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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院后台旁的休息房。
能听见前台婉转的调子,正唱着一出昆曲,《牡丹亭》。
古色古香的布置,沉斜的余阳从雕花的窗投进来,再抬眼去看外面,得见大厦。
有奇异的分离感。
程景就坐在窗旁不远的漆色木椅上,杯盖慢悠悠刮在茶杯上,听不到声音,却不知刮在谁的心坎。
身边坐着戏院老板,讪笑道:“程总来了这么多次,我居然才有幸认识,下次您再来提前说一声,我给您备最好的位置。”
老板虽在哥本哈根生活,但国内资讯也常有耳闻,他没有见过程景,方才乍一听名字,还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国内程氏这样的巨型企业,谁能不晓。
程景的名字,谁能不知?
熨烫笔直的西裤,因为翘腿的动作,微微压出褶皱。她抿了一口茶,道:“茶不错。”
很不走心的场面话。
老板道:“是秀秀特意交代的,说程总只喝这茶。”
程景闻言,眼皮动了动。
老板继续道:“Elaine夫人的那位千金,我刚已经跟她解释过您的身份,她一向比较有性格,但知道您身份后也觉得不该惹这误会,吩咐要把您照顾好了,今日一切开销都算她账上。”
Elaine,是当地大亨的名字。
程景的目光这才落到老板身上,她淡淡道:“你很会做人,想来Elaine也会领你的情。”
老板说的话,必然不是红发女人的意思,只是老板既不想得罪当地大亨,也不想得罪她,故而只能自掏腰包讨好她,做个和事佬。
老板闻言,心中微顿,琢磨程景这意思,想了想又道:“程总放心,秀秀是我们这儿可遇不可求的角儿,再怎么以后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程景只说了Elaine会领情,并没有说她自己会领情。
这态度显然是不满意,除了为着涂秀秀,也没有别的事儿了。
这便是要给涂秀秀撑腰。
这点眼色,他还是能看得出来。
果然,说完这话,程景方才合上杯盖,将茶杯落下。
也是这时,外面的门轻轻叩响。
涂秀秀一身奶白色刺绣旗袍,朱红门栏,兰花指拉着腿上的旗袍,小步子往里跨,白玉似的小腿露出来。
程景视线挪上去,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我好了。”
涂秀秀进了门,也不上前,就在原地等着程景的后话。
“嗯。”
程景站起身,走到涂秀秀跟前,再道:“走吧。”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自出去。
错身时,她闻到白桃的甜腻,淡的,诱人的。
老板跟在二人身后,提出要安排车送,等等一系列服务,都被婉拒。
很快,目送那一黑一白两个美人离开院子。
“老板,这程景比那地产大亨还厉害?您这么给面子。”身边工作人员问。
老板侧头:“就本地来说,自然是地头蛇厉害。但你知道程景这次来是做什么的?谈收购,这也就意味着很快程氏集团也会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听说Elaine也一直想和程氏集团合作……”
“不过也好,涂秀秀有这么个大人物撑腰,我以后也能少操点心。”
老板道:“以后做事有点眼力劲儿,还有,给王柔提个醒,不该惦记的就别惦记了,涂秀秀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的。”
“明白。”
应完,工作人员想。
王柔和涂秀秀有好几场戏都是搭档,对涂秀秀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怕不好劝。
黑色迈巴赫后座。
程景在左,涂秀秀在右。
沉默在车内蔓延,方才戏园的一切好似没有发生过。
忽然,手机震动。
没几秒钟,车内响起流利的英文。
第一句涂秀秀便知道,对面是Elaine,为着戏园的事。商人之间的,很平静的对话。
这一刻,涂秀秀忽然产生一种造作的低落。
于她而言是撑腰,于程景而言,原本也不是大事,一句话就能处理。
“自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令千金动手是误会,我的人动手也是误会。”
涂秀秀侧目看去,程景侧脸总是带着冷意,她很少笑,接电话时几乎不会。
也只有在面对程季青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可偶尔,程景又会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就譬如这句话。
我的人。
听听,多么动人的话,多么令人动摇的话。
涂秀秀内心却有些荒凉,饶是过去良久,她的情绪,她的情感也还是备显被动。
电话已经挂断。
“为什么来?”涂秀秀终于问。
从电话可以得知,来哥本哈根是出差,那又为什么来戏园呢?
