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绝境时的考验、生与死之间的搏杀,不仅可以使一支部队改头换面,而且也可以使一个人发生巨大的变化,——曹干,现就正处於这个变化的过程中。
从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只想依附於“位面之子”,继而在主、客观条件的综合作用下,放弃了依附的念头,转而认识到“打铁尚需自身硬”,进而产生了“自立自强”的念头,再到现在,把“自立自强”的念头付诸实践,为了自立,为了自强,为了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而干大事不惜身,愿意身先士卒,敢於拼命,短短的几个月,曹干可谓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只是对於曹干本人来说,这一系列的变化是自然而然的,且他本身是处在这个变化之中的,所以他自己尚未发觉自己的改变,而这个改变,被与他最为亲近的曹丰最先的敏锐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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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察觉到曹干变化的,也不止曹丰一人,刘小虎也算一个。只不过刘小虎之前不了解曹干,故此她并没有意识到曹干现在的这种状态,是他产生了改变后的状态。
这些且不必多说,只说次日。
仍无前日一般,五更前后,董宪营中就传出召将的鼓声,刘昱等又到董宪帐中,听他布置本日的攻城安排;接着,刘昱回到本部,在兵士用过饭后,列阵出营,又是在天快亮时,进到了壕沟附近,董宪也如昨日,仍派出了以王贤为首的督战队;随之,在天光大亮后,刘昱部对南成县城展开了今天的攻城。力子都等亦相继对南成的其余三面城墙展开攻势。
今日攻城,刘昱部主攻,曹丰、戴兰两部策应。
因为昨日曹干等表现的太过英勇,田彻今日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城墙西段,这倒是给了刘昱本部可乘之机,陈直的指挥之下,其部兵士一度逼近到了距离城头垛口只有两三尺的地方,但最终还是被及时赶到的田彻引领宾客给打下去了。
这一次的进展,是当天最大的进展了,之后,刘昱部再未能再攻到这么高的位置。
战到薄暮时分,董宪鸣金收兵,包括刘昱部在内各部还营。
晚上,董宪又召刘昱等去他帐中议事,再次把刘昱责斥了一通,命令刘昱部明日继续攻城。
今日攻城,曹干、戴兰两部的伤亡小些,刘昱部的伤亡较大,特别是那些后来被陈直招揽入伙的流民,在今天的战中,被陈直驱赶着冲在最前,这些流民缺少足够的训练,伤亡很大。
加上昨日的伤亡,三部伤亡共已达数十,再这么打下去,还真有可能会全军覆没於南成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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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对继续攻城早有心理准备了,曹干在闻知第三日还要他们攻城时,心中也有了难抑的悲愤,可是又能怎样?不服从命令么?逃跑么?投降城内么?显然都不可能。只能已然听从董宪的命令,受董宪的驱使。——转述董宪的命令以外,刘昱把董宪说的今日攻城其他各部的进展,也与众人说了一下,包括力子都本部在内,今日攻城,皆如昨日,都无甚么大的进展。
……
第三日攻城,定下由戴兰、曹干两部主攻,刘昱部改为策应。
这一日攻城下来,仍是进展几无。
这天战罢回营之后,刘昱等待董宪派人来召他过去议事。却与前两日不同,这晚一直等到两更,董宪召他的命令还没有下到。刘昱不禁狐疑,与陈直、刘小虎议论。陈直猜测,也许是因为三日攻城,都没能把南成攻克,力子都因此动怒,董宪遂在力子都营耽搁住了。
确如陈直所猜,力子都今晚的确是大发雷霆,把董宪等诸部从事狠狠地骂了一顿。
直到两更过了,董宪等诸从事才各灰头土脸的自返本营。
护卫董宪去力子都部的只有王贤,董宪还回本部,黄朱、黄香、贲休等文武都在帐中等他。
黄朱问道:“从事今晚怎么这么晚才还?”
“力大率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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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朱说道:“可是因三日攻城无果,故而大率发怒?”
“可不是么!把我等好生骂了一通!谭从事还被力大率亲自抽了鞭子!”
