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兰部曲除了在费县募兵时,募到了些外,一直没得补充,现如今才二三百人,这点人马,就是给他加上一部分的老营老弱,他也不够装成刘昱部的主力。
再一个,他这二三百人好赖算是老兵,虽然在几个老曲中,战斗力最为拉胯,然比新兵还是要强的。好钢须得用在刀刃上,半好的钢用不到刀刃,也不能用到刀柄上,打薛县的主攻部队,刘昱早已内定,有他曲一份。
是以,让他曲扮作主力云云,刘昱不能说是在逗他,但确然是在吓唬他。
见戴兰面色大变,一张胖脸上尽是惊慌,刘昱心满意足,摸着颔下胡须,笑道:“戴军侯!我的确是在和你开玩笑。你曲兵士,系咱部主力,‘声北击南’这点小事怎用得着你?”
他沉吟了下,问陈直、刘小虎的意见,说道,“姑丈、阿姊,诸位曲军侯对先打薛县皆无异议,那这个事儿,咱就定下来吧,便先打薛县!用以行声东击西此计的曲,我想,就从四个新曲中选一个,何如?”
陈直说道:“正该如此。”
四个新曲,择哪一曲担负此任?
刘昱有了主意,令四个新曲曲军侯中的一人,说道:“王敬,声东击西此任,即由你曲担负。等咱拔营,往鲁郡去时,我会从老营拨数百人与你,再从邻近乡中裹挟些丁壮,总之,给你凑个一两干人的规模。你大张旗鼓,用我大纛,务要将此任做好、完成!”
王敬与孙卢一样,原也是刘昱家的门客,是四个新曲军侯中年龄最大的,年有三十多岁了,个头不高,性格沉稳,早前在刘昱家为门客时,在众多的门客中便以“长者”著称,不似刘英等那三个年轻的新曲曲军侯,不免有毛躁之嫌,用他担负此任,刘昱以为,应是最为恰当不过。下完命令,他问陈直、刘小虎,说道:“姑丈、阿姊,此任付王敬,可以么?”
陈直说道:“王君行事稳当,正合此任。”
刘小虎亦不反对。
王敬到帐中,下揖接令,沉声说道:“请从事、陈公、大家放心,我必完成任务!”
刘昱叫他回席上坐下,问陈直、刘小虎说道:“姑丈、阿姊,在南梁水南岸,以逸待劳,阻击蕃县、驺县可能会有之援兵的此任,交给谁好?”
陈直抚须笑道:“郎君,不必急在一时。现下咱们还在费县,定下‘声东击西’此任由王君担负已可,以逸待劳,阻击援兵此任交付与谁,且等到了鲁郡,再定不迟。”
刘昱自失一笑,与众人说道:“是我心急了!”
声东击西的任务,刘昱没有给自己,戴兰的心落回原处,又有了拍马屁的心情,慌忙凑趣说道:“从事这不能说是心急,这叫做雷厉风行!”
刘小虎注意到坐在左边席上靠前的曹幹,像是有话想说,乃问他说道:“曹郎,对打鲁郡此仗,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曹幹起身,行了个礼,说道:“从事、大家、陈公,这几天来费县的行军路上,我和我曲中的张公、刘让,就此颇有商议。张公提出了个‘一举两得’之策,我听了觉着似是可行。”
刘小虎问道:“张公?张曼么?”
“是。”
刘小虎“哦”了声,又问道:“甚么‘一举两得’之策?”
“回大家的话,子君,……便是刘让,他早年游学,曾经去过鲁郡,在鲁县认识了几个朋友。据他说,他认识的这几位朋友,俱是豪侠之士,并对莽贼篡汉,皆怀义愤。张公提出的这个‘一举两得’之策,即是他认为,是不是可以在我部到达鲁郡前,先遣人去与子君的这几位朋友取得联系?试探他们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从附我部,那么就可用他们作为内应。”
刘小虎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这里,插话说道:“用他们作为内应?”
“是。大家,用他们作为内应之后,当王军侯行从事的‘声东击西’此计时,便可叫他们配合着在鲁县县内散播谣言,以使鲁郡的太守、都尉等能够更加相信,我部之主力是要去鲁县。此是‘一举两得’之一得。”
刘小虎已经想到了“一举两得”的第二得是什么,笑道:“‘一举两得’的第二得,曹郎,是不是待咱们打下薛县,北攻鲁县时,他们在城中举事、内应?”
