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刚到城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需先营垒筑建起来,所以力子都没有把帐下各部整个的集合起来,进行检阅,而是乘坐肩舆,巡视於各部之中。
其所乘坐的肩舆是个大肩舆,漆以黑红之色,雕金饰银,以珠宝、玳瑁等物作为装饰,还竖了一个垂着薄纱帘幕的盖伞,用以遮阳,下共有八个力士抬之。力子都锦衣玉服,头戴高冠,腰围玉带,踞坐其上,配上他英俊的容貌,在这春日的阳光下,观之真如神人也似。
在他肩舆的前边,有十余骑士为其先导,并有数骑或鼓、或吹,学那正规军大部队出行时的样子,鼓乐齐鸣;在肩舆的后头,是高宝、萧成等人,也都乘马,尽皆披甲挟矛,又在高宝、萧成等骑之后,是百余顶盔掼甲、持矛佩刀的步卒猛士,四五个壮汉或举着他的高大的将旗,或举着其它各色、绘了各类猛兽飞禽,做壮声势所用的旗帜,——整支队伍端得威武雄壮。
凡其所过之处,正在修筑营垒,砍树、抑或平整地面的各部的义军战士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在军吏们的带领下,下拜行礼。
看到力子都如神人的模样,再看到鼓乐声中、各类旗帜招展,前引后扈的步骑精锐们昂然而进的威风队列,很多的义军将士们打自心底的泛起了敬慕之意。
最先是高宝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大呼“万岁”,继而前引后扈的步骑精锐们举起各自的兵器,也都大呼“万岁”,由是引得行经处的义军将士们亦俱相继大呼不已。
声声“万岁”,又引使较远处的兵士们也都随之大呼。
若远观之、远听之,一拨拨拜倒的将士们、一波波不断的“万岁”声,真如波涛骇浪的海水一般!而在飘卷旗帜映衬下的,力子都坐着的大肩舆,则就像是一艘战舰,在这如似无边无际的海水中,乘风破浪!过处,波涛起伏,那一阵阵的“万岁”声亦如这起伏的波涛,竟仿如连绵不绝。就连十余里外的城中都被震得屋瓦响动,况乎身在其中者?
那些无论是正在欢呼,或是刚欢呼过,又或是正看着力子都一行在向己处行来的各部的义军将士们,於此时刻,大都是已经热血沸腾!
包括了力子都尚未行到的刘昱部将士亦是如此。
田武看着这一幕,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茫然若有失,攥紧了拳头,喃喃地再次说了遍早前在伏击郡兵之日,他看到力子都骑马出行时威武姿态时说过的话:“大丈夫应当如此!”
比起伏击郡兵那日所见的力子都出行之威武姿态,今日观之,更是远胜何止一筹。
乍听到兵士们高呼万岁之际,倒是让曹幹吃了一惊。
不过旋即,他就在记忆中扒拣出来,却是原来时下,尚不像后世,“万岁”此词,还没有特别严格的限规,只可用於天子。虽然在汉武帝时期,就对“万岁”这个词的用法做了要求,不允许人臣百姓用之,但是民间的风俗,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所以直到现下,百姓们也好,军中也好,当在某种气氛、某种条件达成之时,往往还是会大呼此词,以来表达他们的心情。
尽管所巡视的各部都正在忙着修筑营垒,并没有列成整齐的阵型,这不算是正式的检阅,但凡经行过处,力子都却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各部战士们的精气神与操练之前相比,已是堪称大为不同。无论是下拜的整齐度,还是听到命令后的反应速度,都要比此前强上许多。
——事实上,在此回来攻沂平的出军前,力子都在费县是有搞过一次正经的检阅的,在那次检阅中,虽说不是各部全部的将士都参与,但共参与的亦有四五千人,当他检阅之时,各部大多可以做到队列整齐,随着鼓声、旗语,进退成样,力子都那会儿就已是相当满意了。
今时此刻,再次看到战士们精神面貌上的改观,重点是这一回还又多了战士们因高宝引领而自发喊起的“万岁”之声,力子都越发是满意得不要不要的,他顾转头来,示意乘轺车随行的季猛驱车近前,然后笑与他说道:“军师的操练章程,果是大有效用!於今看来,上回检阅完后,我给军师的赏赐还是少了些啊!军师,且等打下业亭此城,我再多给你些赏赐!”
轺车是种小车子,只能站,没地方坐,季猛两手紧抓着前头的扶手,尽力地身形下欠,恭谨答道:“尽忠竭能,这是为臣下的本分,哪里是为贪求大率的赏赐?况乎上次检阅完后,大率所赐赏赐已是很多,在下不敢再求赏矣。”
力子都笑道:“军师总是这么谦退。”
他望向业亭县城的方向,城外的护城河,反射着阳光,如似一圈银带,将不是很大的县城环绕其间,县城的城墙巍峨,城头上如林的旌旗招展,虽隔得远,亦能隐约看到垛口后边点点如蚁、为数颇众的守城兵士。单要论戒备之状,这眼前的业亭县城诚然可用森严二字形容。
然而力子都却是毫无担心之意,充满了自信地说道:“军师,你可愿和我打个赌?”
季猛问道:“敢问大率,打什么赌?”
“赌这城,咱们几天能打下来。我以为,至多五天,我便可将此城攻克!你以为呢?”
