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县的县宰、县尉、兵曹掾是否知兵,曹公可知么?”
这个问题是躲不过去了,曹凤勉强回答说道:“据在下所知,蕃县县宰不闻有知兵之名,县尉本朝中公府掾吏,颇有知兵之名,至若兵曹掾,在下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其人可称壮武。”
曹凤的回答和所得的情报基本一致。
陈直说道:“这般说来,蕃县县尉与兵曹掾皆不容小觑。此攻蕃县,尚请曹公鼎力相助!”
“但凡陈公令下,在下无不遵从。”
对刘昱、陈直这支义军,曹凤的态度属於犹豫、观望的这一种。
就像薛县城破当日时他的反应一样,当时出於职责所在,他可以抵抗,而又当县宰谢龟愿意投降后,他亦可以放弃抵抗。现在亦是相同,现在若是有人出来带头,那他也不是不可以加入反抗刘昱部的行列,可若没人带头,让他来带头、或让他自己来反抗刘昱部,他也做不到。
一边与曹凤谈谈说说,向他打听蕃县几个领兵主将的能力,陈直一边时或传下命令,约束、整顿行军队伍的行进情况,特别是后边任躬、胡仁两曲,以避免出现兵士掉队的情况。
行至天亮,将近出了薛县境内,再往前行十来里地,便是东海郡的昌虑县界。
趁着路上还没有什么早行外出的乡民,陈直令部队不停,加快行军速度,继续前进。
半个来时辰后,部队出了薛县县境,进入到了昌虑县的西边境内。
这条路是来薛县时的原路,陈直等已经走过,何处有可藏兵之处,不需再派人去找,亦都清楚。接着行了三四里地,陈直命令部队转下官道,进至了一片丘陵、林木地带,入内掩伏。
今天的行军告一段落,在这里休息到入夜,然后再接着行军。
陈直遣了亲信骑马回去薛县县城,询问刘昱部的情况。
午后,他的亲信返将回来,向他禀报,刘昱部已出城,开始大张旗鼓地向薛县县城北边的南梁水南岸方向进发了。并在刘昱部出发后,薛县县城的城门尽皆关闭,进入到了戒严的状态。
蕃县的细作不太可能会被派到昌虑县的境内,但出於谨慎,陈直仍是下了严令,禁止各曲兵士在休息期间乱走乱动。两干部曲在日头底下,於此地潜伏至入夜,随后接着行军。
由此转往北行,夜半时分,路过了昌虑县城。
行到又天亮,出了昌虑县界,入至合乡境内。仍如昨天,寻地潜伏,部队休整。
陈直这次不再只是遣人去找刘昱部了,而且还派了人西去蕃县打探。
傍晚时,去找刘昱的亲信先回来了。为能给到蕃县守军充足的出城时间,刘昱部昨天和今天的行军速度都不快,亲信找到刘昱部时,其部距离南梁水尚有十几二十里地,亲信向陈直禀报,刘昱令他转告陈直,刘昱将会按照原定之计划,於明天率部到达南梁水的南岸。
入夜后,部队没有马上就继续行军。
直等到派去蕃县打探的人回来,问知了蕃县的情况后,陈直才下令,接着启程北进。
部队接着开始在夜色下行军后,陈直叫来了戴兰、曹丰、曹幹等诸曲军侯,给他们通报了一下刘昱部队情况和蕃县守军的情况。
此战之胜败,前期关键的要点在蕃县的守军会不会中计。若是蕃县的守军没有中计,没有出城到南梁水北岸布防,那底下的仗就没法打了,——尽管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不管换了是谁守城,在有水可依的形势下,头个选择肯定通常都是先把河水守住,不会轻易放弃水险,但在蕃县守军真的出城之前,实际上无论陈直、还是曹幹与张曼,对此都还是不能确定之的。
现在可以确定了。
陈直饶是深沉,在与戴兰等通报蕃县守军情况的时候,亦难掩终於稍微轻松的心情。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与众人说道:“蕃县的守军中计了!已於今日上午出城。斥候清楚看到,出城的蕃县守军共约六七百人。咱们今晚再行大半夜的路,不到天亮,即能抵至合乡城西的南梁水渡口。到了渡口,咱不做耽误,立即渡水,但在渡过南梁水后,咱先不前进,先择地潜藏,待斥候再打探过出城之蕃县守军的情况后,我等再作进战之计议!”
戴兰等人俱皆应诺。
任躬跃跃欲试,说道:“陈公,蕃县守军既已出城,那最晚明天是不是就可进战了?”
“咱选择渡水的渡口,距离蕃县县城二十里远近,奔袭的话,半日可至。等到明天打探清楚蕃县出城守军的情况,如果他们已在南梁水北岸近蕃县城处筑营、列阵,那么咱明天就打!”
任躬挺胸昂头,请战说道:“陈公,明日开战,我敢请引我曲壮士为公先击!”
用哪一曲的部队先击,陈直已有决定,然他不欲打击任躬的积极性,毕竟积极求战是个好事,且则可以调动、鼓舞全军的士气,因是他抚须笑道:“且待进战之时,君候我令便可!”