——“谭从事”是力子都帐下几个从事中的一个,手下有千许人的部曲,此次攻南成,他和另两个从事负责城西的攻势,他可惜部曲的伤亡,今日攻城,不肯再遣部曲上阵,被另外两个从事告了状,力子都当着董宪等人的面,亲手抽了这姓谭的十鞭子,打得他背上血肉模糊。
黄朱和姓谭的此人并无交情,他挨不挨揍,黄朱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明日的攻城,问道:“敢问从事,对於明日之攻城,不知力大率有何部署令下?季军师是否有良策献上?”
“季军师没啥良策,只说自古攻城,无不是拿命填出来的,说以韩信之神,以齐之无备,而韩信攻历下、临淄,犹颇伤亡,况乎於今南成有备?咱们更只有不怕伤亡,才能拿下南成。”
“韩信之神”云云,说的是韩信灭齐之战。历下、临淄一西一东,现皆属青州,前者为济南郡之辖县,后者为齐郡之郡治,距离东海郡都不远,与东海郡之间都是只隔着一个泰山郡,大约是因此故,加上韩信善战之名至今流传,这位季军师乃以韩信此战为例来鼓舞义军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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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宪这几句基本转述的是季军师的原话,贲休等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甚至有的连“历下”、“临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面面相觑,有心相问,但还没来得及问,黄朱又已开口。
黄朱说道:“季军师所言甚是,不仅攻城需要不怕伤亡,并且今次我军只要能将南成打下,顺利的和樊大率部连成一气,则结果必也会与淮阴侯灭齐此战相同,从事与力大率之名,定可震动海内!”问道,“敢问从事,那力大率是怎么说的?对明天攻城他是何安排?”
“力大率对咱们攻城的进度很不满意。力大率说,从围城到现在已经五六天了,计算时日和路程,东海属正定已见到南成派去求援的人了,并且肯定也已经整顿完兵马,将要、或者已在来援南成的路上了!留给咱们破城的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三四天。除了东海属正,郯县的大尹会不会也派援兵来?季军师以为,大尹十之八九也是会派援兵来救南成的。如果大尹也派了援兵来,则等到属正或大尹的援兵到时,咱们仍尚未能将南成攻克,那咱们今次的攻城恐怕就只能结束,咱们就只能撤退了。力大率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已是咱们第二次打南成,如果仍然不能打下,那么将来第三次再打的时候,一定就会越发困难事小,影响了与樊大率的约定,咱们不能如期并攻费县事大!故是,力大率严令我等,明天攻城必须全力以赴,务必要赶在守卒的援兵到前,将此南成拿下!力大率并说……”
黄朱问道:“从事,力大率并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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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大通话,董宪口干,喝了口美貌小婢奉上的蜜浆,接着说道:“力大率并说,各部首先攻破南成者,许其在城中掳掠一日;战后论功,落后者将会被重惩!”
如前所述,南成县城不大,城中百姓本只有一两千户,允许入掠一日,已经足够入城的部队把城中人家洗劫一遍,——固然如县寺府库、县中上等豪强之家所储积的军械、粮帛,力子都会提前派人封存、占住,不许乱抢,但只抢普通士民,就足够入城的部队发个大财了,想那田交家只是一个坞堡,董次仲等就抢到了那么多的财粮、子女,整个县又会能抢到多少?
这可以说是一个相当慷慨的赏赐了,极具诱惑力。
贲休眼睛放光,说道:“从事!刘昱他们连着攻城三天了,虽然一直没能摸到城头,可是今天咱们观战,却城上守卒已明显乏力,要不然,这明天攻城,咱们就上吧?”
董宪沉吟了会儿,转顾黄香、黄朱,问道:“两位先生以为何如?”
黄朱自知谋略不如黄香,索性没有开口。
黄香拍着手中的玉如意,说道:“刘昱所部为从事催促,连续攻城三日,虽确如贲卒史所言,守卒较之前两日,已显疲态,但是从事,我今日也有细观城上战事,那守卒仍还是有一战之力的!有道是‘困兽犹斗’,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掉以轻心。并那田彻,仍甚悍勇,只今日一天,就接连打退了刘昱部的三次进攻!因我以为,明日攻城,似犹尚不宜我军上阵。”
“先生的意思是,明天攻城,还是使刘昱他们攻?”