“回大家的话,正是如此。这个计策是张公提出的,我也觉着似乎可行,但到底能否得用,还是得大家、从事、陈公定夺。”曹幹说完,又行个礼,恭恭敬敬地坐将回去。
陈直拈着胡须,忖思了会儿,说道:“此策可用!”看向曹幹,说道,“你说‘一举两得’?”
“回陈公的话,是。”
陈直说道:“你这第一得,说是可配合王君行‘声东击西’此计,但你们在商议此策的时候,你们可是还不知道我与刘郎、小虎已然议了此策的啊。这般说来,你和张曼、刘让亦是认为,此攻鲁郡,宜当先取鲁南之薛县,及在攻薛县之前,可使‘声东击西’此策?”
说实话,鲁郡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照此情况,先打薛县、声东击西,曹幹以为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什么难度就可以想到的,听到陈直这样追问,他只好谦虚点地回答道:“回陈公的话,我和张公、子君也是反复讨论了好多回,最终才与陈公、大家、从事不谋而合。”
“能想到先取薛县,想到声东击西,张曼、刘让却亦是小有谋略。”
曹幹接着谦虚,笑着说道:“纵是小有谋略,较以陈公,小巫望大巫矣。”
陈直与刘昱说道:“郎君,张曼‘一举两得’此策,可以用一用。”
刘昱颔首,令曹幹说道:“刘让的朋友,别人都不认识,潜入鲁县,约其友为内应此事,不用择旁人了,就让刘让去!咱部不打算在费县多停,今天领下兵械,明天休整一日,就分兵两道,一路声东,一路击西。你让刘让明天就出发去鲁县。”
这个任务,确也是没有别人可以代替。
曹幹应道:“诺。”
攻打鲁郡的方略,至此便算定下。
进城搬运兵械的部曲尚未归来,众人在刘昱的议事帐中,继续就打鲁郡此事,谈谈说说。
大家都知道打下鲁郡,将会给他们这支部队带来多大的变化,兴致都很高。
孙卢、任躬甚至都开始请战了。
刘昱很满意众人的态度,再次勉力诸人,此攻鲁郡,必要竭尽全力。
快到掌灯时分,外头传来热闹的动静,很快,陈获、苏建两人满头是汗的进入到了帐内。
陈获向刘昱禀报:“郎君,兵械搬回来了!”
“如数搬回?”
陈获笑道:“是啊,郎君,如数搬回,一件不差!”
刘昱大喜,按住案几,站起身形,笑顾帐中众人,说道:“走!咱去看看!”
戴兰偷觑刘昱神色,趁他开心,见缝插针,陪着笑脸,问道:“从事,啥时候给俺各曲分?”——他拍了刘昱半天马屁,一是习惯使然,另一个为的就是能在分兵械时不吃亏。
陈直说的没错,薛县一打下来,鲁县再打下来,两个铁官在手,多少的兵械都能打造!刘昱大手一挥,慷慨地说道:“今晚就分!”
戴兰诸人闻言,无不欢喜。
大家伙簇拥着刘昱、陈直、刘小虎,出了帐外,打眼看去,见那不远处的空地上,聚站着三四百人,——皆是各曲派去搬运兵械的战士,战士们旁边,停放着数十辆大车。火把熊熊,月光明亮,映照得大车上的物事清清楚楚,可不就是一车车的长矛、环首刀、弓弩、箭矢!
戴兰等老曲的部曲们,去年就起了事,到现在快一年了,兵器都从来没有配齐过,说来全是艰苦只自知,终於今日,力子都的指头缝里漏了一漏,部曲们全都能配得上兵器了!
不说鸟枪换炮,亦着实可称昨今不同!
众人紧跟着刘昱,到了数十辆的大车前头。
陈获令近处的兵士从一辆车上取下了一捆长矛,又从另两辆车上分别取下了环首刀、弓弩、箭矢,呈给刘昱。
刘昱看之,长矛外边还包着草,将草拽开,露出了里边崭新的矛杆、锐利反射火光的矛头,他探手摸了摸,矛杆光滑,握了一握,入手的手感甚好;随之又看环首刀、弓弩、箭矢,也都是好兵器,他顾与陈直、刘小虎笑道:“姑丈、阿姊,货真价实,上等的好矛、好刀、好弓弩!……阿姊,你把你的女兵叫来,先给她们分!”
要论战斗力,刘小虎的女兵显是不如男兵,她不肯先给自己的部曲分,说道:“阿弟,先给老曲、新曲的部曲分吧。分完剩的若有,再给我的部曲。”
“也好!”刘昱令孙卢等人,说道,“你们各曲都缺多少兵械,现在就报给苏建。先让苏建算个总数,然后再按老曲、新曲的顺序,给你们分下。”
诸人齐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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