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幹这么有胆气的人,初听张曼“直取鲁县”此策的时候,尚且吃惊,况乎刘昱。
冒雨到中军帐内,见到刘昱,向刘昱道出了张曼此策以后,刘昱极是吃惊。
一如曹幹所料,他是连连摆手,根本不同意,直说“此乃犯险”。
却也无妨,曹幹遂把张曼想得的说服刘昱的话语再向他道出。
曹幹说道:“将军,直取鲁县此策,危险是有点,但现而今,时不我待,再不及早把鲁县拿到手,只怕再往后就不好拿了。而且说不定,将军还是为别人做嫁衣!”
“你此话何意?什么我为别人做嫁衣?”
曹幹说道:“将军,我有一问,敢先请问将军。”
“问什么?”
曹幹说道:“敢问将军,将军自觉力大率待将军何如?”
“无缘无故,你问这个干什么?”
曹幹说道:“敢问将军,力大率待将军虽厚,然果是视将军如心腹么?”
这还用问么?力子都怎么可能把刘昱视为心腹!刘昱不快问道:“曹幹,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幹说道:“力大率待将军虽厚,以在下愚见,他却是没有把将军视为心腹的。既如是,在下敢再请问将军,如鲁县这样的大县,户五万余,民口三十万,百姓富庶,纵南成、业亭亦不能比!差可郯县等大县才可与之相较。这样的富实大县,将军以为,力大率舍得给将军么?”
“……,舍不舍得,你究竟想说什么?”
曹幹说道:“又以在下愚见,力大率十之八九是不舍得给将军,任由将军占据的!当初力大率为何会肯同意将军之所请,遣将军西入鲁郡?一则,是为稳固东海郡的西翼,二者,料之力大率肯定也是没有想到,将军一入鲁郡,居然所向披靡,旬月间,已连得薛、蕃!现如今,薛县、蕃县已为将军所得,驺县再克,则不仅鲁之半郡就将尽为将军所有,将军下一步之兵锋,并且将可直达鲁县!而又如我所言,力大率怕是不舍得将鲁县与将军的,则若我所料不差,将军,力大率现在一定是已在计议,准备遣兵入鲁,以在将军得鲁县之前,将鲁县攻下!”
刘昱改换了面色,陷入思索,他喃喃说道:“已在计议,赶在我前,将鲁县攻下?”
“正是!将军,是以在下以为,留给将军得取鲁县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力大率如果决定调兵入鲁,攻取鲁县的话,他调兵会是很快的啊!他本部的主力他都不需要动,费县、南成之兵,合计近万,一道军令下去,两县之兵,十日内即可抵至鲁县城郊!将军,当此之际,在下愚见,为不使将军入鲁以来所耗费的心血、所付出的精力白费、白付,将军浴血拼杀,最终却鲁县这个大桃子被力大率得去,何不如趁此鲁援大出之机,行一行险?行险如成,鲁县为将军得矣!力大率终只能望而兴叹。行险纵不成,鲁县难克,将军回师,再攻驺县便是,於将军也无损害。……此在下之愚见,不知当或不当,尚敢请将军与陈公决断!”
刘昱看向了陈直。
陈直面色凝重,点头说道:“曹幹此虑,不无道理。”
刘昱说道:“姑丈,那你的意思是?”
“鲁县大城,我等非力大率心腹,薛、蕃诸县倒也罢了,鲁县,力大率还真是不一定会肯任我部占据。……曹幹所献直取鲁县此策虽然有些行险,郎君,可以一用!”
刘昱尽管尚未表态,但闻得陈直此言,曹幹心中顿定,知道攻鲁县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
果然,听了陈直此话后,刘昱虽还是犹豫,可咬了咬牙,也把决心下了,说道:“好!那咱就先不打驺县,趁鲁县大出援兵、城内有咱内应的机会,先打鲁县!”握住拳头,捶了下案几,表示他的决心,又疑心说道,“现下看来,力大率令萧成领兵与咱一道西来,屯驻南成,……姑丈,会不会那个时候,力大率就已存了心思,若是咱在鲁郡用兵顺利,他便遣萧成亦来?”