黄香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先生,刘昱已被我逼着连着攻三天了,我看他的部曲也已疲惫,没甚再战之力了,明天再让他们上,打不上去也就罢了,若是反被守卒败上一阵,被我部曲瞧见,岂不有损我军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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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宪的考虑不无道理,黄香微微一笑,问道:“不知从事发现了没有?刘昱这三天攻城,并非是其全部兵马一起主攻,而是轮换着主攻。”
“我看到了。”
董宪尽管没学过兵法,但他起事至今,大仗、小仗已打过不少,早在投力子都前,他即单独率众打过县城,已从诸多的实战中摸索出了些作战的经验,轮番上阵,在用兵上来说实是一个良策。打仗是需要有主有次的,一窝蜂的全部压上去打,这叫涸泽而渔,是一锤子的买卖,一锤子砸下去,赢了就赢了,输了就只能逃跑,而换了轮番上阵,就能有更多的余地可供选择,能够做到可进、可退。因而,董宪虽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黄香说道:“明日攻城,从事不妨可令刘昱将其整部压上!”
“整部压上?”
黄香面带微笑,抚摸着玉如意,温雅地说道:“从事,我适才说困兽犹斗,守卒现为困兽,在前有坚城、后有督战之情形下,刘昱部现在可以说也是困兽!守卒虽疲,尚有一战之力,刘昱部亦如是也。明日若我军便攻城,守卒犹斗之际,可能反会咬上我军一口,则如何化解?上策自是莫过於驱刘昱部这头困兽,与守卒这头困兽再为从事厮杀一场!然后,待守卒彻底气泄,后日再由我军上阵,从事,我敢断言,南成至时必可轻轻松松,即为从事所克矣!”
如果把城中守卒比作一个气球的话,黄香这番话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说经过三天的紧张守城,守卒这个气球现而下已是被压缩到了极致,看起来似乎是疲惫不堪战了,可是被压缩的越极致,爆炸起来的威力却也恰恰最大,那么这个最大的爆炸威力,董宪部当然不能去承受,最好是让刘昱部来承受。等守卒这个气球最后的爆炸炸完,所存者只剩下了一地的残骸,那么再让董宪所部上去打,自然就是轻轻松松的,就能摘取到胜利的果实。
董宪想了一想,确乎是这个道理。
他抚须而笑,说道:“先生之智,我不及之。先生此策妙也!”便令帐外亲兵,“唤刘昱来!”
王贤突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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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宪听到笑声,扭脸看他,问道:“王大兄,你笑什么?”
王贤摸着虬髯,嘿嘿笑道:“黄大先生的这个办法,确实妙,妙的很啊,一举两得!”
董宪不解其意,问道:“何谓一举两得?”
“第一得,就是黄大先生说的,明天催使这两头困兽厮杀罢了,后日咱们攻城轻松可破。”
董宪问道:“第二得呢?”
“这第二得嘛,那晚从事给刘昱接风,我奉从事之命给刘小虎敬酒,刘小虎却不给脸面,没把酒喝完,我再劝时,刘昱这小白脸竟敢瞪我!他娘的,要不是他手下有点人,从事也还要用他攻城,老子早把这小白脸的脑袋扭下来了!且等明日从事用完了他们,四天攻城,他的人必也死伤惨重,老子却要看看,刘昱这小白脸还敢瞪老子不敢?至於刘小虎这小妇人,……啧啧,这小妇人长得是真他娘的俊,身条也真他娘的顺,老子则就当着小白脸的面,把她揪来,献给从事玩乐快活!从事,这不就是第二得么?”说着,王贤横肉摇晃,哈哈大笑。
刘小虎姿色过人,王贤念念不忘。他知道董宪对刘小虎起了兴趣,不敢和董宪来争,但这不妨碍他过过嘴瘾,因而此时,却竟是想到了这一条上。帐中的贲休等人闻之,亦俱是大笑。
黄香摸着玉如意,也是笑。
黄朱知道刘小虎曾败郡兵此事,认为她是个奇女子,听了王贤此话,暗中长叹。
出於锻炼的目的,董宪常会让他的长子董隆旁听议事,这会儿董隆也在帐中,故此董宪没说什么,抚须而笑罢了。刘小虎俊美的容颜、修长的身材浮现眼前,他不禁心意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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