任躬慨然应道:“诺。”
如陈直的预计,行军到四更天时,部队到了选定的渡口处。
渡口只有一条小船,於杨柳树下,系在岸边。南梁水不是大河,但河面也不很窄,夏季雨水充足,水也不浅,两干人的部队,只一条小船,怎么渡水?却陈直早有预备。
渡河的办法他预备了两个。
一个是会游泳的游过去,一个是不会游泳的借助绳索过河。
“绳索过河”也者,将各曲用来协助兵士夜晚行军的绳子,缠绕、连接起来,由会游泳的战士带之过河,到了对岸,将绳子的那端绑在对岸的树上,同时将绳子的这端也绑在这边岸上的树上。如此,便在河上置出了一个“绳桥”。不会游泳的战士即可拉着绳子过河到对岸了。
使用这种方法过河,得有三个前提的条件。
没带很多的辎重,此其一;河面不很宽、水流不很急,此其二;对岸没有敌人,此其三。
这三个前提条件,放在眼下的这次渡水上,尽皆满足。
很快,四根绳索串到对岸,绑好在了对岸的树上。
陈直一令下达,会游泳的部分战士下水游往对岸,不会游泳的战士分成四部,拽着绳索过河,另有部分会游泳的战士,在绳索的两边来回游动相助。银色的月光下,河面上波光粼粼,真也如下饺子似,噗噗通通中,两干出头的战士各显神通,短短的半个多时辰,全军已然过河。
过河前,在见到渡口只有一艘小船之时,曹凤心里还不由地嘀咕,以为陈直是欠了考虑,没有想到船只够不够的问题,就这一艘船,两干多人渡河,不得渡到天亮去了?
渡到天亮,还不一定都能渡过去!此地距离蕃县县城只有二十来里地,则如是等到天亮尚未能渡河完毕,莫说过了河后,按陈直计议,还要再在对岸寻地掩伏,只怕是“贼兵”由此渡水的消息,用不了太久就能传到蕃县城中去了!而未料到,陈直想出了这个渡河之法!
渡口有船,陈直与他自是不需下水,乘着船过的河。
全军渡河完了,直到部队重新踏上行程,曹凤犹不由自主地回顾望之。
一条南梁水,短暂的热闹过后,已是恢复了战士渡水前的悄寂,泛着月光,缓缓流淌。要说与战士们渡水前有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原本系在东岸的小船,现被系在了西岸的柳下。
陈直笑问他说道:“曹公,水已渡之,缘何回望?”
曹凤七分真心,三分奉承地说道:“水虽不宽,急渡亦难,不意公以此法渡水,两干虎狼之士,须臾便即渡毕,悉至对岸,何其速也!实在下之未料及。”
“一点小办法,何足道哉,不足挂齿耳。曹公,前边寻块地方,咱先休整一下,且待探知出城之蕃县守军而下的具体情形,早则今日下午,迟则明日,我打算就发起进攻。曹公深了蕃县守军内情,到时,尚请曹公多为我参谋,参谋之功,才是大功!”
曹凤应道:“是。”
离河七八里处,天刚蒙蒙亮时,找到了合适的潜伏之所,仍是片丘陵、林木之地。
安顿好了各曲,陈直立即派遣斥候,赶赴蕃县城外,及又遣了斥候,往驺县打探。
等待的时间好像很漫长,日头东升,一点点的将至天中,等待的时间又好像很短暂,不知觉间已快到中午,赶赴蕃县城外的斥候驰马回来。各曲和陈直的军旗,行军时为给战士们一个指引的标志,皆都举着,休息时为不暴露目标,都已收起了。於或坐或躺的两干余将士中,寻见了陈直,斥候满身是汗、风尘仆仆地向陈直紧张禀报:“陈公!贼守军已在筑营、列阵!”
“具体情况何如,你详细禀来。”
斥候说道:“出城的贼守军,分成了两部,一部驻在蕃县城西的渡口附近,一部驻在蕃县城东的渡口附近,俱邻南梁水的北岸而驻。此外,又有若干守军的游弋,巡於南梁水北岸,离城较远处的渡口地方。小人也远观了蕃县县城的情况,城门关闭,城头上刁斗森严。”
“出城之蕃县守军的筑营、列阵情况呢?”
斥候说道:“营地才是刚筑,出城贼守军的防御重点是他们当面的南梁水的岸边,他们后边的防御松懈!”补充了一句,说道,“陈公,小人遥观对岸,看见了刘郎的军旗!”
“刘郎部已俱至南岸?”
斥候说道:“是!小人见刘郎所率之部曲,分散於南岸岸上,似是在四处搜寻船只。”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会儿。”
这斥候应诺退下。
陈直召来了曹丰、曹幹等人,将斥候打探到的情报告诉与之,说道:“不仅我计已成,出城守军之后方且防御松懈,今次之战,我部胜之必矣!”
众人的精神都很高涨,应道:“是!”
任躬再次请战:“陈公,今日若要打,现在就得出兵了!二十里地,再是加紧,怎么也得少半日行军。现在若还不出兵,就难以赶在傍晚前发起奇袭了!”
戴兰赔笑说道:“任君所言甚是。只不过,陈公,便是咱们现在开拔,到至战地,又如任君所言,估摸也得快天黑了,恐怕亦不好展开进攻。以我的愚见,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再开拔?”
任躬不以为然,说道:“夏日天长,就算是到傍晚,离天黑还有个把时辰。贼守军无备,我以众击寡,一战即可获胜,用不了天黑,咱就能打赢了!”
陈直止住了他俩的争辩,说道:“不急,稍再等等。”
他是在等另外那个派去打探驺县情况的斥候。
中午刚过,部曲们才吃过饭,去驺县境内打探的斥候赶回来了,向陈直禀报:“驺、蕃边界,没见有邹县兵马!小人入驺境十数里,亦未见有驺兵!”
陈直闻之,立下令,召曹丰、曹幹等来。
候诸人到齐,他起身按剑,说道:“驺县暂无出援,机不可失,君等听我令!”
曹丰等人应道:“敢请陈公下令!”
“全军开拔,急袭出城之蕃县守军!”
曹丰等人应道:“诺!”
“开拔后的行军次序,做个调整,孙卢、曹幹,你两曲行於前,戴兰,你曲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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