她还是想得到一个回答。
但希望得到一个什么回答呢,她佯装自己不知情。
程景说:“看到海报。”
出乎意料的回答。
“上面是你。”
更出乎意料的回答。
程景侧过头,二人视线相对:“不是?”
涂秀秀缄默片刻,弯了下唇:“我可以理解成,程总是看到海报上是我,所以来了。”
程景并不否认。她的确认出了上头那背影与腰身是涂秀秀,因此动了听戏的念头。
“程景。”
涂秀秀喊了一声,忽地笑了,而后她转过头去。
“你是故意的吗?”
她莫名的动了气,又莫名的失了力气。
程景看过去,涂秀秀侧着脸面朝窗外,玻璃窗外已渐暗沉,因此照见一星半点的神情。
但
也无法完全看清。
只是那么一刹那,她的指尖动了一瞬。
于是,她伸出手捏着那牛奶肌一般光滑的下颚,似迫使,却又是动作轻柔地将人的脸转过来。
她看见那双漂亮眸子里的薄雾。
不是第一次见这双的泪眼,在某些时候尤其多。
很奇怪的事,这一次,她的心脏有不同的感受。
像喝了点酒,微醺。
又像喝醉了酒,发麻。
程景问:“为什么哭?”
涂秀秀并不反抗,望着程景蹙眉的表情,她道:“你不该来。”
程景在那眼底判断什么,而后松开手,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那也不必哭。”
声色是轻的,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一丝纵容语气。
她的样子,好像知道涂秀秀为什么红了眼。
涂秀秀并不接,连敷衍的态度也没有了。
她再转向窗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但也还是又道了一句。
“以后不要来了,可以吗?”
几秒钟的僵持。
程景说好。
不过二十分钟,这座城市的橙黄色的暖光已经被天际收回去,颜色浑浊在一起,很快就要交汇成一片灰暗色。
路灯亮起。
车停在一个僻静的路边。
后座的门打开。涂秀秀下了车,一步犹豫也没有,径直往前。
背脊笔直。
她知道程景在看她。
程景从前挡风玻璃向前看,春季的傍晚风微凉,吹起女人旗袍裙摆。
只是背影,也是绝色。
程景想的却是刚才那双发红的,聚着雾水的眼。
突然焦躁。
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答应的太过痛快。
车窗摇下来,她点了一支烟,手肘搭在车窗指腹轻轻弹动。
那片的路灯应该是坏的,黑漆漆的,白色人影反而清晰了一些,但又很快模糊。
那身影就快消失在视野中了。
程景深吸了口烟,而后打开门。
涂秀秀后来问过程景,如果这一天路灯没有坏,如果这一天吹来的风也不够冷,她还会不会下车?
涂秀秀也会问自己,如果这一天,那个富二代没有那么浑,那她和程景还会不会有后来的事。
-
下车后,到回家的距离并不远。
只是最近这边在修路,导致车辆无法通行,一般都是走这条巷子。
有监控,灯光充足,以往很是安全。
只是今日,路灯坏了。
涂秀秀走进那巷子时,并没有察觉什么,进去后接着远处的灯才依稀瞧见,或蹲或站的几人。
手机的灯光,晃着她。
涂秀秀挡着眼睛,听懂对面的话。
她没想到,那富二代会再找人来泄愤。
她也
没想到(),程景会再出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会出现在身后……
程景手里还捏着一支烟,单手将人往后拉,她才将烟头丢到地上,猩红的烟蒂,在地面弹起。
下一瞬被黑色高跟鞋,踩烂。
前面的几人已经在靠近,程景不慌不忙脱了风衣,而后往涂秀秀手中递:“穿上。”
涂秀秀从身后回神,程景的保镖不在。
她的手很冷,因此觉得程景握着她手腕的掌心,热的惊人。
涂秀秀:“你的人呢?”
