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孙卢、曹幹两人简单地禀过当下之战场情况,陈直抚须,与身边的曹凤说道:“曹公言之不虚,这个叫魏元的蕃县兵曹掾果是壮勇。”目眺临着河岸,新构成未久的魏元部车阵,又望了望在魏元部箭矢、弩矢打击下,暂时难以靠近这厢岸边的刘昱部的渡河船只,顾盼身前的孙卢、曹幹、任躬、胡仁等,问道,“魏元悍勇,汝等谁来为我溃阵?”
任躬挺身请战,说道:“陈公,让我带我的部曲上吧!”
他话音未落,曹幹行礼说道:“陈公,以在下愚见,不宜再做强攻。”
任躬惊讶看他,说道:“曹军侯,你这叫什么话?何为不宜再做强攻?”
孙卢亦不明白曹幹之意,不知他为何出此言,然知曹幹亦是勇敢之士,绝非胆怯之辈,因倒也没以为他是怯懦了,只是反对说道:“曹君,魏元虽然壮勇,一勇之夫罢了,贼守军现在已被咱俩打退到了营中,鹿砦咱能突破,彼辈在营内新设的车阵,咱一样也能突破!方才只差一点,魏元就中我计,侥幸叫他脱走,却也无妨!”也向陈直请战,说道,“陈公,再给我半个时辰,我一定能够突破贼守军的车阵,将这部贼守军尽歼於阵中!”
曹幹说道:“孙君、任君,我不是说不再攻了。”与陈直说道,“陈公,今攻这部蕃县兵,与咱此前攻城不同。攻城的时候,要么一鼓作气攻上,要么就只能撤下。现今这部蕃县兵已被咱们困在阵中,消灭他们只是早晚的事情,用不着咱们再一鼓作气,因而以在下愚见,与其继续强攻,不如改弦易辙。”
陈直问道:“如何改弦易辙?”
曹幹说道:“诚如孙君所言,这部蕃县兵的战力,其实不算很强,所仗者,一是魏元武勇,二是先有鹿砦、现有车阵可凭,三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其部中颇多弓弩,这种形势下,咱们若强攻之,固然至多半个时辰,就可将其车阵攻破,可我等部曲披甲者少,近距离进战,不好遮、躲他们的弓弩,伤亡料之也不会小!今我部方至鲁郡,大仗还在后头,若因此一战,便伤亡甚多,在下恐不利於士气和随后的战斗。”指了指天色,说道,“这会儿天色尚早,时间尚犹充裕,因以我之见,咱们完全可以另想它法,歼灭此部蕃县之兵。”
“什么办法?”
曹幹侧身,遥点魏元部的车阵,给陈直等分析敌情,说道:“陈君、诸位大兄,你们请看。贼守军之车阵,现而下已是北、东两面受围,背后是河,河面上同时还有刘从事部的部曲渡河,亦即,贼守军现是三面被围了!之所以仍能坚持到现在,未有崩溃,以我度之,不外乎两个缘故。魏元武勇,外尚有车阵为障,此是其一;从开战到而下,时间太短,大部分的贼守军还没有能够反应归来,未有能够切实地认识到他们现已是身处绝境之中,此是其二。那么,若是我部稍微放松攻势,并於同时,遣派一部,绕至车阵之西面,作势将其包围,陈公,在下断料,贼守军肯定就坚持不住了,他们的士气必定就会崩溃,当其时也,我部……”
胡仁眼前一亮,说道:“我部再猛攻猛打,破车阵就容易多了!”
曹幹摇了摇头,说道:“不。”
胡仁愕然,说道:“不?”
曹幹说道:“当其时也,我部遣往绕围贼守军车阵西面的部曲,再故意对车阵中的贼守军示弱,呈散乱之队形,从而诱贼守军从西面突围。待贼守军向西面突围后,咱们的主力再全线进攻!那个时候,贼守军已无负隅顽抗之气,只会争先恐后逃跑,咱们猛追猛打,歼之何易!”
胡仁大为佩服,说道:“妙!妙!曹郎君,真是好计策!”
陈直身边的曹凤不禁地亦是目落曹幹,口虽未言,心里边也觉得曹幹此策是个上好的计策。
陈直沉吟稍顷,说道:“曹军侯此策,颇可一用。”
落不了主攻之任,好歹也得上上战场,见陈直有准备采纳曹幹此策之意,任躬急不可耐,再又一次的请战,说道:“陈公!让我带着我的部曲绕至贼车阵西边,佯做包围吧!”
一个斥候驰马奔至,滚落下马,飞奔而来,孙卢、任躬、曹幹、胡仁等给他让开过道,这斥候奔到陈直近前,下拜说道:“陈公!西边贼守军出营了,欲来救援这边的贼守军,被戴、曹两曲拦住,现正激战!并及,小人遥闻城中鼓声,也许是城中的贼守军也准备出城支援!”
是强攻,还是采用曹幹的计策试试?
强攻的话,孙卢、曹幹不约而同,都说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将这部蕃县守军的车阵攻破,他俩是前线的指挥官,最了解敌人的情况,则要攻下这部蕃县守军的车阵,看来确是得需要至少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万一正在猛攻之时,西边的战场出现了变故,戴兰、曹丰两曲不支,被西边的贼守军驰援到来,又或者城中的援兵来至,那就算是不致落败,今天这场仗也只能收兵,——夺下蕃县城的这个最终目标就无法实现了。
陈直心念电转,艰难地作出了选择,令道:“任君,领你部曲绕往贼车阵西,作势包围!”
