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昱、陈直、曹幹没能赶上迎接樊崇的使者,他们出营的时候,樊崇的使者已被迎进了力子都的大营。到至力子都营外,经过通报,辕门守将放了他们入内。——本就是力子都叫刘昱来见樊崇的使者的,且力子都不仅给刘昱传了此令,给其余各部从事也都传了同样的命令。
力子都的议事帐原本就一向戒备森严,今日其议事帐外的场面越发盛大。
来到议事帐外后,刘昱三人打眼观看,只见帐门外的路上,相对而立,足足站了近百魁梧的甲士,围绕议事帐的四周,又有一二百壮士赳赳挺立,其内不乏披挂精甲者,甚是威武气派。
警戒圈内,除了这些卫士外,无有任何的闲杂人等,空出了大片的空地。
空地外围,此时则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力子都本营的将士,三五成群,或往议事帐处跷足而望,或是指点着议事帐交头接耳,俱是对已在帐中的樊崇的使者充满了好奇。
刘昱三人在帐外等了没多久,里头传出令来,唤刘昱入内。
进到帐中,刘昱才知,他是到的最晚一个,凡接到力子都命令的其余各部从事,都已经到了。
这并不奇怪,因为传给刘昱的命令,原即是最晚下达的。接到命令的时间最晚,来的自然也就会最晚。议事帐很大,从帐门口到主位差不多数十步远,刘昱没有朝里走太远,只走了两三步,就领着陈直、曹幹下拜在地,冲着主位上的力子都恭谨行礼。
力子都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起来入座吧。”
帐中坐得满满堂堂,只在邻着帐门口的位置,留有一张空席。
这张空席,便是刘昱的座位。
刘昱站起身,退到这张席子的边上,撩起衣袍,端坐下来。
陈直、曹幹无有席坐,两人站到了刘昱席后。席子只有季猛这样的谋士和从事这一级别的才有资格坐,剩下的都没资格。和刘昱一样,应召而来的各部从事们,亦皆带的有随从,这些随从也都是各自侍立本主的席后。整个帐中,坐着的连站着的,再加上奴婢们,有近百人多。
人虽然多,帐中并不乱,无人私下说话。
刘昱到时,力子都正在与樊崇的使者交谈,让刘昱坐下后,力子都接着和樊崇的使者说话。
没人注意刘昱他们,曹幹悄悄举目,向紧挨着力子都所坐的主位的客座上首瞧去。
隔得稍远,但还是能瞧看清楚,席上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头裹黑帻,穿着件寻常的灰色布袍,腰中革带,没有佩挂香囊和任何的装饰品,衣着打扮很是俭朴,无半点奢华,相貌也很普通,肤色黝黑,唯其眉毛颇浓,两道浓眉,引人注目,说话不紧不慢,给人温和之感。
曹幹心中称奇,想道:“樊崇赫赫威名,没想到,他派来的使者却是这般温朴!”
这要是不知底细的,路上看到这人,怕只会是把他当做个一般的百姓,哪里像是樊崇的使者?
何止曹幹惊奇,刚见到这人时,力子都也是颇感惊讶。尤其力子都知此人是谁,联系上此人远播在外的名号,比之曹幹,力子都的讶然甚至更多一些,深觉其人与其名不相符合。要非这人乃是跟着王丹一起回来的,其身份确凿无误,力子都没准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冒充的了。
却则说了,此人是谁?
这个人正就是樊崇军中,最重要的几个渠帅之一徐宣。
接上刚才的话头,徐宣说道:“大率,城阳没什么稀罕的特产,这次我来,我家大率特地令我带上了一柄宝剑,送给大率。”
从立在徐宣席后的一个侍者,捧着一柄宝剑,绕过徐宣,行至帐中,伏拜在地,把剑奉上。
挺胸凸肚,护卫在力子都案边的高宝,大步过去,将剑拿住,转呈力子都。
力子都握住剑柄,把剑抽出,寒光四射,果是好剑。
徐宣笑道:“大率可知此剑来历?”
力子都问道:“有何来历?”
徐宣抚须说道:“此剑原主乃是城阳属正。月余前,城阳属正亲自统兵,来与我战,被我军大败。虽然未能将他擒拿,然其辎重,为我尽得之矣。这把剑,就是从缴获的甲械中得到的。”
力子都挑了下眉毛,好像是从徐宣这话里边听出了什么蕴含的意味,他随手把剑还回鞘中,笑道:“原来如此!那这把剑,我可得好好珍藏了。徐君,樊大率太客气了,劳君亲自前来,我已是不安,还又给我送上此等重礼,委实令我惶恐。”
“大率起兵以来,转战两郡,无往不胜,今又连克南成、费县,东海属正庞彩,素有威名,而亦为大率所诛,——闻得大率诛庞彩、下费县的捷报后,我家大率数次与我等赞叹,说大率端得可谓人中之杰!区区薄礼,不足以表我家大率对大率的敬重之情,何足挂齿!”
