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岸上。
温瑾昀正亲自带着官兵封锁各个码头。
他下令让船只靠岸,引起了百姓们的不满。
但,民不能跟官斗。
最终也只能看着那些船靠了岸。
又看到幸存的人上岸。
凡是从护城河上来的,不管是何身份,一缕被监管于码头。
百姓们战战兢兢,生怕哪一个会突然发了狂。
守卫长疾步走至温瑾昀面前,抱拳行礼,请示道。
“大人,所有船只都已靠岸,接下来要做什么?”
温瑾昀将目光转向在场的百姓。
“核实他们所有人的身份,一个都不能漏。非本地人士,更要严审。”
百姓们听到这话,瞬间炸开了锅。
“大人!我们可是无辜的啊!”
“就是来看个热闹的,这怎么还要审我们呢?你们岭西太乱了!”
温瑾昀耐心安抚了百姓几句。
今晚可能不能回府歇息了,他想让楚安把慕辞送回去。
但,慕辞说什么都不要离开他。
她抓着他的衣袖,小声道。
“我不走,你知道的,我认生,官邸的床,我睡不惯。”
温瑾昀知道她不放心自己,安慰道。
“此处有官兵守着,没事的。
“你且先回去,否则我更加不安心。”
慕辞还是不愿意。
“我难受,我想让你陪我。”
温瑾昀注视着她的眸子,问她哪儿不舒服。
慕辞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口发闷。
水里那些人的厮杀场面,令她不适。
她明明很喜欢血腥,现在却对其产生了一种不受控制的排斥。
温瑾昀思索了几息。
他没有觉得公主在撒谎,并且,城中生乱,他也不放心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一番思虑下,他做好了决定。
“待我将所有事安排妥当,我们再一同回官邸。
“最多半个时辰,公主先去马车里歇会儿,好吗?”
守卫长看到这夫妻俩腻腻歪歪的,有点怀疑这位郡守大人的能力。
半个时辰就能结束?骗人的吧!
很快。
楚安把马车赶了过来。
慕辞上去后,里外都是守卫。
南宫陪她坐在车厢里,其他人则围在马车周边。
护城河内,那些举止疯狂的虐杀者们发出阵阵怪叫。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温瑾昀命官兵控制好所有百姓,进行逐一排查。
与此同时,他亲自取了护城河的一点水,查验这水掺杂了何物。
只一会儿,他便有了结果。
之前已有的一些推断,也进一步得到了验证。
他看向水里那几个还存活的人,立即让人准备弓箭,并要求在箭头抹上昏睡散。
旋即,他亲自手持弓箭,射向水里那些人。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彻底射杀他们。
但马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他们这位新上任的郡守大人箭法超群,每一箭都精准地朝中那些人的胳膊,没有伤及要害。
中箭的人昏迷后,又被早就待命的护卫捞了上来。
这些护卫是他的人。
换做普通官兵,根本不敢接这差事。
百姓们大为震惊。
“大人!您是要害死我们哪!”
“这些人都该死,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杀了他们!”
