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的事很顺利地「解决」了。
至少在很多人看来,咒灵的祓除,猎户回归「正常生活」就是一种解决。
猎户死得只剩下了几个人,能「完整」活下来的多数是小孩。红雾散开后,薄朝彦和两个咒术师打算回平安京了,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跑到了薄朝彦面前。
“您又救了我的父亲。”女孩这么说。
薄朝彦问:“你的父亲是谁?”
“阿吉。”
“我没有救他。”
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因为有眼泪聚集在里面:“不,是您救了他啊。”
薄朝彦抿唇含笑,还没说点劝慰的话,五条知先开口了:“你要不要和我们回平安京?”
在回平安京的路上,薄朝彦被禅院荒弥背在背上,五条知领着女孩走在旁边,被这两人的眼神烦得不行。
“我都说了是因为看见她有特殊的术式,放在西川会很不方便,所以才要带她回去给家里看看,你们是什么眼神啊!!”
薄朝彦闻言收回眼神,悠悠说:“下次不要对着小孩说这么糟糕的话了,阿知,真的会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要说的话,背着你的那个瞎子对你才是真的不怀好意吧!哪有初次见面就冲上来求婚的!这瞎子多半是知道你是谁,想把你骗进禅院!”
薄朝彦一噎,琢磨着这回旋镖怎么还能回到这头来。
禅院荒弥倒是坦坦荡荡:“我知道他是谁。”
五条知:“瞧吧!”
“而且如果他同意,按照走婚的习俗,是我去到对方家中居住几个月、或者几年。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不去禅院家里。所以没有想把人骗进禅院这种事情。”
五条知当然知道走婚的规矩,但还是被这家伙洗刷了一次世界观:“你还真的考虑了这么多啊?”
“结婚这种事不应该考虑这么多吗?”
“那你怎么不反省一下初次见面就求婚这种荒唐的事?”
“初次见面就不能求婚吗?”
薄朝彦:“……”
朝彦很想让禅院荒弥把自己放下来,别背了,语言的冲击已经够强,再时不时回头看他真的有点顶不住。
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啊!
薄朝彦沉默了一路,在被禅院荒弥放到安倍晴明院子外时,立刻拜托晨风将自己赶紧送进去。
天已经亮了,日出的朝阳从四方庭院中探出头,院子里的草木在几年前被五条知和晴明摧残后依旧顽强疯长,庭院的主人对此毫不在意,也就没有去管。
禅院荒弥站在门外,一直凝视着朝彦的背影,日光将薄朝彦的影子拖得更长,和草丛的阴影覆盖在一起,可荒弥却能分得很清楚。
就和他总是能奇迹般地分清薄朝彦和其他人一样。
安倍晴明忙完回来已经是十来天之后的事了。
贺茂忠行似乎真的很生气,一骨碌把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全部扔给了他。有的阴阳师看着晴明脚不点地地到处跑,于心不忍去问忠行,问出了晴明是闯了祸所以才被惩处这样的答复。
「当然,我可以用磊落的方式惩罚他。可那样会更苛责,我却是不忍心的。于是退而求其次,将本来就会逐渐转交的事务托付下去,让他不要有别的心思。」
翻译一下就是:不折腾他也行,那就得来个大的让他长记性。我还是善良了点,没那样做,安倍晴明你小子最好懂点事。
还有更多的人则认为这是贺茂忠行想要提拔安倍晴明的意思,明明是个无父无母的小鬼,因忠行怜悯才捡来平安京,短短几年居然升到了和他们齐平、甚至更高的位置。
他们十分不满。
安倍晴明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不过此时的他正如忠行考量的那样,忙得连觉也睡不好。
交给他的事情越杂,需要接触的人就越多。人一多起来,不属于鬼怪之类的怪事也就多了。
这还是头一次,在安倍晴明脚步虚浮回到家里,看见薄朝彦后,第一句话是:“朝彦,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薄朝彦正在奋笔疾书,五条知一回家就让人给他送来了一大堆和纸,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禅院荒弥也让人送了一车和纸。
如果换做其他东西,朝彦就得考虑要不要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晴明留下的式神给还回去了。
可这是和纸……是纸啊!!!
他现在可缺纸了!