季猛迟疑片刻,说道:“大率,咱们进兵的速度还是慢了些,在郯县多挺了一日,以至咱们未能赶在沂平大尹率郡兵到前,先将此城围住。而下沂平大尹已於昨日率郡兵入了城中,据报称,其所率之郡兵有两千之众!我军虽有万余之数,可他有业亭的城墙为屏,兼以沂平大尹算得是个会用兵的,因此战我军固胜券在握,然我斗胆直言,尚敢请大率切勿掉以轻心。”
“军师,我知道你啥意思。你这拐弯抹角的一通话,想说的不就是我曾被这杜俨所败么?不错,我是被他败过一次,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为他所败那次时,我是刚刚聚众起事,一则部曲不多,那会儿才三四千部曲,二来军械也缺,三者,也是最要紧的……”力子都把头扭回,又再看向季猛,抚须笑道,“那个时候,也还没有军师你来助我!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我不仅部曲之数要远比那时为多,军械之精良也远非那时可比,又在军师你亲自的主掌下,我三军各部刚经过一次大的操练!再又加上军师之谋,及徐宣、谢禄两部相助,军师,就算杜俨比咱们先到又如何?就算他带了两千郡兵进城又怎样?五日之内,我必克此城!”
季猛还要再说些什么,随行在肩舆后边的众骑士中,一人驱马向前,靠近了肩舆,大声说道:“来日攻城,我愿为大率前驱!必於五日之内,为大率攻拔此城,生擒杜俨,任由大率处置!”
说话此人,长近八尺,魁梧雄壮,浓眉大眼,颔下一部好胡须,——却是个生面孔,原来是於日前才刚投到力子都帐下的一个的勇士,名叫李瑾。这人操着一口泰山口音,据他自言,他在他家乡犯下了命案,因不得不逃亡於外,正好碰上力子都打下了费县,他遂慕名而往,由是投到了力子都的帐下。因其有勇力,能骑善射,力子都就把他用为了自己的一个从骑。
高宝紧随着力子都的肩舆,是离力子都肩舆最近的一骑,李瑾驱着马往前一挤,就凑到了高宝边上,此话入耳,高宝很不高兴,横了他一眼,先是拿矛杆戳了下他的坐骑,迫得他重又退到后头,旋即叫道:“何须五日!只要大率用我前驱,三日之内,我就能为大率打下此城!”
李瑾作为一个新投之士,在短短的不长时日内,就能得到力子都的重用,被擢为了力子都的亲随之一,其人之武勇可见一斑。高宝度之,这个家伙的勇力,好似和他是相差不大,因而,高宝现在实是很起了些危机感,说他是争风吃醋也好,反正是李瑾这厮,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力子都哈哈大笑,甚是快慰,抚着颔下的美须髯,与季猛说道:“军师,如何?此取沂平,何止我兵强马壮,非往日可比,部曲将士亦是俱皆斗志昂扬!莫说杜俨引进城里的只两千兵耳,他就再是多个两千,我又有何忧?”
“是,大率说的是!”季猛只能这样回答说道。
说话间,在沿途各部义军将士们的万岁欢呼声中,力子都连过了两部从事的筑营区域,再往前行,力子都望见到了一面绘着黑鹰的青色将旗,认了出来,是刘昱所部。
——别的不提,只季**练章程中这般简单的一条,给各部从事分发下一面属於他们本部的将旗,便让力子都现在觉得是十分方便,看到旗帜,就知是何人所部,对季猛是更加的满意了。他已做下决定,不管季猛要不要,等打下业亭县城后,他是一定再多给季猛些赏赐!他琢磨想道:“军师来投我时,虽非孤身一人,乃是携妻共来,然其妻委实丑陋,也是苦了军师了!待打下此城后,从那城中右姓家里,选两个美貌女子,我送与给他,想来他必会欢喜。”
将近刘昱部筑营的区域,已有数人在等候相迎。
带头之人正是刘昱。
力子都没有下肩舆,到了刘昱等近处,召他们过来,半躺半坐着,笑与刘昱说道:“刘郎!我赏给你的那些军械,你可合用?”
刘昱下揖答道:“回大率的话,大率所赏的军械尽是精良,我分发给本部各曲后,将士无不欢喜雀跃,对大率感恩戴德,皆思求为大率效死!”
力子都笑道:“何用就好!等你们筑完营,我再派人给你送来些。”
刘昱闻言大喜,说道:“多谢大率!此攻业亭,愿为大率先登!”
除了陈直、陈获,戴兰、曹丰、曹幹、孙卢这几个刘昱本部的曲军侯亦在迎候力子都的列中。
力子都瞧见曹幹和陈直、戴兰等人不太一样,陈直、戴兰等人的脸上、衣上都是干干净净,曹幹却衣上沾着泥土,脸上则明显是才出过汗的样子,便叫曹幹至肩舆下,笑道:“你咋把自己搞得这么脏?”
曹幹答道:“回大率的话,刚我正与部曲伐树除草,见得大率来至,来不及洗一洗,就赶紧的跑过来了。”
“筑营这点事儿,你让你的部曲干就完了,你还跟着一起做什么!”
曹幹回答说道:“回大率的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是寻思着,能早一点把营垒筑成,便即能早一点开始预备攻城之事。”
“好!你这么想很好!不枉我前次给你的重赏!打南成时,你引部曲先登,打郡兵时,你又为我立下大功,这回攻打业亭,你可有信心再为我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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