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戴利了一顿酒,耽误曹幹了个把时辰的时间。
但这顿酒,不算白招待。
教导云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戴利不管出於什么原因,难得他主动来了自己曲,——他来时候,任谁都能看出,他很是不快,气噘噘的,为何不快,他虽未说,大致也能猜出,不外乎是不满刘昱,那这就给了曹幹促使他与自己“捐弃前嫌”,“团结”他的机会。
戴兰曲中有二三百兵士商是其次,主要戴兰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在东郡故乡的轻侠、士民中并有一定的声望,借助部中情势的变化,把戴利、戴兰“团结”过来,近则可於关键时候,“抗衡”刘昱;远则,自己已有独立的意向,适当时候。戴兰没准儿也能够帮助到自己稍许。
曹幹招待戴利喝酒时,叫褚交陪的酒,褚交喝得不少,曹幹没怎么喝。
上午,曹幹睡了会儿,精神已经养好,送走了戴利,他没有再睡,继续加入到了垒营墙的活计中。干到快半夜,营墙垒成。留下了值班警戒的兵士,曹幹乃才与部曲共同休息。
曹幹曲中也有新兵,老部曲需要为西入鲁郡而进行操练,新兵的磨合,他也得做。
第二天一早,曹幹起来,略作洗漱,便请来了张曼、刘让,与他俩商量新兵磨合的事儿。
戴黑等送来了早饭,李顺、李铁两人也来了,五个人一边吃,一边商议。
才议未久,蓦然间,极大的喧闹声从营外传了进来。
五人闻之,几乎是同时站起了身,彼此相顾。
刘让吃惊说道:“这么大的声响?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曹幹快步出帐,喝令田屯等亲兵:“传我军令,各屯部曲不许擅动,不许喧哗。”令褚交,说道,“你快出去,去辕门,看看怎么回事。”又招手叫候在帐外的丁犊近前,说道,“你去我阿兄曲的驻区,对我阿兄说,如果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他曲和咱曲要迅速靠拢。”
田屯、褚交、丁犊等接令,俱是小跑着各去了。
“大李大兄,你去从事那里,等等看从事有无军令下来;李大兄,你跟我一起在此。”
李顺、李铁应诺,李顺亦离开了帐篷,去刘昱的议事帐。
不明的突发情况之下,曹幹言简意赅,各项的对措布置得当。
张曼暗中点头,刘让心中服气。
营外的喧闹声,如似潮水,一阵接着一阵,并能清晰地听出来,起初应当是从力子都大营所在传出的喧哗,随后,喧哗声向两边波及,波及到了两边的各营。
曹幹本来还挺镇定,然随着喧哗的越来越大,波及到了整个的城西诸营,他也不禁渐渐不安。
不可能是敌人来袭;天早已亮,现下不是晚上,也不可能是炸营,排除掉这两个可能性,还能有什么引起城西整整五座连营喧哗骚乱的原因?
难不成?是有哪两部从事的部曲火拼起来了?——也不太可能。城西各营,力子都本营以外,各营从事俱是力子都的亲信嫡系,怎么会火拼起来?但义军的军纪实在太差,从事间不可能火拼,各从事下头的卒史、小率,却不排除会有火拼内讧的可能!昨天就听闻了,只昨天到业亭后的半天长短,城西便发生了好几起诸部从事部曲之间的斗殴事件。会不会是昨天吃了亏的咽不下去气,今天聚了众又打起来了?结果波及到了各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就在曹幹快要等不及,张曼、刘让、李铁的神色越来越严峻时,总算消息传来了。
“小郎,是、是……”褚交气喘吁吁地奔回,禀报说道。
曹幹问道:“是什么?”
褚交稳了稳气息,咽了口唾沫,说道:“小郎,是个叫贾恭的,杀了个叫霍、霍什么,……哦,对了,叫霍胜的!”他满脸疑色,说道,“小郎,这俩名字听着挺熟,霍胜他不是,咱打下业亭后,我听小郎你后来说过一次,投降力大率的业亭官吏中是不是好像有个叫霍胜的?”
“贾恭杀了霍胜?”
褚交应道:“是啊,小郎。刘从事派了陈刺奸出去打听,他打听完,回营经辕门时,我问了问他。他就这么对我说的,说是霍胜……,不,贾恭杀了霍胜,在力大率的营中杀的!”
张曼、刘让互相看了眼。
张曼问道:“贾恭、霍胜?可是鄙郡主簿贾恭、羲和命士霍胜?”
这个消息把曹幹给弄迷糊了,他点头说道:“不错,料即应是此二人。业亭克后,霍胜与业亭县宰等俱降了力大率;贾恭是在利成,他起先是降了徐三老等,徐三老把他放了,他不知为何未有还家,来投了力大率。……怪了,他俩都是降者,怎么却贾恭把霍胜给杀了?莫非他俩有宿怨?”
营外的喧哗声仍旧很大,但原因找到了,诸人的心自也就稍微安下了。
无怪会突然起这么大的喧哗,贾恭杀了霍胜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是在力子都的大营杀的。
当时的情景,诸人虽未亲见,能猜料出一二。
这会儿早上,正是部曲兵士们络绎睡起、相聚营中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营中当众杀人,而且杀的是一个颇得力子都重用的降者,——霍胜是个大商人,家里有钱,降了力子都后,献给力子都了挺多财货,兼以他在郡中掌管商业,郡中哪家有钱、哪家存有什么货物,他一清二楚,这些情报对力子都也很有用处,所以在众多的业亭、沂平之降吏中,霍胜是比较得力子都赏用的一个,可以想见,看到这一幕的部曲兵士们会有多么的震惊。
震惊之下,喧哗自然就起,而力子都的大营是主营,其营中一乱,相邻诸营初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免的,骚乱跟着也就起来了。
张曼听了曹幹的话,抚摸颔下长须,偏头想了会儿,说道:“我没听说过他俩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私仇。……子君,你多年在县寺为吏,可有听闻?”
