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曹丰、曹幹所部的驻区,笔直的营道两边,迎面是灰色的帐篷和临时搭起的茅屋,帐篷占少数,绝大部分都是茅屋;帐篷与茅屋都静悄悄的,营道上也冷冷清清,没有人行,西边的校场远远传来操练之声,却是曹丰、曹幹部的部曲,绝大多数现在都还在校场上操练。
跟着戴兰同来的两人中,提野兔的那个,张眼往西边望了望,说道:“早就听说曹军侯部操练得狠,还真是!这都快中午头了,还搁那儿练,也不歇歇,饭也不吃。”
方才被陈直当面批评的惭愧,这会还有一点儿残留在戴兰胸中。
他板起脸来,教训这两人说道:“你们瞅瞅曹大兄的部曲是咋操练的!再看看你,好意思么?平常我叫你们多操练一会儿,你们就一个个地叫苦喊累!陈君刚给我说了,大率新发下了个操练章程,明天开始,咱都得按章程操练,要是哪部操练得不好,大率将会给予严惩!我也给陈君许诺了,打明儿起,我亲自监督你们操练,谁再敢不好好操练,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正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比较知道,一比较下来,昨天“三部同操”场上的那种情况,刘昱和曹丰两部都是像模像样,无论是阵型转换,亦或是射箭、举重、越距等科目的比试,都称得上堪比郡兵,而唯戴兰所部的兵士,阵型也不成样子,射箭等专科的操练也一塌糊涂,说实话,即便是没有陈直今天的当面批评,戴兰已是觉得丢了脸面!
跟着戴兰的这两人互相看了眼。
提野鸡的那个对戴兰说道:“阿兄,跟着董次仲的时候,咱不就是这样么?咋突然的,你还变了样了?”
这两人都是戴兰的本家兄弟,与戴兰、戴利从小一起玩大的,彼此间的关系很好,因而虽是戴兰板起了脸,他俩也并不害怕。
这人说的也没有错。
义军战士说到底不是正规军,尤其像戴兰这样的,本身并不懂军事,聚召起来的人,基本盘又多是亲朋故旧,则於平时的操练上,又能严格到哪里去?
甚至有的义军部曲,平时根本就没有过日常的操练,说是乌合之众,一点亦不为过。
别的不比,就比力子都帐下各部从事的部曲,与戴戴兰所部情况相仿的大把都是。
也就是戴兰他们这支义军中,有陈直、曹幹这两个异类。
陈直懂些兵法,又当过县吏,知道正规军是什么样子的,曹幹是从后世而来,虽不懂兵法,但有眼光、见识,因而在部曲操练这一块儿,才会很重视,抓得非常的紧。
戴兰怒道:“噫!你听听你说的都是啥?啥叫在董次仲那儿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咋变样了?就是因为在董次仲那儿的时候,没有好好地管束你们,才让你们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昨天‘三部同操’时,你们丢不丢人?射箭就不用说了,孙卢那狗日的,是出了名的神射,早年在郡兵中时,他就被称为‘楼烦’,你们比不上也就罢了,但别的操练、比试呢?你们是两阵对抗的时候,打赢刘从事部了,还是举石的时候,比过曹大兄部的田屯了?我在场边看的,我这脸都是臊得慌!”
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肥脸,质问这俩人,说道,“你们就不嫌骚?啥也别说了,就从明儿起,老子亲自监督你们!谁不给老子好好练,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楼烦”也者,春秋时的古国名,现属朔方郡,因地在北疆,其地之民精於骑射,后遂成为善射士的代名词。在前汉和本朝,统率精於骑射之部的主将,往往号为“楼烦将”。这个孙卢当然没有当过“楼烦将”,然因其善射,昔年他服役郡兵中时,却是得了“楼烦”之号。
如果在昨天三部同操的时候,戴兰部兵士的表现强过了曹丰部,那么他今天去和陈直说,想请求让戴利与曹幹互换职位,让戴利去当曲军侯领兵,让曹幹来做军假司马,或许他就能更有理由,更有借口了。戴兰训斥他这的两个族弟,一个是因为他觉得昨天操练时,他的部曲比啥啥不行,比啥都不赢,着实丢人,另一个缘由,实际就是在此!
提野鸡的这人说道:“好,好,阿兄,你说的是,你说的俺都记下了!打明儿起,俺一定好好操练。”他跟着戴兰来过曹丰部的驻地,知道曹丰部的议事帐在那里,踮起脚尖,朝曹丰部的议事帐望了望,说道,“阿兄,曹军侯和曹小郎会不会没在帐里,在校场?咱别扑个空。”
“先过去看看再说。”
未到曹丰部的议事帐,戴兰已经瞧见议事帐外,一站一坐的待着两个人。
这两人,戴兰都认识,按刀昂立的是丁狗,抱着矛坐着的是李顺。
戴兰说到啊:“帐外有人,他俩应该是在帐内。”
三人加快了脚步。
丁狗是面向戴兰这边的,先看到了戴兰。他应是和李顺招呼了一声,很快,李顺扭脸来,往这边瞅了眼,旋即起身。他两人便一个跨刀,一个提矛,迎将上来。
两下将近。
不等他俩说话,戴兰笑容满面地说道:“我来找曹大兄和曹小郎,他俩在么?”
