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珏铮今日突发奇想,要亲自来宫外视察,看看宫外的百姓生活得如何,官员们又是否在做实事。
去太傅府,只是顺道,而非特意前来。
他和温瑾昀交谈时,除了详述他一个上午的所思所想,还提到了两位皇姐的婚事。
说实话,他是真不待见那个左聂。
一想到往后要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心情就格外郁闷。
不过他也听玉蝉嬷嬷说了,母后之所以给昭阳皇姐安排这门亲事,就是为了压制她身上的煞气。
在他看来,这简直荒谬又可笑。
但这些琐事,他并未和温瑾昀聊太多。
“太傅,本宫知道朝中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支持信王,也听人说,太傅和信王时常来往。”
说到此处,慕珏铮双眼眯了迷,带着几分审视,望向温瑾昀。
几息后,他才接着问了句。
“就是不知,太傅这心里向着谁?”
慕珏铮虽然才十三,身上却已经显露出少年人难得的睿智精明。
大臣们私下都觉得这位太子殿下阴晴不定,实则,这正是皇权之威。M..
在他的注视下,温瑾昀淡然颔首。
“臣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臣为官,心向黎民百姓。”
慕珏铮语气深沉地接了句。
“野心,是指做那从龙之臣么。”
他可不信,温瑾昀真就没有这种想法。
慕珏铮一番话,多少有点试探温瑾昀的意味。
在他走后,温瑾昀立于院内,那双温润的眸中浮现些微暗潮,那暗潮,好似是从眼底泛上来的,又像是被那乌沉沉的天色所染上的。
原本还是晴朗的碧空,忽然间黑云压境,气势迫人,使人喘不过气来。
十月雨,点滴都沁着凉意。
街市上的百姓一哄而散似的寻找避雨之处。
雨珠连成串,又汇成雨幕。
一阵狂风吹来,雨幕也跟着歪歪斜斜。
回宫的马车内,慕珏铮听着外头的嘈杂声响,心不在焉地抚摸腰间那块玉佩。
他细细回想方才温瑾昀的各种言行,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什么心向百姓,其实就是动摇了吧。
太傅也像那些人一样,觉得他年纪小,难当大任吗。
……
昭阳公主府。
慕卿卿的心情糟糕透顶,这些天,她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根本静不下心来想办法躲避亲事。
父皇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都说帝王无情,可她没想到,人心会凉薄成这样。
父皇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说不要她就不要了!
慕卿卿顿感悲伤,趴在床上哭了许久。
以前还有杏儿来安慰她、捧着她、耐心哄着她,但自从杏儿死后,其他那些婢女根本没什么眼力见,还都胆小如鼠,见公主哭泣,就怕自己遭迁怒,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慕卿卿哭得眼睛都肿了,都没人进来给她擦眼泪。
房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干嚎声。
“我不要嫁给左聂,我不要……
“呜呜……父皇,母后,你们心疼心疼我吧……我曾是你们最疼爱的女儿啊……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只有莫离敢端着晚膳进来,劝说她。
“公主先吃点东西吧。”
慕卿卿哪里还吃得下。
而且她就是存心要闹绝食,要让父皇和母后心疼她。
看到莫离,她哭得越发大声了。
“莫离……莫离你还在,真好……
“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曾经喜欢我的人,他们……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抛弃我……
“我都是真心对他们的,女儿、未婚妻、姐姐、朋友……我一直都在全心扮演这些角色,我做得那样完美。
“可如今,就因为我不是女主,我就不配得到这些幸福,我就必须得在安阳回来后给她腾位置吗!
“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为什么不能一起幸福呢。
“母后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啊,安阳都不理她了,还要贴上去。
“为什么不看看我呢,如果我是女主,我会对你们所有人都好的啊。
“安阳有什么好,她既做不好懂事贴心的女儿,也做不好温柔细心的未婚妻,她更加没有朋友,从来没见过她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她就是长得好看,用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眼球啊!