任躬大声应道:“诺!”
陈直叮嘱说道:“切记,你曲的任务是通过作势包围,彻底动摇车阵中贼守军的军心,同时你曲要做成散乱之态,以从而促使贼守军从你西面突围。这两点,你要牢记!”
任躬应道:“陈公放心!”
陈直又说道:“贼守军如是果然从你西面突围,孙卢、曹幹两曲会立刻赶到,但在这之前,你曲要把突围出来的贼守军牢牢挡住,不可使一人逃掉!”
任躬相信自己部曲的战斗力,干脆利索地应道:“是!”
“你去吧!抓紧时间,我只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要看到你的部曲已在车阵西面。”
任躬接令应诺,行了个礼,大步离开。
很快,就传来了他集合本曲部曲的喝令声。他曲战士本来就保持着编制,这会儿在地上坐着休整体力,没有乱,听到了他的命令后,迅即起身,集合完成。任躬领着他的这百十部曲,打着他的黑黄旗,呼啸着奔向车阵的西边。——任躬旗帜的颜色是七分黑色,三分黄色,黄色是刘昱将旗的旗色,给任躬这个颜色的将旗,是刘昱为表示对他的器重和另眼相待。
陈直命令曹幹、孙卢,说道:“你两人各回本曲中,作势对贼车阵进攻,以彻底动摇贼士气!”
要想彻底动摇这部蕃县守军的士气,只靠任躬曲佯装去西边包围,还不太够,得曹幹、孙卢两曲配合着也发起进攻,以给这部蕃县守军造成义军即将对其进行合围总攻的错觉才行。
曹幹、孙卢应令。
两人各自赶回本曲。
回到本曲,曹幹三言两语,与李顺、李铁等说清楚了自己呈给陈直的计策,转达了陈直的命令,然后下达具体的部署命令,说道:“万仓,你带你屯作势再攻。赦之、狗子,你两曲做好往西边追击突围守军的准备。张公,劳你引刘平、张骜两曲,充做预备队。”
万仓领命,率本屯上前,作势继续进攻。
东边这里,二度的进攻展开未久,北边的喊杀声亦起,是孙卢在北边也开始了佯攻。
郭赦之踮起脚尖,朝西北边张望,望着任躬曲绕向这部蕃县守军车阵的西面,愣着头问曹幹,说道:“小郎,你这计策管用么?”
“总比闷着头傻干强攻的好!”
尽管是已经打过不少打仗、硬仗,今天这一场仗,本曲战士的伤亡,依然让曹幹心疼。攻城确实是硬仗,可是野战,短兵相接,特别是在敌人颇多弓弩、又有屏障和勇将的情势下,一样硬仗。不长时间的攻阵、接战,曹幹曲的战士已死了两个,重伤了一个,轻伤接近十人。
“他娘的,再有缴获,得把弓弩、铠甲尽数留下,不能再给刘昱了!前数日打下薛县县尉治所后得的铠甲、弓弩,我若是悉数留下,不把那两张弓弩、一副皮甲给刘昱,今日伤亡怎么着能减少一二。”曹幹后悔地想道。
郭赦之又问道:“小郎,要是没用,陈公会不会怪你?”
张曼插口说道:“以我之见,曹郎此计,堪称深识人心,必可得用。”
“深识人心?张公,啥意思?”
张曼说道:“临敌交战,生死之际,来不及多想,主将如有威望,部曲兵卒於此时刻,往往就会下意识地跟从於之,随其进、随其斗,可当生死之际过去,部曲兵卒有了余暇注意真实的战场情况时,一旦发觉已陷重围,惶惧之情自然而生。惶惧一生,斗志便无,斗志既无,所想者,自唯突围逃窜。曹郎此策,可以说是正适用於眼前这种敌人情况的妙策!”
郭赦之似懂非懂,不过在他眼中,张曼是高人,他既然说了必得用,那就一定能得用就是了。
张曼说的不错。
任躬曲还没有全部绕到西面,车阵中的这部蕃县守军就因惊觉发现他们将要陷入敌人的四面包围之中,而起了惊恐的骚乱。一阵阵的骚乱,魏元、魏康再三按止,无有作用。
苑会和另外一个屯长弹压不住本屯的部曲,仓急地禀求魏元:“曹掾,部曲军心大乱,都嚷着逃跑,弹压不住了!再打,怕是打不成了。趁贼兵还没有在西面形成包围,赶紧突围吧!”
在临岸处指挥弓弩手,压制对岸的刘昱部渡河兵士,使之不能靠近的苟良,也奔来了魏元处,同样请求说道:“曹掾,弓弩手见西面亦有贼来,我部将四面受围,都没了斗志。此阵只怕是守不得了。咱要不赶紧突围?”
魏元满心不甘,亦无办法,只好令道:“整顿部曲,从西面突围!”举目望了下北面车阵外的那一面黑旗,矮子孙卢的形象浮现脑海,他恨恨地骂道,“且先饶这矮贼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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