李顺和丁狗向戴兰行了个礼。
李顺说道:“曹大兄和小郎都在帐篷里头。戴大兄,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通报。”
“自己人!通报个啥?又不是戴儒冠,迈矩步的!”戴兰哈哈一笑,指了指他身边的这两个族弟,说道,“我刚出去打猎,打到了点野鸡、野兔,想起来曹大兄的伤才好,正是需要补养,便专门挑了这么几个最好的,给他拿来!你投前带路,领我进帐。”
李顺只好应了声是。
丁狗机灵,急忙转过身去,先往帐中通报。
戴兰等在李顺的前引之下,刚到帐外,帐幕掀开,曹丰、曹幹从里边迎了出来。
随在曹丰、曹幹身后的,还有李铁和另外两人。
戴兰打眼看去,另外那两人都是陌生面孔,他并不认识,但既是从曹丰、曹幹的帐内出来的,想来应当是曹丰、曹幹部的兵士。
抢先冲曹丰行了一揖,戴兰笑道:“曹大兄,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曹丰还礼不迭,起身来,顺着他手指看去,说道:“这是?”
戴兰笑道:“我脚伤才好,这些天可把我给闷坏了,看今儿天气不错,就领了他们出去打猎。我这是才打猎回来,收获不多,三四只野鸡,两三只野兔,挂念你伤势方愈,就拿了一半过来给你补养身体。曹大兄,都是我专门挑出来的!”
他劈手过去,拿了那两只野鸡,向曹丰、曹幹晃了晃,说道,“曹大兄,小郎,你俩瞅瞅,这野鸡的毛色好看不好看?漂亮不漂亮?”又指着让他俩去看那兔子,说道,“你俩再瞧瞧这兔子,肥不肥?”把野鸡还给了他的族弟,又说道,“你俩是不知道!打猎时,还瞧见了一只狐狸,可惜了,窜得太快,没能打着。”笑与曹幹说道,“小郎当时若在,以小郎神射,那只狐狸定已手到擒来!真要打着了,别的我也不要,分我稍许毛皮,做个护耳,也就知足。”
啪啪啦啦的一段话,让曹丰、曹幹没插嘴的空儿。
终於等到他说一段落,曹幹笑道:“戴大兄莫要取笑於我了。我怎敢称得神射?”
“昨天咱们‘三部同操’,你三射中二,不是神射,又是什么?”
曹幹说道:“孙君百步外三射皆中,才是神射,我那三脚猫的能耐,贻笑大方,岂敢称神射?”
曹幹原是不会射箭,但在他们部中,高长的部曲,也就是现在的高况屯中有两人是会射箭的,曹幹闲时就跟他俩学学学,不过射箭此技,不比矛、刀,一在天赋,一在苦练,学到至今,也只是学了个皮毛。昨天三部同操之时,射箭这一项,共分成了三个档,一个是三十步,一个是五十步,一个是百步,曹幹射的是三十步的,三射中二,比之百步三中,确实望尘莫及。
戴兰连连摇头,笑容可掬地说道:“孙君,咱是没法和他比的!他早些年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在郡兵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射手!比不过他,算不了啥!”
曹幹说道:“戴大兄忽然而来,怎也不先派人来通传一声?好叫我到驻地外迎接!”问他说道,“大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啥事!主要就是把我亲手打的这几只野鸡、野兔给你阿兄送过来,不过……”
曹幹问道:“大兄,不过什么?”
“不过,除此外,也确实是……”戴兰说到半截,停了下来,转目到李铁和那两个陌生的面孔,改而问道,“小郎,曹大兄,你们这是在谈事情?”
曹丰、曹幹的确是在和李铁与那两个人谈事,但戴兰突然而至,现又见他这般举态,两人俱皆晓得,他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和他们兄弟两人谈,曹幹於是便回过身来,与李铁说道:“李大兄,你们三个就先回去。我给你们说的那些,你们回去后好好想想,等到下午,咱们再聊。”
戴兰在边上很热情地插嘴说道:“下午恐怕不行。”
曹幹不知他此话何意,扭脸问道:“戴大兄此话何意?”
戴兰说道:“我适才碰见了陈君,陈君说力大率那边的军议,他们刚参加完,力大率下了几道军令,刘郎准备下午时候把咱们都招过去,给咱们传达一下。”
曹幹点了点头,把头转回,对李铁三人说道:“下午不成的话,就晚上。行么?李大兄?”
戴兰是个善察言观色的,他瞧着李铁,竟觉得他好像是带着点忐忑之色,倒是奇怪起来,心中暗道:“也不知曹小郎与他说什么了?”虽是好奇,不好询问,也就罢了。
李铁应道:“好,小郎,我和他两个晚上再来。”
李铁与那两人走后,曹丰侧转身形,请戴兰入帐,说道:“戴大兄,请入帐中坐叙。”
入进帐内,戴兰的那个族弟把野鸡、野兔放下,戴兰没让他俩留下,打发了他俩出去。
观其这样举动,曹幹心颇了然,大致已经猜到了他之所来是为何事。
待戴兰坐下,曹幹亲给他倒了汤水,亦回席上坐下,笑与他说道:“戴大兄,到底是有啥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戴兰喝了口汤水,将碗放下,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这狗日的王八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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