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城中并无派兵偷袭,安安全全地度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吃过戴黑领妇孺送来的早饭,部队集合。
如昨晚点名,仍是先到小校场上集合,点名过后,曹幹简单地给两队兵士布置了一下今天的任务,随后,郭赦之、闫雄便领着本队的兵士,按曹幹分配给他们的任务,自去继续筑营。
丁狗、王庭昨天值了一晚上的班,都没睡,今天上午他俩可以睡一会儿。
在全部刘昱部的五曲兵士之中,曹幹曲的兵士是最早开始筑营干活的。
这会儿才刚卯时,天方初亮。
朝阳东升,天空彩霞万条,晨风带着凉意,携来远处山林草水的清香,真是一个舒适的春晨。
辰时初,曹丰等曲的兵士也相继开始筑营,再远处,别的从事的部曲陆续亦开始筑营。
曹幹已经干了一会儿活了,出了一身的汗,他拄着木锹,把沾到眼角上的汗滴擦掉,朝远近周边望了望。只见远处、近处,入眼俱是簇簇的人群,到处都是热火朝天作业的场景。正要再往业亭县城上瞧上一瞧,他瞥眼间看到了一幕,赶忙把头转过,定睛再细观瞧。
约三二百人的兵士,推着四辆大型的军械,从南边远远而来。
曹幹翘足望之。
那四辆器械很大,尽管距离尚远,也能看清分是两架云梯、一台撞车,剩下的那台器械,曹幹是头次见到,然远观其形状,下是巨大的推车,上是叠着的横板,他能猜出,定是壕桥了。
李铁、李顺、郭赦之、闫雄等也看见了这四辆器械。
怎么看,这四辆器械都像是往他们部中送的。
很快,李铁等人聚到了曹幹身边。
李顺说道:“小郎!这是给咱送的啊?真是被你猜对了,力大率打算让咱部先攻!”
曹幹注意到挖壕沟的战士们,许多亦停下了劳作,都在打眼望此四辆器械,不乏窃窃私语者。他忖思了下,说道:“昨晚还不确定,所以点名时,我没有给兵士们说。现今看来,这事儿是已定下了,……赦之、闫雄,若有战士问你俩,你俩可以如实把我的推测告诉他们了。”
李顺问道:“现在就说?”
“你没看见战士们都在议论了么?肯定会问你俩的。这也没啥可隐瞒的,早点让战士们知晓,也好让战士们早点作些心理准备。”
李顺应道:“是。”
……
营垒的营墙,按照当下的军事术语,不叫“墙”,或叫“垣”,或叫“壁”,或叫“垒”,三个字是一个意思,皆是“垣”的意思。“垣”意为矮墙。相比城墙,营墙矮,所以以此为名。
时下军制,对营垒的规格,如营垒的形状、营墙的高度与厚度等等,没有强制性的要求,通常是由军队的主将依照实际的情况自主决定。有的主将甚至不筑营,比如鼎鼎大名的飞将军李广,他就以部队停宿时不筑营著称当时,并名传於今。
不过,李广毕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的将领,在部队停宿的时候当然都还是要筑营的。筑造营垒,事实上也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必须具备的能力。
放到力子都的这支义军来说,力子都不懂筑营,他帐下的各部从事大多也不懂筑营,但没关系,季猛会,且出於各部从事多不懂筑营之故,季猛并给各部制定了各项规范性的规定。
曹幹等现在筑的营,按的即是季猛的这些规定而筑。
季猛要求每个营垒的形状都得是正方形或长方形,营墙最低得达到两丈,厚度最少得有一丈;此外,营墙外边须得挖掘丈余宽的壕沟,沟底可以不引水填满,但须插上尖头的木桩。
又在这两条大的规定之外,他还规定了,须在营墙的四角搭建高大的望楼,及在四面的营墙上,每隔一定的距离,也须得搭建一座望楼。营墙四角的望楼高,是用於瞭望敌情的;营墙上的望楼可低一些,是用来做弓箭手、弩手向外射箭的箭台的。
又要求在营地的正中,须得以土堆建成一个高台,台上建筑楼阁,这个楼阁要足够的高,得超过营墙。此条规定,是为了两个目的,一个是当敌人来攻时,主将可在楼阁上观察全局,从而调动部队,应付敌人的围攻;一个是如果营垒外围被攻破,主将可在此处做最后之反抗。
还又要求,在营垒与壕沟间,须撒蒺藜,布置竹虎落和行马。蒺藜,是种带刺的暗器,撒在地上,能够阻止敌人快速的推进;竹虎落即是虎落,是一种用竹篾之类的物事相连做成的藩篱,可以类比为后世的铁丝网;竹马就是拒马,又叫鹿角,形如鹿角,可以移动,用多个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制成,可在架子上镶嵌刃、刺,也可把木柱削尖,亦是用以阻止敌人前进。
多数的从事们,都很烦季猛的这些规定,觉得费事、费力,在筑营时,他们少不了就会偷些懒,反正季猛的规定是一回事,力子都会不会严格的照此规定检查?则是另一回事。但曹幹,对季猛的这些规定却是严格执行,不仅严格执行,他还颇感满意,满意自己学到了新东西。
刘昱所部的部曲,再又新增了孙卢、曹幹两个曲后,现也不到两千人,加上老营的妇孺,也就是两千出头,因而其营的面积不是很大。营区小,挖掘壕沟也好,堆垒城墙也好,建造望楼等等都好,速度自然也就会快。一天劳作下来,入夜时分,壕沟、营墙就都已成形。
戴黑领着妇孺,晚饭送来时,曹幹刚下了命令,叫李顺带人烧些热水,供战士们洗浴。
今天的劳作,和昨天不太相同,挖壕沟、垒城墙,都是和土打交道,上到曹幹,下到每一个兵士,无不是灰头土脸,满身的土,不洗个澡是不行的。曹幹曲的驻地内,在搭建茅屋等时,除了每个什建一个厕所外,曹幹专门命令,每队再各建两个洗浴用的房间。
戴黑等到了驻地,见李顺正在领人烧水,妇孺们放下饭菜,慌忙地上去帮手。
没瞧见曹幹在哪里,戴黑问李顺:“李大兄,曹郎呢?”