一通的奉承话听到耳中,力子都露出了笑颜,摸着胡须,笑道:“樊大率真是太客气了!”
徐宣转过脸来,往刘昱这边看了看,问力子都,说道:“敢问大率,我观适才入帐此士,仪表堂堂,不知是何人也?”
“适才入帐……?哦,他叫刘昱,是我帐下的一个从事。”力子都放下剑,招了招手,示意刘昱出来,令道,“刘君,这位便是樊大率的贵使,你来与贵使见个面。”
大庭广众之下,众多从事之中,未料到樊崇的使者会夸赞自己,还问自己是谁,刘昱俊朗的面庞顿时涨得通红,既觉突然,又觉兴奋,慌忙起身,端端正正的,向着徐宣遥遥行礼。
徐宣见刘昱坐在末席,知道他肯定是力子都帐下实力最弱小的一部从事,然而却不以此而就轻视,竟是也起身来,给刘昱回了一礼。
礼毕落座,徐宣不再提刘昱的事儿,又问力子都说道:“大率,我在城阳时,就久闻大率帐下,有一位豪杰,名叫董宪,但刚才听大率介绍大率帐下的各部从事之时,却未闻董君之名。在下冒昧敢问之,不知董君现在何处?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他一见?”
“董宪啊,他现下不在此处。八九日前,我就叫他去郯县了。这会儿,他正为我围攻郯县。”
徐宣怔了下,说道:“他被大率派去打郯县了?”
“不错。”
徐宣说道:“大率,这郯县,可是东海的郡治啊!只遣他一部去打,能打得下来么?”
力子都笑道:“徐君,我没有只遣他一部去打,与他同往取郯的,还有我从弟和另外一部从事,合计兵马亦有数千。”
这句话听来似是力子都在向徐宣解释,他派去打郯县的兵马并不为少,但这句话的语气,便是在曹幹听来,也能听得出来,哪里是在表示力子都对郯县的重视,而分明是一种炫耀的口吻!意思其实是,郯县就算是东海的郡治又能怎样?我只需几千兵就能把之打下。
果然徐宣愈是吃惊了,他说道:“大率,郯县郡治,只以数千兵马往攻取之,怕会不易吧?”
等的就是徐宣的这句话!
力子都拿出从容的姿态,微笑说道:“君且观之,三五日内,必就会有克郯的捷音传来了!”
“三五日内?……大率已诛庞彩,若是再克郯县,威名必然更盛,在下提前先为大率祝贺!”
力子都哈哈一笑,抚摸着胡须,瞥了眼坐在徐宣对面的季猛,与徐宣说道:“徐君,打下郯县不难,进而得取东海全郡,也不难,唯我闻之,兵胜易,得民心难。君是东海郡人,於郡中素有名望,将来我取得东海全郡以后,还需要能得到君之相助,帮我安定郡中啊!”
如前所述,徐宣是东海郡人,所以力子都有此一语。
徐宣从容说道:“大率这是在说笑了。”
力子都一本正经地说道:“徐君为何说我是在说笑?徐君,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大率帐下文武济济,武有董从事、高从事等,皆猛将也,谋士这块儿,有季、王诸公,俱王佐才也,在下无非一狱吏耳,才不过中人,力不能缚鸡,又何须在下相助?”
——徐宣起事前,是其本县的狱吏。
“徐君此言,未免过谦!”
徐宣说道:“一则大率帐下文武云集,根本无须在下相助,再一个,不瞒大率说,现今我军上下,其实更重视的不是东海,而是青州!”
力子都神色微动,说道:“青州?”
“青州田况,其人知兵善战,果决勇敢,实为我军之大患!之所以这次拜谒大率,我家大率叫了我来,与大率商定攻打沂平的时日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正就是为了青州!”
力子都说道:“樊大率遣君来,更重要的是为了青州?”
徐宣话到此处,却没有再往下说了,他说道:“大率,具体事宜,不如我明日再与大率细说?”
力子都明白,这是因为帐中的人太多,不宜商议重要的军事,因便就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好,徐君,你远来辛苦,今天晚上,我先为你设宴洗尘,其它的事,咱们就明日再说!”
已为徐宣等安排下了住处,又说了会儿话,力子都便请徐宣先去住处休息。等王丹陪着徐宣等去后,各部从事亦相继告辞。帐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力子都和季猛、高宝几人。
力子都英俊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他摸着胡须,倚坐席上,沉吟了会儿,问季猛说道:“季先生,你觉得徐宣此人何如?樊大率派他来见我,其意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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