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苏醒于自己的二七那天。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前世,她魂飞魄散前,真正的昭阳姐姐说过,他们全都生活在书中,而她就是这书里的女主角。
重生后,前期,她的位份被异世而来的慕卿卿霸占着。.
而之后她一步步逼得慕卿卿失去一切,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一一归回。
回不来的,也都被她毁了。
比如父皇、莫离……
她看过很多话本,大多数主角都能平安活到结尾,最多过程崎岖了些。
而少部分较为悲惨的主角,他们死后,也就意味着终结。
是以,她赌的便是命中注定。
……
慕辞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绿烟。
后者静静地站在她床边,面上覆着忧愁之色。
见公主醒来,绿烟眸子微亮。
“我没死,对吗。”慕辞气息微弱地问。
绿烟立刻点点头,然后就要给她喂药。
“公主,奴婢是绿烟,先伺候您喝药。”
这些日子以来,药一直是她喂的。
绿烟将药一勺一勺地喂到慕辞嘴边。
后者也很配合,没有丝毫抗拒地喝了。
等一碗药都喂完了,绿烟才开口。
“公主,奴婢知道您会有很多困惑,但这一切说来话长,您先保重身体……”
她语气急切,重在安抚慕辞的情绪。
慕辞眼眸澄澈,看着这熟悉的婢女,虚弱地问。
“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么。”
绿烟抿了抿唇,“公主,奴婢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之后几天,绿烟每天都在密室里伺候。
她始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有诸多心事。
慕辞苏醒后看到绿烟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定是她动的手脚。
但因着身体太过虚弱,没有精力多加质问。
不过她也没闲着。
她将有关绿烟的事前前后后回忆了个遍,找出了诸多可疑之处。
很多事,她先前没有细想过,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出不对劲。
比如,琼林宴前,南宫突然腹痛。
这导致南宫无法伴她入宫,临时换成了绿烟。
她中毒时,之所以没人怀疑过绿烟,是因为一来绿烟为了护她,击杀了好几个蒙面人,并且受了重伤。
另一方面,也是因着关心则乱,集中去对付杨怀山了。
温瑾昀每天都忙着调配解药、逼问解药,自然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别的。
终归到底,在生死面前,再聪明的人都会方寸大乱。
殊不知,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绿烟身上。
但绿烟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目前尚不可知。
慕辞也不急着查出真相。
眼下,最为紧要的是解了她体内的毒。
绿烟既有本事救醒她,她暂且配合着喝药就是。
慕辞以为,绿烟鲜少说话,是为了避免被她逼问。
直到这天,出现了两个绿烟……
她们两人一模一样,比双生子还要难分辨。
慕辞难免愣怔了片刻。
两个绿烟一起伺候她,言行举止皆是完全一样。
慕辞接受能力较强,并未因此而惊惶。
她淡定地问其中一个绿烟。
“你们是双生子么。”
可她心里清楚,这事没这么简单。
被问的绿烟恭声回道。
“公主,我们当中有一个是假的。但我们都对您忠心耿耿,不会伤害您。”
慕辞冷睨她们一眼。
“既有假的,那便是欺瞒主子,又何谈忠心。
“假的有错,真的瞒而不报,你们是蛇鼠一窝。”
两人皆颔首行礼。
“公主息怒。”
慕辞眸中的冷意更深。
“还真是一模一样。难怪能将我弄到这儿来,原是两个人里应外合。”
“公主,奴婢没有……”其中一人矢口否认。
慕辞看向另一人,追问道。
“那就是你一人所为?”
后者倒是一点都不慌。
她上前一步,福身行礼。
“公主,是我把您带出来的。”
这个绿烟已经不再自称“奴婢”。
慕辞压下真实情绪,眼神淡然地审视着她。
“你既然能将我带出,又将我救醒,想必我中的毒,一定和你有关系,”
可疑的绿烟不慌不忙,坦言。
“公主或许不记得了,琼林宴那晚,您被下了媚药,嘴里一直嚷着‘难受’。
“还好我随身携带着各种药,在那种情况下,用另一种毒药逼退了媚药。
“我将药溶在给您喝的水里,所以公主毫无察觉……”
绿烟语调悠长,对自己的计划侃侃而谈。
时至今日,她已然没什么顾忌。
慕辞听完这些,也并不慌乱。
她注视着这个绿烟的脸,又看向另一个无比安静、从不插嘴的绿烟,目光微冷。
“你在太傅府中潜伏了几个月,但你并不是真正的绿烟。”
被指认的绿烟还是一副恭敬的表情。
“公主,您如何确定,奴婢不是真的?”
慕辞语调平缓地推测道。
“你们不是双生子,假的那个必定是用了易容术。
“既用了易容术,还模仿得如此相像,就意味着她需要借绿烟的身份做事。
“而在太傅府待了几个月的绿烟,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
“若进入太傅府的绿烟是真的,那假的就没必要存在,亦或是,假的没必要花费心思扮得那么真。
“是以,府中的绿烟,只有可能是假的。”
她说完后,被拆穿的假绿烟已无所遁形。
可那假绿烟仍然镇定自若。
她释然一笑。
甚至还再度上前,贴心地帮慕辞掖好被角。
这之后,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公主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
慕辞又问,“那么,你到底是谁?”
绿烟反问。
“公主不如猜猜?”或许是为了给她提示,他已经恢复成本来的嗓音。
以一副女人的面孔,发出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荒诞。
实际上,在此之前,慕辞毫无头绪。
她最多猜想绿烟被人冒名顶替了。
却不知,这幅面孔后,竟是个男人。
不过,光是这一点提示,已然足够。
她再度看向绿烟,目光料峭生冷,语调却很轻松。
如同与人闲聊一般,她缓缓推测道。
“看来,你是个易容高手。
“听的出来你以前就认得我,又有本事将我从太傅府弄出来。
“而我恰好想起,有人曾说过,我们还会再见。
“所以……你是宋知安。”
假绿烟俯视着病容憔悴的公主。
而后,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水。
她将药水倒在手心,又漫不经心地将其涂抹在脸部。
很快,原本紧绷的脸皮出现松弛,再之后,松弛扩张为裂痕。
一张完美无瑕的人皮面具,戴久了,撕下来也并非易事。
当宋知安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慕辞眸中的肃杀之意一闪而过。
果真是他!
该死的混蛋!
她那藏在被子下的手,已经不禁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