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睛

李老原名李逾怛, 现在抓个老鬼问问都能知道这个名字，他自幼就是师门的天才，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 被誉为能在未来几十年内扭转人类一方颓势的希望。

在他年少的时候，人类与非人类们之间的相处形式还不是现在这样，那时战乱刚歇, 山野田地间到处是无名的尸骨滋养着邪魅，妖鬼横行猖狂无比, 三位鬼王所过之处更是无人敢阻。

后来人类翻了身, 在某场事故之后，元气大伤的非人类一方陷入颓势, 鬼王盘踞在各自地盘上不再外出, 一些老家伙们缩进深山老林，想要在外游荡不被抓, 非人类们就得遵循人类制定的规则。

然而那个时候, 被寄予厚望的李老却并没能参与其中，因为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一时气盛招惹了一个死敌, 遭到对方暗算，让他家宅不宁家破人亡。

如今他垂垂老矣, 师门败落，只有故去的儿子留给自己一个年幼又体弱多病的孙女相依为命，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对方满意了, 但时隔十多年那人背靠一个显赫的家族再次出手, 手段卑劣, 而他一人难以同时和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与人世一个家族抗衡。

所以他走出了山, 决定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所有被郭先生带到傅家的人，傅瑜裳都捏着软处，双方所求全都迫切，才不会有哪一方在合作中落于被动。

在签订下郭先生的特制合同后，傅瑜裳依约发了一个消息出去，没有多久李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对面肯定已经气急败坏了。

李老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孙女的病，终于不会再受对方的掣肘。

只有明明是事件中心，但好似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木昭小脑袋上全是问号，所以说这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来个人给她解释一下呀？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呢？

“傅总，能让你看见阴魂的关键，就在我这双眼睛上。”对方已经履行约定，李老也拿出了诚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双化为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液化的流光，漂亮的不像人的眼睛，傅瑜裳看不见这些变化，却能感觉到李老在“睁眼”之后身上的气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祖师爷将这双眼睛取名为烛阴眼，是超脱凡尘的宝物。”李老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这双眼睛本来是要和他一起入土的，没想到临到头了还有它的用处。

“是山海经里面的烛龙？”喜欢那些志怪神话书的木昭举手发问。

“以它命名，但不是真的烛龙眼，是真的那还得了？那……不就和眼睛里装了太阳一样吗？”

烛龙开目为昼，闭目为夜，可不就和太阳一样吗？装在眼眶里会闪闪发光那种。

木昭想想曾经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五毛钱特效，被逗得直乐。

傅瑜裳看着李老和昭昭的互动，目光柔和。

“傅总，不知郭先生是否和你提过，你命格至阳，隔绝一切阴邪之物。”

“这件事郭先生和我提过。”傅瑜裳抬头看着李老，微微颔首。

木昭蹲在傅瑜裳身边，看着走近的李老手中凝出微弱的应该是灵力的东西，并试图将其靠近学姐。

只不过那一点点灵光在即将碰到学姐的时候，忽然被另一股力量震飞了，木昭目瞪口呆的脑袋一缩，灵体的头发都被激荡的力量扬了起来。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至阳命格对灵力反应的都如此夸张。”

“好吓人！”木昭庆幸自己躲得快。

“不用害怕，不会伤到你。”李老倒是被反噬的力量震了一下手掌。

“这种状况我闻所未闻，或许等你拥有烛阴眼之后，就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这种情况了，但是……”李老有些迟疑。

“您直说就好。”

“按这种灵力都被排斥的情况，烛阴眼恐怕也会被拒绝，到时候可能需要磨合，这个过程必然不会轻松。”李老实话告知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

“有多疼啊？”

傅瑜裳和木昭异口同声道。

“怎么没关系！”木昭转过头，肃着一张毫无威慑力的脸蛋开始碎碎念，哪怕这时候学姐还听不见，“这肯定很难受的！一根睫毛掉到眼睛里都会疼上很长时间，其他东西的话不得难受死了？”

李老带着笑替木昭表达了一下她的意思：“你的妻子好像不大同意。”

“昭昭乖，这也只是李老的猜测，不一定就会这样，而且李老不也说了，过段时间就好。”

傅瑜裳看了眼李老，对方心领神会，不得不昧着良心骗一下那个单纯的小闺女。

“没错，不会有大问题。”

“真的嘛？”木昭被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动了，逐渐打消怀疑的情绪。

“如果傅总准备好了，今天我就能为你换上眼睛。”李老孙女的手术已经被安排上，他还想赶紧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之后就去陪孙女。

这也是傅瑜裳所想，她一刻都难以等待，就同意了李老的提议。

“是不是太快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要不要多准备准备？”木昭隔一会儿问一句，幸亏李老脾气好，每一次都耐心的回答她道：“傻丫头，又不是眼睛移植手术，不用太多准备的。”