“小郎啊,在帐里边呢。这不是今儿挖了半天土,垒了半天墙,脏得很,小郎也要洗个澡。”
戴黑忙去曹幹住帐。
帐外生着火,田屯等几个亲兵在烧水。
戴黑先入了帐中,曹幹坐在席上,似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戴黑问道:“郎君,饭送来了,要不要先吃饭?”
“阿嫂,你来了。你瞧我这脏的,先不吃了。”曹幹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尘土落下,又拍了拍自己的发髻,也是尘土飞扬,说道,“等洗过澡再吃吧。”
“郎君有心事?”
曹幹说道:“早上见的那些云梯、撞车、壕桥,果然是给咱的。阿嫂,要打仗了,咱部还得是先攻。我正在琢磨这场仗该咋打。”
“郎君不是对此早有预料,与李大兄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么?”
曹幹摸了摸短髭,说道:“阿嫂,咱曲的兵士都是新兵,我和李大兄他们固然是商量过了,可商量好的应对办法能不能起到作用,我还不敢确定啊。”
“那咋办?郎君。”
曹幹沉吟说道:“且等攻城吧,也只有等攻城开始,打打看看,才知结果!”
帐幕打开,田屯等抬着桶烧好的热水、拿着个大木盆进了来。曹幹起身,与他们一起把热水倒入盆中,试了试水温,水不是烧开的,温度正好,遂叫田屯等不必再添凉水。田屯等应诺,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戴黑留在了帐中。曹幹展开手臂,顾笑与她:“阿嫂,帮我解开吧。”
戴黑脸上微微一红。
帐外月色明亮,花香满帐。
小半时辰过后,曹幹神清气爽地从帐内出来。
蹲在帐外守卫的田屯等人,忙都起身来,向曹幹行礼。
田屯瓮声说道:“小郎,俺去把饭给你端来。”
“不用端,我去和部曲一块吃。”曹幹瞧见边上堆了几个碗,问道,“你们吃过了?”
田屯答道:“肚里太饿,叽里咕噜的响,就没等得及小郎,俺们先吃了。”
“饿了就吃,等我干啥?”不见戴黑跟出,曹幹知她是害羞,便也就不再等她,边与田屯等说话,边往战士们分聚吃饭的那十几堆篝火边去,“都在吃了?都洗过了?”
“有的还没洗。小郎,今儿这一天活儿真累人!都太饿了,没洗的可能想着等吃完再洗。”
早上见到的那几辆大型器械,如曹幹与戴黑所言,果是力子都给刘昱的。战士们看到后,又果如曹幹所料,好些人便问郭赦之、闫雄这是怎么回事。按曹幹的命令,郭赦之、闫雄没做隐瞒,把曹幹的推测告诉了他们。由那时起,曹幹就注意到,大部分的战士已是因此而变得心事重重,至有神不守舍者。筑营的任务紧张,白天他没空和战士们多聊,正要趁着晚上吃饭这空儿,他打算和战士们多聊聊,顺便给战士们鼓鼓劲,抚慰一下他们害怕的情绪。
到了十几堆篝火边上,瞧见郭赦之在近处的一堆篝火旁坐,曹幹便过去,坐在了他边上。郭赦之没发觉他过来,直等他坐下,才看到了他,忙不迭跃身起来,要行礼,这堆篝火旁的战士们也都要起身行礼,曹幹拽住郭赦之,笑与他和这什的战士们说道:“都坐下,不要多礼!”
田屯等亲兵早拿了饼、酱,盛了菜粥,给曹幹端将过来。
曹幹接住,才要吃,刚应他命令坐下的篝火对面的几个战士,却又接连起身,只是这回不是向曹幹行礼了,他们朝着曹幹身后恭谨行礼,有战士说道:“大曹军侯!”
曹幹、郭赦之回看去,是曹丰带着田武、高况、褚豪来了。
曹幹把碗放下,起身迎上,笑道:“阿兄,你怎么过来了?”
“阿幹,我刚才瞅见刘从事、陈君出营,往南边去了,便叫人去打听了下,是力大率下了军令,召各部从事到他帐中议事。我寻思着,议的会不会是攻城此事?就赶紧地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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