“你居然会反省,晴明,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说着话的同时,朝彦也没有放下笔墨。
“没有算得上恐怖的事情,但遇到了不少恐怖的人。”晴明盘腿坐在案边,心有余悸说,“光是拉上阿知果然还是不够的,还是得找一个能让忠行老师也语塞的人才行……”
“你这不是完全没有反省吗。”
“哎,哎。”晴明连叹两声,虽然满心疲惫,还是用方术给薄朝彦造出了眼睛和腿。
他凑到案中:“你在写什么呢?”
薄朝彦将位置让出来给他看。
从西川回来之后,咒术师将这件事汇报了上去,按照上面的意思,直接按照寻常咒灵意外归案就完了。不巧这次故事的参与者是两个「刺头」。
不管是五条知还是禅院荒弥,都不打算直接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五条知给出的理由是: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你们怕不是要我四处奔走替你们解决。我五条知是那么好使唤的人吗?给再多的报酬也不行。
禅院荒弥给出的理由是:他不希望这样。
听者摸不着头脑,没搞明白禅院荒弥说的是谁。
五条知暗骂这瞎子怎么见缝插针走煽情攻势,也改了口风:
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你们怕不是要我和朝彦四处奔走于替你们解决。五条下任家主和狂言家是那么好使唤的人吗!
既然提到了薄朝彦,负责的人自然就也找到他了解情况。
不过他们不敢问太多,也不敢听太多,连问个话也是犹犹豫豫的。
朝彦拿出了回来之后就准备好的信件,交给了他们。
信件是中纳言拆开的。
「闭耳不听,至聩、至喑。视而不见,至朦、至瞀。」
连小孩子都懂的事情,如果不听,原本能听到的声音就会模糊不清,如果不看,视线就会朦胧,眼睛昏花。
读完这封信,中纳言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一些「异常」,平时听得见的东西声音越来越小,能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他向阴阳寮求助,对方拿着那封信,苦着脸:“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了,如果将这个视为咒,那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没了自由。如果您想解决的话,还是亲自上门拜访狂言家吧。”
中纳言对着这般推辞大怒,直接将信带去面见天皇陛下,声泪俱下控诉薄朝彦的为所欲为。
「天皇闻信,对西川之事叹息。当日万籁俱寂,天皇于清凉殿上,玄象之音空响,天皇亦有所感。」
结果就是,中纳言这个又聋又瞎的不仅没告到状,反而被村上天皇压着好好处理这件事,还让他去拜托薄朝彦多写点。
多写点,这些简单的道理怎么能只给中纳言一个人看呢?最好是全平安京都给我重新做人。
薄朝彦现在就在干这件事。
“怪不得,西川的事和周边一带都交给了源家。回来的路上我还见着好多人都拿着纸张聚在一起,还在好奇和纸什么时候是这么平常的东西了……”
晴明突然想起什么:“我知道你去了西川,阿知还带回来了一个女童。”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我听见了。”
薄朝彦:“?”
“阿知正带着女童,就在门外,马上你也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薄朝彦刚一向屋外望去,两小一更小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中。
五条知、禅院荒弥,和阿吉的女儿,三个人手里都拿着厚厚的信件。
五条知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小册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提到这是走在路上有人冲上来塞给他的,那人嘿嘿嘿地笑着,塞了就跑,他也一头雾水。
薄朝彦狐疑地虚起眼。
“你这可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啊。”
五条知:“好吧,我算是知道一点。朝彦你不是在四处采购纸张吗?「狂言非言,提笔落于之上,掷地作金石声」,现在平安京的贵族也开始效仿你的行为,恨不得把日常起居全部写上去……”
“说重点,阿知。”
“一些难以启齿的话也会写上去啦!”
“所以这就是难以启齿的话。”
五条知把小册子胡乱塞进薄朝彦手中,终于得空用手捂住脸,嗡嗡的声音从手指缝里传出:“这是想让我帮忙转交给你的……那群人胆子怎么这么大了,以前不是看见我就跑的吗……”
薄朝彦本来想翻开来看看,却被禅院荒弥直接抽走了手里的册子。
荒弥一本正经:“我看过了,你不用再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啊……”朝彦想说这样不太好吧,这种勉强也算是书信了,虽然不用回复,但还是看看比较好?
读者来信已读不回的前提也得是「已读」吧?
“既然是因我而生的「文字」,稍微拜读一番……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是说他们写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禅院荒弥摇头,又点头:“写得很香艳,但心意十足,所以我觉得勉强算是艺术品,这能算是不得了吗?”