过一会儿木昭又飘到傅瑜裳身边，李老不在没人帮她传话，她灵光一闪，摸过学姐的手机在备忘录上“噼里啪啦”的打了一堆。

傅瑜裳看着自己的手机飞到半空中一阵晃悠，然后又放到了自己面前，上面多了一串字。

虽然无法用声音来表达，但是上面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木昭无法控制的焦虑。

傅瑜裳露出笑意，接过手机关上备忘录，打开xx乐递到了空中，“别紧张，玩会儿游戏，过几关之后就结束了。”

木昭看着手机上的画面，直接成了一个气呼呼的河豚，她再心大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有心玩游戏的！

消消乐的页面被关上，木昭又留下了一长串感叹号。

傅瑜裳仿佛看见了“上蹿下跳”活力满满的昭昭抱着手机生闷气的样子，几乎笑出了声，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昭昭，能坐过来吗？”

这当然是能的，木昭抱着手机坐在傅瑜裳身边，然后手机被拿了过去，学姐点开xx乐，当着她的面点开了新关卡。

学姐你一点都不紧张的吗？！

“等等这个不能消！要先动上面的！”木昭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吸引走。

李老在屋子中用朱砂布上阵法，这个小区的开发商在建这个小区的时候应该请了一位比较靠谱的大师，此处风水极佳，李老顺势借用了这里的“气”。

而且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一会儿能够稳住傅瑜裳身体里的力量。

他抬头看了眼那边闹腾的小闺女，年轻人总是黏黏糊糊的，正常。

就是人与鬼……唉，看造化吧。

当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李老问傅瑜裳想要用哪一只眼睛成为媒介，傅瑜裳选择了右眼。

在朱砂阵的正中间，李老放一个类似玉质的碗，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青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老直接伸手戳向自己的右眼睛，木昭抬头的功夫就看见老人家像是要把自己眼球挖出来的样子，吓的差点叫出来。

还好还好，老人家没有再动，只是从眼睛里取出了一个淡金色的小光球，然后放到了碗中。

“咳咳……”李老的嘴角隐隐渗出一丝血迹，但是被他不着痕迹的抹掉了。

将这只烛阴眼取出来之后，他右眼给人的感觉一下子浑浊了不少。

“傅总，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随后又对因为自己一句话立刻又紧张起来的木昭道：“小闺女，之后就要麻烦你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了。”

“好、好的、我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木昭抱着手机飘到门口像门神一样守着。

李老只是想分散一下她紧张的情绪，殊不知外面环绕着屋子的巨蟒若隐若现的现形，且因为她的情绪而变成了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戒备状态，若是李老这个时候往窗户上看一眼，说不定能看到“惊喜”。

“李老，可以开始了。”

面对李老，傅瑜裳比她家那小学妹沉着冷静多了，就像之后可能要经历“排异”反应的不是她一样。

“你真的准备好了？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之后的苦可不一定好挨。”李老捧着碗问最后一遍。

“李老，最痛苦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与此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好。”李老不再犹豫，手中掐诀默念咒术，碗中金色的球一下子就将所有青色液体吸收掉了。

他手一招，烛阴眼从碗中飞了起来浮现在他的指尖上方。

傅瑜裳看不见灵物，但能看到对方逐渐靠近的手。

朱砂绘成的阵法泛起了光芒，化作无数条“线”束缚住傅瑜裳，准确的来说是束缚住她身体里的力量，趁这个机会，李老一鼓作气直接将烛阴眼送到了对方眼中，并施术加以封印。

那神秘力量的反扑来势汹汹，疯狂的想将外来之物踢出去，两股力量互相对抗，傅瑜裳的右眼就成了交锋的战场，哪怕是她这样能忍的，也在眼睛传来如同被撕裂的痛楚时未能压制住自己的声音。

“唔……”傅瑜裳一时没站稳半跪了下来，脸色惨白的吓人，手心生生被自己掐出血，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忘记木昭在自己身边，她得控制住自己，不然会把胆小的妻子吓到。

右眼被刺激的生理泪水不停的往下流，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向自己冲过来的身影，带着哭腔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老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维持着随时可能濒临破碎的阵法，那股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这时候他只能希望傅瑜裳还有余力能够听自己说话，毕竟只有她自己才不会引起那股力量更加激烈的反抗，他道：“感受你身体里的力量，想办法……”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压过来一道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大的灵力。

那个被叫去看门的傻闺女冲了过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没等他叫停，她就无意识的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妻子，那让他束手无策的狂躁力量竟然在她的灵力安抚下如同被顺着毛的猫似的，渐渐稳定下来。

而那个傻闺女，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