现,温太傅寄来的信不见了。
“奇怪,之前还在这儿的。”她疑惑地直挠头。
窗户也关上了,只留了条小缝。
应该不可能是被风吹走了。
直到第二天,她再度收拾床褥时,才看到那封被压在枕头下的信。
柳嬷嬷哭笑不得。
看来,公主只是表面不在乎,实则在意得紧呢。
这天,又送来一封信,仍然是温瑾昀从柳州寄来的。
和前一封不同,这次的内容稍多。
——“今日巡视农田耕种现状,一老妪甚好客……”
他向她描述了一天所做的事,看似乏味枯燥的小事,在他的笔下变得生动有趣。
或许是怕她看字无趣,信封里还有一张他亲手作的小画。
画上是柳州的片景,色彩鲜明,勾画得格外细腻。
柳嬷嬷不经意地瞥见那画,跟在公主身边耳濡目染,也能鉴出画工的高超,不禁暗自赞叹。
然后,她试探着问。
“公主,太傅给您连写了两封信,想必是念着您呢,您要不要回他一封?”
慕辞有些犯愁。
两只手托着下巴,软糯糯地抱怨。
“可是嬷嬷,我不知道写什么呀。
“他总有这么多事情讲,我又没有。
“难道我要同他说,今天吃了什么吗?”
柳嬷嬷一脸慈祥地说道。
“公主也可以出去走走的,城中有不少赏景的好去处,作幅画给太傅回礼,也是不错的。”
于是,为了能有内容回信,慕辞次日特意出了趟门。
回府后,她试着提笔写了一封,写完后,又觉得不满意,将其揉成一团,继续写。
还不等她这边写好,温瑾昀的第三封信到了。
看他写得那么好,她既开心,又不开心。
他每天一封信,到了第五封,慕辞彻底绷不住了。
少女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直勾勾地盯着桌面。
桌上放着信,还有连同信一块儿送来的当地野干花。
对方已经写了五封了,她这边一封满意的都没写完,让她怎能不着急呢。
每次收到信,她都是又喜又愁。
“他就不能写慢点吗!我都来不及回了……”少女一拍桌子,震得那干花都跳了一下。
不过,她骨子里那不服输的劲儿,让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继续专心写回信。
……
柳州。
温瑾昀一行人暂住在州牧府上。
楚安见忙碌一天的大人还在挑灯给公主写信,实在难以理解。
“大人,一天不写也不碍事吧?”
这么多封去了,也没见公主回一封,大人就一点都不伤心吗?
温瑾昀将写完的信塞进信封,漫不经心地道了句。
“景小侯爷还在皇都,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写信了。”
楚安抓了抓后脑勺。
听大人这意思,是生怕公主会被别人抢走啊。
至于么。
这天。
慕辞放在桌上的信,被一个婢女看到了。
那婢女本无心偷看,只是无意间被温瑾昀所画的柳州图吸引,出于好奇,故意借着收拾案桌的时机,顺带着看了其他的。
“你在做什么。”一道凉透了的声音,在婢女身后响起。
婢女吓了一跳,但旋即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跪在地上认错。
“公主,奴婢一时控制不住,就……就偷看了……公主饶命……”
少女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眼中覆着纯真哄诱的意味,幽幽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跟在慕辞身后的柳嬷嬷板着脸呵斥。
“让你进来,只需你把花搬出去,你竟胆大包天,乱翻公主的东西!”
婢女哆嗦了一下,“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慕辞勾唇冷笑。
“你确实该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日后又如何能管住自己的心呢?所以,我不需要你了。”
当天,那婢女就被派去做最下等的活,以示惩罚。
之后几天,国子学任务加重,慕珏铮便没时间来公主府折腾。
慕珏铮猜到,这很可能是母后的手笔,却也无力反抗。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初。
九月初九这天,宫中有重阳小宴,皇室中人皆在宴上,包括久居东宫不受宠的太子,以及时常被忽略的安阳公主。
宴会上,一群伪装成宫女的刺客出动,引起了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