薄朝彦:“……”
荒弥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这类的艺术啊,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研读,学习一下,然后再……”
“不用了,这个真的不用了。”薄朝彦和五条知一样用手捂住脸,“别学,真的别学。”
安倍晴明笑着从阿吉女儿手里拿走了全部信件:“交给我就好。”
女孩子懵懵地,乖乖交出了那些未读未回的信。
“你说她有特殊的术式,所以才带回来,现在有发现什么吗?”朝彦开始转移话题。
尴尬的局面就此结束,五条知挥挥手,让不知合适出现在身后的鸢姬给他送上茶。
鸢姬给来客一人满上一杯,含笑站在女童身侧,又从袖口变出来一朵蓝色花束送给了她。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啦,她身上的确有术式,还是很特殊的「不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才能在阿吉死后活到现在吧。”
五条知毫不避讳当着孩子的面提起阿吉的死,女孩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让薄朝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禅院荒弥解释得要直白一些:“考虑到各种方面,咒术三家打算一起教导她,让她能支撑起平安京一带的结界,如果她的潜力足够,结界覆盖的面积会更广。”
“所以呢,为什么来找我?”
“她没有「名字」。”五条知说,“阿吉没有给她取正式的名字,只是喊方便应答的小名,但是咒术师必须要有名字,有了名字之后才能继续研习咒术。”
薄朝彦:“你们想让我来给她取名字?”
三人点头。
晴明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下了然。
咒术师想要狂言家来肯定她的存在,送上祝福,也送上非人的咒。
——非常典型的咒术师思维啊。
薄朝彦的回答也是晴明预料之中的。
“不行。”他拒绝了,“赋予他人自我,这是神明也做不会做的事。”
——不然伊邪那美早就洗脑自己便宜兄弟了,哪会和他来回拉扯,相互折磨。
“只是取个名字诶。”五条知不是很明白他的坚持,“就和我的名字是父母取的一样,我要成为怎样的人完全是取决于自己,他们干涉不了啊。”
朝彦摇头:“父母和孩子的因果本来就是相连的。”
“那再说鸢姬,她的名字是晴明取的——鸢姬,晴明有让你给这孩子送花吗?”
鸢姬颔首:“未曾,妾见这孩子怜爱,所以赠于花束。”
“对吧。”五条知说,“我知道朝彦你不是会命令他人的那种人,就算给她取了名字,也不会为难她做什么事。所以你来取名才是最好的呀。”
“最好的人选不是我,但是在这里。”薄朝彦看着小姑娘忽闪忽闪的眼睛。
这些天她好像过得还不错,没有之前那样狼狈了,脸上也有了肉,手里捧着鸢姬给她的花,无比乖巧地坐在这里。
他问小姑娘:“你想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茫然地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
五条知若有所思,禅院荒弥面无表情,安倍晴明还是笑弯着眼,薄朝彦静静地等着答案,漆黑的眼睛藏着她不曾见过的,异于寻常光芒的亮。
黑是不会发光的,那么发光的是什么?
年幼的女孩尚且不明白,就像她对着「你想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束手无策一样。
“我不知道。”她垂下头,说。
“没关系,慢慢想。阿知现在也没想好要给那块石头取什么名字,你们可以一起烦恼了。”
薄朝彦的话让五条知相当恼怒:“那可是全天下仅此一块的石头,我得花功夫细细斟酌,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听见了吗?”朝彦对女孩说,“阿知对着全世界仅此一块的石头烦恼了快六年,所以你对着全世界仅此一个的自己,不管想多久都是可以的,不用着急。”
五条知对这个开口闭口讲他糗事的家伙没好话可说了,带着女孩愤然离席,大步往门外走。
走到一半他觉得不太对,又折返回来,将那些自己带来的信件全部塞进袖子,瞪了朝彦一眼,连道别也没有一句就径直离开了。
五条知离开后,晴明才开始笑他怎么越来越好逗了。明明在外面不可一世极了,要谈论平安京气焰嚣张的小子,五条知绝对位列前茅。
薄朝彦继续写自己的字,一边写一边说,你不也一样吗?对着不感兴趣的人以礼相待,完全看不出来性格有多糟糕啊。
安倍晴明:“就这一点,你恐怕没有资格说我啊。”
禅院荒弥默默坐在那里,鸢姬给他添了热茶,一杯又一杯。他也不出言打断两人的对谈,就像很单纯地在这里喝茶发呆一样。
因为态度太过于自然,晴明又存着看好戏的心思,也没人隐晦地提出「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样的话。
等到太阳落山,他才对薄朝彦说:“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取名字的事情我会回去和家里商议的。狂言家的话他们多少还是会认真考量。”
接着,荒弥起身向鸢姬躬身:“多谢您的款待。”
晴明朝他挥手:“安倍晴明在这里呐!”