“这个……,不好说。”
事实上,刘昱的这个猜测不对。
曹幹的分析是对的,力子都原本就没想到刘昱率其部入倒鲁郡后,用兵竟然会这么顺利,刚入境就兵不血刃得到了薛县,虽是费了点劲,但也没用多久,就又拿下了蕃县,才一个来月的功夫,便已两县在手。力子都原本预料的是,刘昱部才三四干部曲,到了鲁郡后,最大的可能应该会是如他此前在东海郡西南处时一样,顶多能盘踞在鲁郡某个县的边上。
故此,在遣萧成领部西屯南成的时候,力子都考虑的压根不是“趁刘昱打下薛县、蕃县后,令萧成率部入鲁,抢夺鲁县”,他考虑的实则是,万一刘昱在鲁郡站不住脚,那么至少还有萧成部屯在南成,亦足能为其部西边之屏障。
不过,话再说回来,不论力子都当时的考虑是什么,萧成部现在南成是一个既定的事实,那么随着鲁郡的敌我形势出现变化,刘昱部出乎力子都的意料,用兵顺利,接连已得两县,这么一个现实的情况下,从力子都的角度出发,将萧成部从“备用防为”改为“入鲁摘桃”,也无非就是力子都一个念头的事儿。曹幹所说的此个“可忧之处”,仍是完全成立的。
刘昱面色阴晴不定,自己琢磨了片刻,他却是越琢磨,约觉得力子都很有可能是在派萧成率部西驻南成时,就已有了“俟机入鲁摘桃子”的打算,他哼了声,说道:“无怪我早前尝闻,董宪私下曾与人言,力大率无容人之能!我自投其帐下,立功少耶?却终究排我於外!”
曹幹瞅了刘昱一眼。
刘昱没注意曹幹的这一瞅,他不再多说力子都不视他为心腹的这事儿,转为沉思,思考了会儿,与陈直说道:“姑丈,直取鲁县此策虽然有些行险,但眼下不妨可以一试!唯是攻鲁县之前,鲁县遣出的援兵,咱须当先将歼灭。姑丈,歼援之策,计将安出?”
陈直问曹幹,说道:“曹幹,直取鲁县此策是你所献,如何先将鲁援歼灭,你有何策?”
“设伏歼之即可!”
陈直说道:“你具体说来听听。”
“於鲁县援兵来驺县的必经之地,择一适合埋伏的所在,预先伏精兵於之,然后再遣一部,伏於北面,候鲁援至,埋伏地的伏兵杀出,两面进攻,北边的伏兵亦出,断其归路。三面围攻,必可胜之!”曹幹摸着颔下短髭,从容地说道。
“鲁县来驺县之兵,两干余人,我若设伏,你以为宜当伏多少兵,才可保证取胜?”
曹幹说道:“四干兵,有十足把握;三干兵,亦有把握。”
“四干兵肯定是不成。咱得留些部曲,看住驺县。三干兵,你觉着就有取胜的把握?”
曹幹说道:“要没有这场大雨,三干兵埋伏两干余鲁县援兵,可能取胜的把握不是很大,但有了这场大雨,把握就有了。”
“你仔细说说。”
曹幹说道:“陈公、将军,彼等雨下行军,行军的队列定然杂乱,为不使弩、弓、铠甲等被雨水浇湿,其将肯定也不会给行军的郡兵配备弩、弓、铠甲。这些都有利於我。他们杂乱无备,咱们以逸待劳,胜之何难?退一步说,估料鲁县援兵抵达驺县城外的时间,应该是三天后。就算是三天后,雨停了,也不打紧。雨便是停了,地上还是泥泞。一脚下去,满脚是泥,走也走不快,马也跑不起来,这仍是有利於在我,咱们同样有足够的取胜把握!”
刘昱问道:“驺县呢?设若驺县之兵,在我伏兵与鲁县援兵厮杀之际,出城来救,如何应对?”
曹幹说道:“将军,陈公方才不是说了么?咱得留些部曲,看住驺县。以三干部曲埋伏鲁援,以干余部曲留看驺县。驺县县兵总计大概不过干余,以干余部曲留看,足矣。”
刘昱、陈直对视了一眼。
陈直缓缓点头,说道:“郎君,曹幹的这个设伏办法,能用。”
刘昱年轻,做事情也算果决,他便拍板决定:“就这么干了!伏击鲁援之日,我亲到战场指挥!姑丈,留看驺县此任,就委托给你了!”
伏击鲁援这等要紧的大事,陈直不能放心只让刘昱一人去战场指挥,他说道:“郎君,刀矛无眼,你干金之躯,不宜临於险地。指挥伏击鲁援此任,还是由我来担吧。”
“姑丈,举义以来,我临的险地还少么?再则说了,这次伏击鲁援,即便危险,还能危险得过咱们当日在南成城北,围歼庞彩部援兵一战?姑丈不必多说了,此仗我亲自指挥!”
陈直万万不敢同意,可刘昱看似很有决心的模样,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这样吧。我和郎君同去。留看驺县此任,交与……,交与刘英便可。”
“交与刘英?”
陈直说道:“驺县县兵敢出城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刘英谨慎小心,可保无虞。”
“也好,就让他留看驺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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