“怕?”
程景听出不安,把人往后又扯了一步:“别怕,伤不了你。”
涂秀秀没有见过程景打架的样子,准确的说,程景这样背景的人,这些事情从来用不了她动手。
要做什么,要对付谁,吩咐下去便能解决。
也因此,当她看见程景抬脚踹过去,巴掌狠狠打在那些人脸上时,才分外震惊。
女人动作干净利落,身形优越,姿势漂亮。
alpha暴烈的信息素,强势压着对面。
涂秀秀因为被程景标记过的原因,这熟悉的信息素招的她心跳加快几分。
她的脚有些软,神经又是紧绷的。
她内心不安,咬着牙,握紧五指,总怕那该死的混混,下一个拳头会落在程景身上。
光线是暗的,但适应后,也能清晰看见前方的情景。
她没有喊人,程景动手时,便胜负已分。
地上的人,在哀叫痛呼。
结束时,程景也只是理了理凌乱的衣袖与衣摆。
她再走到涂秀秀跟前,嗓音里有运动后的气声:“住哪儿?”
巷子的风将程景的微热的气息,吹来。
涂秀秀顿了顿:“受伤了吗?”
“不至于,哪儿?”程景声音实际不算耐心,她压着火。她嫌这些人脏。
也为着这些人打涂秀秀的主意。
涂秀秀哪儿听不出那不快,她指了路。
程景的保镖是在的,只是在车那边,因着只是一段路,程景没让人跟着。
这会儿打了电话,后面的事都交给她们处理。
小区楼下。
灯光白而明亮,涂秀秀披着程景黑色风衣,亦步亦趋的跟在程景身边。
青石板路。
高跟鞋声色脆响,周围有新长出的植物嫩芽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也是四季开端的味道。
“离开北城,你这麻烦倒是更多了。”程景开口。
涂秀秀:“那您还管。”
程景听着这刻意的‘您’,看了眼涂秀秀,似刚才在车上的语气。眼红前,问她为何来戏曲院的语气。
像是质问,是委屈,是不解,又似叱责。
程景问:“她们是谁?”
涂秀秀没那无用的问题上纠结,说明那些人身份与来意。
程景听完脸色沉了沉,应道:“看来
()这Elaine也不太会管教子女。()”
“她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涂秀秀淡声说完,停下步子。
程景也停下来。
正是一盏路灯前。
光压下来,视线清晰,表情清晰。
程景心绪不明,道了一句:“总不能不管。”
涂秀秀鼻尖霎时酸了,她极有骨气的忍下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程景的生活。
她以为是的。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娇气。”
程景还是察觉了那闪动的眸光,在她记忆里,涂秀秀没这么爱哭。
她的内心也在自我审视——她过去没有过这种近乎慌张,沉闷的情绪。
她想了想,归结于涂秀秀的眼泪,一次便罢,这是今晚第二次。倒是没有哭出来,但红眼眶,也难让人忽视。
她声色保持着平静:“你要是见到我,实在难受……”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她的手背被涂秀秀抓过去。
“你不是没受伤么?”
程景闻言,低下头,手背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划了一道,有血迹在上头。
不太严重。
只涂秀秀担忧略显急色的语气,让她心里微微发怔,说不出什么滋味。
像已是荒莽的野原上,突然看见一颗,轻轻摆动的,脆弱而又翠绿的小草。
“没事。”
她说。
而后她的身体被手腕不轻不重的力道,拉着往楼道去。
她的第一反应是微怔,然后是由着。
她听见涂秀秀说:“上楼,给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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