“我也没听说过他俩有啥私仇。霍胜,商贾之徒,自恃朝中有靠山,手中有王命,往日在郡中,唯以盘剥逐利为业,杜使君与他不和是有,贾主簿与他……,贾主簿是杜使君的门下亲近吏,深得杜使君的信赖,也许因为杜使君与霍胜不和之故,他和霍胜因乃生有仇怨?”
张曼说道:“若是仅仅因此,纵有仇怨,不致杀人,且是在力大率营中杀人!”
刘让、张曼是本郡人,都不想不到贾恭为何会杀霍胜,曹幹更是不明其故了。
几个人议论了会儿,待到营外的喧闹、骚乱慢慢平息下去,彻底地放了下心后,不再就此事多说,贾恭、霍胜他们都不认识,谁杀了谁和他们也无关系,话题转回,继议磨合新兵此事。
曹幹把操练老部曲的经验,与张曼、刘让说了一说,说完,说道:“张公、子君,你俩若无异议,我的意思是,咱就按操练老部曲的办法,来操练子君曲的新部曲,如何?”
张曼、刘让没有异议。
刘让说道:“军侯适才说的办法甚好,就按这个办法操练吧。”
曹幹抚短髭而笑道:“昨天议事的内容,我已给你俩说过。西入鲁郡这个事,看来成功的把握很大,说不得,四天、五天,力大率的命令就会下来。给咱这次操练的时间不多。对於子君部曲的这次操练,咱不必定太高的目标,我看啊,先把旗鼓明确、把队列练好、方圆尖锐几个基本的阵略微熟悉就可以了。等到了鲁郡,有时间咱们再接着练。公与子君以为可行?”
刘让答道:“悉从军侯之意!”
曹幹想了想,说道:“虽然目标不定太高,旗鼓、队列、基本阵型要想练好也不简单。子君,好在你部曲的兵数不多,在郡兵里服过役的并有不少,教、练起来,相对容易些。这样吧,你屯中的这次操练,你来主责,李大兄为你副手,我再从赦之、丁狗、万仓等屯各抽调一两个操练经验较为丰富的队率,派去你曲,具体的操练就他们负责,——至若让他们各负责你屯哪队,由你安排。”
刘让不懂兵法,没读过兵书,让他具体负责本屯的操练,他也负责不成,当即应诺。
“张公,你有何高见?”
张曼笑道:“军侯安排甚当,我无意见。”
曹幹起身,笑道:“还是那句话,时间紧、任务重,子君,你这就回你屯中,召集你屯部曲。李大兄,你先去子君屯,把旗鼓号令,给他屯的兵士先做个讲解。我这就去赦之等屯,给子君挑协助他具体操练其屯部曲的队率!……子君。”
刘让亦起身来,答道:“在,军侯有何吩咐?”
曹幹慎重地与他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时间关系,这次的操练,咱不能放开了操练,但旗鼓号令、队形、基本阵型,这些都是最基础,不能再基础的东西了!可一定得操练好,不能有半点的偷懒心思。从今天起,部中再有什么劳役,你屯一概不与,只操练即可!”
刘让肃然应道:“是!”
老部曲的每一个人,曹幹都熟得不得了,每个队率的能力高低,曹幹也清楚得很。协助刘让操练他屯部曲的队率,没用半个时辰,曹幹就选好了,亲领着去刘让屯,暂交给刘让管辖。曹幹没有立即就走,在刘让屯待了半天,旁观李铁等对刘让的部曲进行旗鼓号令方面的教习。
在刘让屯吃过午饭,李顺来找他,说是陈获来了。
曹幹知道陈获来是为何事,这也是个要紧的事儿,他便回来住帐。
帐中见到陈获,两下行礼。
说正事儿前,陈获先与曹幹说了一下早上城西诸营喧哗骚乱这件事,说道:“刘郎令我转告军侯,早上城西诸营骚乱,系是因贾恭在力大率营中杀了霍胜之故。”
“此事缘由我已知晓。我曲中亲兵说是听君告诉他的。”
陈获说道:“是我告诉他的,我也已知军侯当是已知缘由。不过这是刘郎的命令,他令我往各曲选执法军吏时,顺便把城西诸营早上骚乱的缘故,与诸位曲军侯都讲一讲,省得部中有人因疑生乱。刘郎的命令,我得遵从,故而亲口的再与军侯说下缘故。”
这一本正经的性子,倒是适合干执行军法这行。
曹幹笑道:“有劳君再亲口告与我知了!”问道,“却那贾恭,缘何杀了霍胜?君可知其故?”
“上午时,我阿兄去了力大率营谒见王公,问了下王公。王公说是贾恭恼恨霍胜在杜俨守业亭之际,未有竭力相助,又恼恨他降了大率后,残虐郡中士绅,因而杀了他。”
曹幹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陈君,霍胜颇得力大率重用,贾恭杀了他,力大率定是震怒,是不是把他也杀了?”
“没杀。”
曹幹问道:“没杀?”
“大率赞贾恭说,这是忠义之士,不可杀之,非仅未杀,还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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