荒弥娴熟地转身:“抱歉,我又认错了。”
朝彦觉得鸢姬现在多半也有点无语,合着刚才他一直以为是晴明在给他端茶送水啊——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谬。
眼神不好嘛,可以理解……?
见鸢姬还在得体的尴尬着,晴明只顾着笑,完全没有任何主人送客的意思,薄朝彦放下手里的东西:“我送你出去吧。”
“劳烦了。”
里屋到大门的距离并不算远,也没那么近,薄朝彦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所以也趁这个机会直接说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啊。”
禅院荒弥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出口搭话:“我?”
“总觉得你是在同我开玩笑,但你这人看着又很认真。”
“开玩笑……是说求婚的事情吗?”
“哎……差不多吧。”
“我没有开玩笑,一直也在思考要找寻一个合适的时间,正式让家里的人前来重提这件事。”
薄朝彦停住了脚步。
“就是这一点,我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禅院荒弥是有点死脑筋,在和五条知一起处理西川的时候也是,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口。但是同样的,他在某些方面是不执着的。
五条知说,就算看不清人,但是咒术师是能够用咒力去辨别对方的,至少不会出现「五个人认错四个,剩下一个还是排除法得到正确答案」这种事情。
但是禅院荒弥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他看不清那就看不清,他认错了那就认错了。在大殿上把贺茂忠行认成天皇的事情他都觉得无所谓。
这应该算是一种豁达吧?
禅院荒弥说:“因为您的影子很黑。”
薄朝彦:?
“影子不是伴随着光亮出现的吗?可即使在无光的黑夜中,您的影子依旧一片漆黑。”
薄朝彦:??
“实在是很漂亮的暗色,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的烘托也能刻入我的眼中。”
薄朝彦:???
他有些庆幸自己是在没人的时候问的了,要是被其他人听到,说不定会觉得禅院荒弥这个人脑子确实出了问题。
朝彦现在也觉得他这个人多少有点不对劲,什么叫做因为影子很黑,所以就想要结婚啊?
所以是看谁都是马赛克,突然看到了一个4K画质的……影子,瞬间心动,拿着结婚届就开冲吗?
好怪,真的好怪。
不知道禅院荒弥能不能看清薄朝彦的表情,他可能没看清,也可能看清了,但是没在意。对着异样的沉默,荒弥接着开口。
“所以您会同意和我结婚吗?”
“……应该不会吧。”这也太抽象了,“恕我直言,这种理由也是我无法理解的。你并不喜欢我啊。”
荒弥缓缓掀着眼皮,绿色的眼睛散发着困惑的光泽:“您为何做出这样的判定?”
“禅院一生和影子相伴,我在某个夜晚遇到了世界上唯一的影子,所以提出了请求。”他说,“这不算是喜欢吗?”
薄朝彦没有回答。
“我无法辨清别人的模样,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您。比黑暗还要深邃的狂言家啊,这世界上我唯一不会认错您。”他说,“这不算是喜欢吗?”
薄朝彦还是没有回答。
“您写,「视而不见,至朦、至瞀」,我亦有所感。因为想要看清您,所以竟然也能看清您了,唯独只能看清您。您比影子还要漆黑,宁静,是雪中漏出的乌木,和纸中染下的墨。我十分在意,不能不在意。”他说,“这不能算是喜欢吗?”