……
慕辞听到了马车外的喧嚷声。
她拉开窗帘,看到温瑾昀正不慌不忙地向百姓们解释原委。
温和谦逊,并非软弱可欺。
“……河水生异,若得解药,便不足以致命。
“恐有人借此生乱,是以,在场所有人,一概要接受搜查。”
温瑾昀的一番话,既有耐心的解释,也带着几分官威,可谓是红脸白脸都他一个人唱了。
很快,他便注意到人群中的锦衣男子。
后者满眼肆谑,举止慵懒,与那群被吓得魂不守舍的人格格不入。
很快,轮到那男人被盘查。
官兵正要靠近,男人旁边的几人,都有个下意识制止的动作。
尽管动作微小,仍然逃不过温瑾昀的双眼。
官兵面无表情地询问:“叫什么,从哪儿来,通关文书呢。”
锦衣男人一一答道。
“封子期,来自西祁,这是我的通关文书。”
那官兵正要去接,封子期直接调转方向。
“抱歉,这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说完,示意护卫将文书交给温瑾昀。
通关文书并没有什么猫腻。
这东西,只要花够银子,就能伪造。
但,上面有一行小字。
一看就是刚写上去不久。
——“温太傅,终于见面了,喜欢这个见面礼么。”
温瑾昀目光微变,再次看向那名为“封子期”的男人……
……
兵荒马乱过后,护城河又恢复了表面的宁和,实则已被严管起来。
马车驶远,慕辞还是掀开窗帘,往后瞥了几眼。
有些百姓已经被放了回去,他们对官府的处理方式感到不满,却都敢怒不敢言。
而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跟着他们。
“那些人突然发疯,和那具无头尸有关吗?”慕辞放下窗帘,询问温瑾昀。
后者镇定自若,面不改色道。
“一切待查,此事并非普通的借尸投毒。”
慕辞沉默了一会儿。
温瑾昀以为她哪儿难受,凑近了问她。
小公主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略带幽闷地抱怨。
“我不喜欢你做官。
“明明说好是带我来夜游护城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
“以后类似的情况肯定还会有。
“我不喜欢你做官,不喜欢你管那么多事。”
温瑾昀耐心地听完,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么,夭夭想让我做什么?”
慕辞抓起他一只手,主动把脸放在他掌心处,娇柔的嗓音透着些许蛊惑。
“言之哥哥,皇兄都已经成为皇帝了,你也没必要再继续做官了吧?
“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皇兄都不信任你了,他把你贬官至此,你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她不懂他的坚持。
难道做官就这么好吗?
稍有不慎就会被贬,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你总要处理公务,都顾不上我了。
“言之哥哥,我想要你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不愿意让任何人抢占你。”
她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手掌,想让他认同自己。
“这么不喜欢我做官么。”温瑾昀反问,同时,抬起她的下巴,格外认真地注视着她。
“不喜欢。”慕辞回答得很干脆。
她讨厌麻烦,也讨厌身边的人陷入麻烦里。
温瑾昀低头亲吻她发顶。
“再等几年好么,局势未定,若无权在手,很难保护得了你们。”
见他如此坚持,慕辞便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郡守官邸很庄严。
一行人回到这儿后,温瑾昀单独会见了封子期。
封子期坐在椅子上,姿态潇洒。
他把玩着精致的茶盏,以茶代酒,漫不经心地朝温瑾昀举杯。
“当年西祁与北凉交战,幸有太傅良策,家父才能带领西祁大军大获全胜,没能亲口向太傅道谢,实乃一桩憾事。
“那块暖玉,太傅用得如何?”
封子期是化名,其真名为容凛,子期则是他的表字。
容凛的父亲是西祁赫赫有名的容将军,母亲是西祁长公主,皇帝最疼爱的女儿。
他一出生就被祁皇亲封为世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胄子弟。
温瑾昀和容父有过交集,当年为了让西祁抵御住北凉的南攻,免得北凉占领西祁领地后威胁到岭西,他就主动写信献计于容将军。
……
听到容凛称自己为“太傅”,温瑾昀淡然更正道。
“本官如今只是郡守,而非太傅。”
容凛嘴角轻扬,抿了口茶水。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今晚那具无头尸体,是我们从阿敕勒部那帮人手中抢下的,尸体带奇毒,诸多大夫都找不出解决之策,其中一位神医力荐天启的温太傅。
“得知阁下贬官至岭西,我便来到此地,等候了多时。
“本来只是想带来给郡守查验,不料几位搬运货物的船工发生争斗,不慎将尸体撞下船,之后的事,郡守也都看到了。”
容凛把这件事说得格外轻松。
温瑾昀却能听出,尸体落水,是他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逼他不得不答应验尸,并炼制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