“连左聂……左聂那个奇葩都夸她好看……
“一个人的外表有这么重要吗!我也很好看啊,安阳没回来之前,都说我是‘皇都第一美人’,现在呢,现在我就该被她比下去吗!
“不该是这样的啊……
“莫离,你说,你也觉得安阳比我好吗?”
慕卿卿悲伤到极致,就想有人能够认同她、安慰她。
她抓着莫离的胳膊,一遍遍地问他,到底谁更好。
莫离望着眼前的公主,想到她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模样,就不忍心她这么痛苦。
更何况,他太清楚安阳公主的真面目了。
安阳公主看上去柔弱,实际上残忍又恶毒。
他永远不会忘记,拜安阳公主所“赐”,他才会内力尽失,成了个废人。
相比之下,善良纯真的昭阳公主自然是极好。
“公主,他们都不知道安阳公主的真实为人,所以才觉得她好,属下觉得,您才是最好的。
“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您没有错,您总是为别人着想,安阳公主蛮横任性,时间一长,没人受得了她……”
慕卿卿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她眼神悲伤,直视着莫离,真诚感谢。
“莫离,谢谢你啊。
“你说得对,他们会后悔的。
“我不该为了那些人而哭,我应该爱自己。
“我要为自己想,不能再只为别人想了。
“得让他们知道,我慕卿卿不欠他们的,我对他们的好,都是我的真心,既然他们不要,我又何必求着他们要。
“哪怕困难再大,我也要让自己开心起来。
“笑着面对,不让别人看笑话。”
她不会再做娇滴滴的公主,她要做自己的女王!
也是从这一刻起,慕卿卿真正意识到,她哭得再厉害,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取消婚事。
她得自己改变命运!
“莫离,晚膳呢,我想通了,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想办法。”
见公主如此委屈难过,莫离暗自发誓,一定要帮她得偿所愿。
……
慕卿卿不甘于接受这门蹩脚的亲事,左聂的母亲同样不情不愿。
左聂年幼丧父,寡母将他拉扯大不容易,所以他是出了名的孝子,不管在外头是什么样,回到家中,那必须是以母亲为重,凡事听她的。
有个听话的儿子,左母的性格就显得比较强势。
得知儿子要娶公主,她当时就极力反对,奈何皇命不可违。
这些天,眼瞅着婚期将近,左母天天在左聂面前唠叨。
饭桌上,左母正吃着呢,突然就不得劲了。
她忍着恼怒,苦口婆心地对左聂道。
“我儿,你走到今天不容易。
“娘还指望你重振左家,在官场上闯出一番名堂来。
“可你……可你如今竟然要娶公主。
“哎!我们左家就剩下你这个独苗,你让娘怎么跟你爹交代啊。”
左聂也长叹了口气,“娘,皇上都下旨了,儿子也是莫敢不从啊。”
左母愈发不甘,“这是要断你的大好前程啊!”
左聂心存侥幸,向母亲解释。
“娘,您别担心,新法出来后,哪怕做了驸马,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受限制,连温太傅都甘愿尚公主了,我跟着他的路子走,总没错。”
温太傅的才名,左母一直素有耳闻。
她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好,咱就跟着温太傅,他也是先入翰林,后来才做的太傅,我儿如此有才干,定能像他一样步步高升!
“这样,明儿你就去太傅府拜访,早晚是要做连襟的,都是一家人,合该要多来往的。”
左聂点了点头,“好,都听娘的。”
……
次日,左聂便备上厚礼,独身前去太傅府。
温瑾昀虽见了他,却没有同他交谈太久,更加没有客气一下留他用午膳。
倒也不是温瑾昀有多瞧不上左聂,而是因为他与信王有约。
太傅府的马车离开后,一个暗探也跟了上去。
此暗探正是慕珏铮的人。
不成想,那暗探跟到半路,居然发现了同样在跟踪温太傅的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