“……”
禅院荒弥的困惑没有参杂任何作假的成分,因为是狂言家提出的概念,所以他也正式地去面对、思索,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疑问。
非常冷静而沉着地,在暗下来的夜色中无法忽视的绿色,正在等着一个答案。
薄朝彦似乎看到了谁。
那个人有着水蓝色的卷发,随便逗逗就会脸红,心里却静如死谭。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并且为了那份执着做着荒唐的事情。
最后那个人放弃了。
没有谁会比薄朝彦更明白了,问出这些话的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不一样的是,禅院荒弥到底不是泉鲤生。
泉鲤生一开始无论如何也想要弄明白,而这对于禅院荒弥而言,只是和「看不清人」相似的烦恼而已。
伏黑甚尔那个小气的男人从来没有给过泉鲤生正面答复,所以薄朝彦也没办法给出肯定或是否认。
“我不知道。”朝彦说,“这是我无能回答,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禅院荒弥点头:“没有关系,如果是您也无法解答的问题,那我应该从自身寻求答案吧。”
——他真的,和泉鲤生完全不一样啊。
薄朝彦无法形容现在是什么感觉,灵魂好像脱离了时空,飘在遥远的空中,自上而下看着。
他从禅院荒弥的身上看见了很多人,到最后,在眨眼间,他回到了久远的平安京,能看的就只剩下「禅院荒弥」本身。
禅院荒弥和薄朝彦告别,走出门外,消失在了长街。
安倍晴明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这一声直接把薄朝彦唤回了神,他慢吞吞走回内屋:“偷听别人的对话可不好啊,晴明。”
“传到我耳朵里,怎么算是偷听。”晴明边说边让鸢姬端上来自己从鸭川带回来的香鱼,用筷子戳戳鼓起的鱼身,“我差点就以为你会回答了,还想着如果「喜欢」被你定义,这世界上所有相恋的人恐怕要受难了。”
朝彦也取来筷子:“别说风凉话。明天还得去见忠行大人,事情不少吧,少来关注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
晴明窃笑:“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薄朝彦:“……”
***
【第二年,平安京周围没有再出类似西川的事故,如果猎户的储藏不够,平安京会让武士送去能让猎户过冬的粮食。
第三年,五条知逐渐成为咒术御三家的领头人物,禅院荒弥成功收服了禅院十种影法术中的九类式神,成为能和五条知并肩的年轻一代。
在贺茂忠行的栽培下,安倍晴明拿到了阴阳寮极大的话语权,即使只有十五岁,也被众人尊称一声「晴明公」。
村上天皇将不少民间攥写事宜交给了我,我推辞了一部分,仅靠着不多的「文字」,「薄朝彦」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平安京。
第四年,「咒言师」狗卷一家听闻狂言家的名号,搬来了平安京,想要从我口中得知自己家族世代相传的「咒言」的奥秘。
同年,阿吉的女儿终于给自己取好了名字。
她在五条知为了给自己石头取名而找来的一大堆书籍中,选中了其中一个——天元。
在这四年,禅院荒弥向我求婚六百五十三次,被五条知赶出去三百二十五次,被天元含蓄打断四十五次。
安倍晴明甚至在阴阳寮和同僚下注,赌上半年的当值,看我到底会不会被打动。靠着赌约,晴明攒下了长达五十年的休沐。
第五年,西川又发异变,无法被熄灭的烈火烧干了西川的整条河流,山火将那里变成彻底的「荒原」。
我到西川,想要询问兄弟,这件事是否是他所为,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回到平安京的途中,我听闻了一桩事。
靠近西川的村落怀疑这火焰是妖怪所为,村子里的二流阴阳师断言灾祸来自村中的一位女子,用火杀害了她。
在路上,我捡到了那名女子的孩子,因为村落的仇视,我只能将他带回了平安京。晴明感叹我怎么和五条知一样,我反驳说,我可没有任何目的可言。
晴明说:「你的运气就和阿知一样好,他捡到了有咒术天赋的天元,而你找到了阴阳术的天才。」
「和你比又如何?」
「那还是稍逊于我。」他大言不惭地说。
那孩子眼睛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出思绪。
他向安倍晴明自我介绍说:「我是麻叶童子。」
晴明摇头:「从现在起,你叫麻仓叶王。」
我惊讶于好友竟然会给人取名这件事,晴明并未太多解释。
「你就住在这里吧,除了我和朝彦,会来这里的都是心思单纯的人。」晴明说。
「『心口合一』,现在的你,面对这样的人就足够了。」
我这才知晓,原来我捡回来的是一个能听见人内心声音的孩子。
而他却说:「我听不见你们的心声。」
晴明的表情似乎有些寂寥:「因为你能听见的是『人』心啊。」
我亦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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